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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瘟疫古堡(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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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随合上了生平志,对女爵父亲的形象已经有了一个基本认知,难怪他会画那么多以死神为题材的作品——在战场上裁决生死的人即是死神,而女爵父亲就是那样的人。
他大抵是对战场上发生的事情极为愧疚,所以才会画出“死神礼葬血河”这样的画作。
“走吧。”洛随对小意说。
小意点点头,“我们接下来去哪?”
“先回去一趟主殿,然后去另一侧的副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位老管家。”洛随说。
“回主殿做什么?”小意问。
“嗯……”
“嗯什么?”
洛随回过神来,他刚刚还在想女爵父亲的故事,这些故事好像是突然跳进主线里的,他还需要分析消化,“回去你就知道了。”
“卖关子的人最讨厌了。”小意说。
“主要是顺路。”
两人回到主殿,已经是星夜,巨大的窗户外朗月疏星,如果没有断崖下吊着的那些尸体,这该是多么美丽的夏夜。
洛随先在主殿月台下转了一圈,那里果然有个带把手的小门,他没有打开,而是叫上小意,准备去另一侧的副殿。
这时,他看到面前的人群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那条口子越裂越大,他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孩。
洛随有点脸盲,但这个女孩的模样有些眼熟。
“小月!”小意惊叫了一声,“怎么变成这样了?”
洛随恍然大悟,他想起来小月就是他们在餐厅遇到的姑娘,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细声细气的女孩。
她怎么了?
怎么变成这副炼狱归来的模样。
小月摇摇晃晃地走着,她仰着脸的姿势有些怪异。
眼看着她就要走到洛随身边,洛随让了一下,却被她抓住胳膊,一个清晰的血手印被印在洛随的衣袖上。
“嘻嘻……”小月轻轻地笑了一声,露出一口血牙。
洛随平静地注视着她,而小意则关切询问:“特效药没有起效吗?你看上去很不好。”
小月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慢慢走上月台旁边的长阶,看来她想爬上月台。
所有人都在仰头看她,静默地注视她的行动。
小月终于爬上了月台,她在月台上坐下,顺着边沿把双腿垂了下去,在空中摇晃。
这时,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她,她像一个意外站上舞台的演讲者,并未做好准备,但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开口。
小月坐在高台上,先把左侧的头发编成长长的麻花辫,再把右侧被血糊成整块的头发一根根地打散、捋顺,细致地编好。
虽然发型精致,但她满脸包括脖子里都是血泽,整齐的麻花辫只会让她的形象看起来更加恐怖。
“喂,你要说什么,快说啊!”有人不耐烦地叫嚷起来。
小月阴惨惨地笑,“你怎么没死呢?”
她接着问:“你们怎么都没死呢……我好不甘心啊!”
“我好不甘心啊——”她几乎是在尖叫,但她太虚弱了,声音听起来空落落的。
“大家好,我叫小月,这是我继母给我起的名字,她并不在乎我叫什么,她觉得我应该叫小月。”
“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样大多都是新人玩家,所以对这个游戏的认知仅停留在遇到那三个数字就会遭遇坏事……”
小月又勾起嘴角,“是很坏很坏但事情哦。”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别着急。”说着小月摸了一下手腕,抬眼看向空中——她是在看自己的面板。
“这就展示给大家哦……”
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但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放松下来。
她要展示什么?
她说的坏事又是什么?
所有人心里的弦都紧紧地绷了起来。
下一秒,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几个污水一样的大字出现在女孩的头顶上。
[鼠疫者]!
这三个字每一个都是那么的丑陋,难以言表的灰败之色,好像就要滴下来混浊的液体一般。
众人再次哗然,这一次,明显带着嫌恶和诧异。
小月又“嘻嘻嘻”地笑起来,带血的脸上天真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惊悚。
“大家好,我是小月,也是被系统赋予标签的[鼠疫者],我会长期携带鼠疫并持续地病发,无法治愈,直到我的生命耗尽。”
“我和你们一样,一开始也不相信触碰到那三个数字会怎么样,现在呢,我很清楚地知道了……我会死掉,我会变成病毒,我会成为人类的叛徒,会被人类永恒地唾弃!”
“但我真的很后悔啊……我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把你们都杀掉呢?”小月开始啜泣,“为什么只有我要死掉,为什么……你们难道无辜吗!”
有人冲她怒吼:“我们当然无辜!”
“不——”小月尖叫,“你们又何尝不是每时每刻都期待着别人能死掉,这样自己才能活下去?”
