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寒林弄月

2、经年

　　那天的阳光很好，扬扬洒洒地就透过窗帘，印在身上。像是最轻柔的纱布裹在身上。
　　我听着歌。凄切的旋律环绕在周围，一起一伏，是蝶的羽翅。
　　能折射出明媚斑斓的韶光，和琉璃的影子。带着轻缓的梦境。
　　恍然若梦。
　　原来我仍然保留着如此闲情逸致，喜欢听歌。不是歌，是音乐。
　　或者是人吹出来的，拉出来的，弹出来的，如同最昂贵的玉石的击撞，或者风吹芦苇的哀伤。
　　或者我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我闭上眼睛，听了两个小时的歌。
　　才闲闲地拿起那被我搁置一边的信封。很投我所好，蓝色的。

　　我把信封打开，是张纸，他妈的，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浅蓝的信封很纯净，却掩饰不了。其实很漂亮。但总决计着，没有修养。
　　纸上很简单，我爱你，三个大大的字，恶俗的粉红色。周边画了桃心，五颜六色。
　　后面还有很多的纸，花花绿绿。显然画了很久。
　　什么第一次见到婉婉……第二次见到婉婉……
　　最后写着，我爱婉婉，天长地久。
　　生怕我眼睛不花。
　　只是我很想哭你知道吗。看来你真是花了心思的。
　　如果在天长地久的最后一分钟里，你会对我说什么话，我又会是什么表情。

　　第一次听到陈素华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怔了一下，还想了想那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感觉很好，很素净优雅的名字，一如我钟爱的浅蓝。
　　如同诗经中裙袂飘飘的白衣女子。笑得纤尘不染。
　　不过我是没抱多大希望的。

　　记得曾经看到一个女孩名字叫白芷。不过看到她的样子时，我的心里差点受不了打击。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老天从不会给我留幻想。
　　只是第一次见到素华的时候我还是顿了一下。

　　那么怯怯的小男孩，那时的阳光很充盈，照在他的皮肤上，像是一个处女。
　　他是配得上这样一个好名字的。睫毛那么长，头发那么柔软，像是一只小猫。
　　真就纤尘不染。很想摸他的脸，摸他的头发。

　　然后他就坐在我的后面。
　　他穿着白色的线衫，就坐在我后面，安安静静的小男孩。
　　果不如所料，月考难得要死。他妈的进了年级前五。
　　不过我是没什么兴趣的。成绩过得去就行。玩命学习的怪物，我自认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好吧，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和成来到一家夜啤店。我们来得真早。
　　塑料椅子已经早早摆上了，不过那么多塑料椅子，单单只有几个人。我们就占了几分之二。
　　几分之二呢？好吧，原谅我数学上的白痴，脑力折磨的问题，我懒得去数。
　　或许我和成的样子本来就很杂，那老板娘看了我们两个几眼再也没好奇。

　　我喝着酒。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迷茫。突然间很想听歌。
　　啤酒喝着很不爽。可是我爱喝。况且有如此大帅哥作陪。算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婉婉我就是喜欢你的脾气，一点也不娘们。”
　　“拜托你不要叫我婉婉，我的大名，余归晚，你听清楚了。另外呢，不娘们就是爷们，你既然好这口，请另谋高就。现在社会开放，大多人不会对同性恋有过多鄙视。”

　　成轻佻地笑着，他把一瓶啤酒放下，拿起筷子去夹田螺肉，说：“我觉得那个转过来的陈素华才是娘们。”
　　我没有回答。陈素华勾起了我的一些记忆。我想到陈素华。总是立马会想到一些人。
　　那么干净的面孔，孱弱的少年，不曾识人间烟火，不曾尝愁滋味。

　　我笑着。我觉得我们的对话干瘪得可怜。我不说话了，开始吃东西。
　　我只喝过啤酒。他们说有些酒更好喝，也还有比酒更好的东西。我没有力气去想。

　　龙虾很辣，田螺也很辣，这个时侯管他妈的，一瓶酒灌下去。
　　“好酒量。”成轻轻说。
　　不知怎的，我似乎坠入一个很梦幻的世界，有一个世纪之远，迷蒙的灯光，绚烂的霓虹。
　　怪就怪成的声音，就真的那么低沉而好听。让我抑制不住，那保持很久的冷静。
　　我脚步虚浮，最后似乎是成扶着我回家了。

　　我宁愿跟成在外面厮混，也不愿意回家。
　　我宁愿在很多人的世界里，闻着拥挤的汗臭味，我也不想一个人面对未知的空茫。
　　既然你们抛弃了我，我也不愿意让你们失望。你们的女儿当然不贞洁。
　　不过她自甘堕落么，当然表面看着还好。