人们顿时哑口无言。
女孩站起来,深深地一鞠躬,“很高兴把厄运分享给了大家,但很可惜,没能分享必死的厄运。”
“尤其是烟儿姐。”
被点到名的陈烟儿脸色瞬间煞白。
“烟儿姐你真的好坏啊,你真是非常适合这个游戏呢。”小月语气真挚。
陈烟儿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和烟儿姐一起进入了上一个副本,那是个闹鬼的本子,我们在鬼屋里,烟儿姐说她害怕,不敢进喜轿里,我就说我不怕,我进去看……”小月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否是疾病带给她痛苦,但她的表情痛得很真切。
“我进入喜轿,从里面找到了四根一字发卡。”
小月环抱住了自己的身躯,她在伶仃地发抖,“四根发卡……我们找到了线索,鬼屋里的鬼是人扮演的……鬼是人扮演的……”
“我在三号喜轿里拿出来四根发卡,并且没有把它们交给任何人……”
“我好傻啊,我那时候还在沾沾自喜……终于,我对于烟儿姐来说是个有用的人了……”
“她肯定不会讨厌我了……”
女孩默默地哭了起来,“第二天鼠疫者的标签就来了,我原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很快,我开始精神不振,一直发低烧,我才知道,厄运找到我了。”
“它说的没错呢,运气,真的可以决定死相呢,而我死得好丑。”
小月费力地坐直了身体,她张开双臂,像一只准备飞行的鸟儿。
“不要——”陈烟儿声嘶力竭地大喊。
“哦,对了,让那个女孩卖名单也是我做的,我威胁了她,用腰带勒住她的脖子,她真的好懦弱,却也真的好幸运,居然没有一个人伤害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伤害我……”
小月啜泣着,她含泪最后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辫子,然后张着双手从高台上跳了下去!
“不要——不要——不……”陈烟儿向高台冲了过来。
回应她只有血肉拍在地面上的泥声骨声。
“对不起小月——我只是、我只是太懦弱了……”
看到这里,洛随转头要走。
小意拉住他,“不再看看了吗?”
洛随摇头,“没有必要了。”
小意没有多言,跟着洛随走进了主殿通往副殿的甬道。
“随哥,真没想到,鼠疫竟然是这么来的。”小意说。
洛随点头,“在餐厅咱们就遇到了,很早。”
“小月好可怜啊,陈烟儿居然骗她。”
“所以我不想看下去。”洛随淡淡道。
“你觉得她是假惺惺做戏给别人看?”小意问。
“她已经将别人的生命夺走,那么所有忏悔都只是为了她自己,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洛随说。
小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一点事儿都没有。”洛随说。
小意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是,你妹我身体倍儿棒。”
“你的幸运值真的很高。”洛随说。
小意抿了抿嘴,“随哥,幸运值高,真的就那么好吗?”
洛随停下脚步,回头看小意。
“随哥,如果一个人幸运值很高,那么他身边所有人都死掉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他真的会开心吗?”小意叹了口气,“很孤独吧,承受着一切活到最后的人。”
洛随却笑了,“这样的想法真奢侈。”
小意不满地嘟嘴。
两人终于走到了第二副殿,比起第一副殿装饰华丽的大门,第二副殿看上去很古朴,厚重的木门上有一个葵花形的黄铜把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洛随拧开了把手。
一股腐烂的味道从门里散发出来,那股味道极致难闻,任谁都能联想到死亡。
洛随深吸了一口气,将木门缓缓拉开。
门里还有一扇铸铁镂空的门,透过门上的空隙,两人看到了一个坐在窗边的身影。
那个身影苍老而佝偻,瘦得好像干尸一样。
“随哥,死的活的啊……”小意捏着鼻子压低声音问。
洛随上前敲了敲铸铁门。
干瘦的老者缓缓地转过了脑袋,他开口,声音也像摩擦粗糙树皮时发出的声音。
“终于有人来了。”
洛随颔首,“你好,管家先生。”
“猫儿都已经老死了。”老者幽幽地说。
“我们可以进去吗?”洛随问。
老者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从窗前站了起来,双腿挪动老躯,从里面打开了铸铁门。
两人进去老者的房间,比起女爵和女爵父亲的房间,这里极尽简朴,地板上有一具猫尸,除此之外,这里看上去一尘不染。
“抱歉,我已经弯不下腰了。”老者诚挚地说。
洛随说:“我们会帮你安葬它。”
老者混浊的眼珠动了一动,他脸上脂肪全无,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肤,以至于肌肉的走向清晰毕露。
“我们想问一些女爵的事情,她的情人,她的父亲。”洛随说。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作为一个管家,我们不可以妄自评价自己的主家,也不可泄露主家的秘密,这是基本的规矩。”
“明白。”洛随点头。
“但我可以给你讲一些故事,主人公并非女爵,而且一位可怜的贵族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