　　她喜欢穿纯白色的裙子，最好还是带蕾丝边的。
　　有人说她很漂亮。
　　漂不漂亮，自己知道。那份肮脏有谁知道呢。你们知道了定是会赶我出去的。
　　很恶心。比同性恋还恶心的爱情。

　　我醉眼朦胧，按开灯，成还在和我拉拉扯扯，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婉婉你真没良心，老子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这么累把你拖回家，你却招都不招待一下。”
　　“招待？陌生男人私闯少女闺房意图不轨，罪名真真不小，滚吧。”
　　“婉婉……”我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但是当他真正关了门后，我又想他回来。

　　我只是不许你喊我婉婉。婉婉只配一个人叫。
　　那么美丽单纯的少年，让我有一丝失神。我看到素华的时候，觉得他们真像。
　　外表不能证明一切，就像海水不能斗量，那么单纯纤弱的少年。也会那么疯狂。
　　和我一样肮脏。
　　我一定是一个肮脏的女人。
　　我的爱有罪。

　　今天阳光很好，天气也很好。夏天似乎真的来了。来得真早。
　　这么好的天气，我同桌却要回家窝着，真的是亵渎上帝施舍的一切。
　　遇到难题了。不过，我这地理环境真的优越，我后面不还有一个么。

　　“你可不可以把你这个借我参考一下？”我已经极尽委婉。
　　“嗯……好。”他手里拿着题卷，朝我递过来，他的声音那么细小，软软的像是绒毛。
　　我一把接过，开始抄了起来，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可以给你讲的。”他的声音依然很小，带着轻微的惊讶和一些善意的试探。
　　“那好吧。”
　　不过呢，或许是他很少说话，这道题他讲得模模糊糊，他自己似乎也发现了，便开始翻他的书箱，一摞笔记本，然后终于如释重负的找到了类似题型，递给我，他把解答过程以及分析写得清清楚楚。

　　真乃怪胎一个，讲不清楚，写出来却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不过这类题，能应付过关极好。
　　弄懂真的太没意思。不过他的字写的……真的很清秀。
　　转过头发现他在笑，笑容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清纯和羞怯，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花儿。
　　他真的太好看了，不像成那种帅气，而是一种不忍得摧残的美丽和圣洁。
　　或许是我开了个好头，很多女生都开始找他请教问题。
　　一个男生怎么也会有少女这般羞涩的红晕。淡淡的。

　　“成到哪里去了呢？”我问。
　　“不知道。”有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
　　“那他呢？”我指指身后空着的座位，没说话了。
　　讲桌上没有老师，我惊慌地看了看周围，窗外的月光很淡很淡，天色很幽深。

　　“成我劝你不要玩火。”我的声音很轻。“吃醋了？”成笑得恶心。
　　最羞怯懦弱的人也会有疯狂的时候。恶毒的花儿总是在最灿烂甜美的一天结果。
　　成他早就变了。什么时候变的我竟然有些模糊。
　　他是把我当哥们吧，枉恨我自作多情跟他玩暧昧。
　　成你不知道，我也有怕的时候。
　　有些人你不喜欢，想尝试，但是你不知道，那就像罂粟的花儿，你这样玩世不恭，会遭天谴。
　　那么一个柔弱美好的少年，我总是觉得不真实，让我害怕。

　　第二天素华请病假。成也没来。成经常旷课，我知道。
　　第三天素华来了，他的脸色很苍白。
　　是我自作多情吗？我不知道。

　　今天有篮球联赛，我们班对阵3班，强强联手，定然很是精彩。
　　自习前我们全都跑过去看，我踩在塑料草坪上，看着成在篮球场上，无不风光。
　　难怪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难怪那么出名，瞧着别班女生忘情地呼喊，我自觉没趣地退后，让出如此之好的观看位置。
　　成的篮球打得好我自然是知道，这是成的舞台，我没必要介入。
　　成一直把我当妹妹。这是我知道的，也只有我知道。
　　不过我崇拜篮球打得好的人。他们总是那么，让少女动情。
　　回头看见素华踮高了脚看成，眼睛有略微的闪动，眼神带着不可捉摸的游移。

　　成哄人的方式很多。甜言蜜语，以及很好的耐心。
　　他说话的样子很真诚，让人觉得他没有说谎。

　　我说成你这套对我没有。本就没用，我天性冷感。我输不起第二次。
　　成的女人多不计数。不过至少专一，是一个一个的换。不是一堆一堆的换。
　　那封情书似乎只是幻觉。
　　本来就是幻觉。成说过，你像我的兄弟伙。
　　我笑。若你追女人都像这样写情书，好吧，假的都会让人认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