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年纪事》甲木猫

12、奔逃

　　那日晚上皇后接到宫女通报，立刻派人去知会轩翼。轩翼得信后马上下令封锁城门，一面命乔忠顺带人去搜查李纯懞的屋子，一面派禁军统领卫峥率一队军马出城寻找李纯懞的下落。

　　不一会，禁军副统领黄德盛，程章二人一起来报，说是四处寻不见卫统领的人，也没见着告假的手续，不知去往何处了。

　　轩翼头疼欲裂，回去与皇后讨论一番，果然讨论出心里最担忧的结果——卫峥极有可能是郕王的人。

　　轩翼这边由于大炮刚刚试制成功，还未投入生产，虽李纯懞被掳走，他也不敢大张旗鼓的便就此向郕王要人。于是他只得一面派出小队兵马出城追击，一面在通往芒泽的道路驿站上设置关卡岗哨，欲在李纯懞去往芒泽的途中将其截获。

　　卫峥负着李纯懞日夜兼程的在山林中疾行。他为躲避追兵，一概不生火搭窝，饿了便吃些野果干粮，累了便睡到树上，自有那十分的辛苦也不必多说。

　　李纯懞原本也不是讲究吃穿供奉的人，因她一心想找机会回宫里去，便整日价的抱怨待遇太差，路途劳顿，处处要同卫峥寻衅闹别扭。

　　这日行到中午，两人在林中一处小溪边上歇脚吃饭。李纯懞将一块粗面饼“啪”的一下摔到石头上，用脚踏住了，没事找事的道：“谁要吃这个啊！你饿死我便了！横竖我一死，大家都干净！”

　　卫峥就着水咽下最后一口面饼，说道：“李姑娘你且再忍耐几日，等翻过几个山头，那边便有一座市镇。咱们到了镇上可以寻个馆子用些饭肴。”

　　“几日复几日，这都几个几日？！我们都翻了几个山头了？！方圆百里连个人影也不曾见得，哪来的什么市镇？你把我当三岁小儿来哄么？”李纯懞越说越来气，便用脚把那块面饼使劲乱踩。

　　卫峥看了她一眼，自行提着水袋走去溪里灌满。他一边灌水一边耐心的解释道：“委实不敢欺瞒姑娘。此地名叫雀儿溪，属于玄岭山脉里的一处所在。玄岭山脉的主峰名叫太玄峰，上面有个无名的小门派，我自幼便在那里学艺。闲暇时也曾在山里四处玩耍过，是以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待我们走到雀儿溪的源头，翻过鹞子丘，便可以看见山脚的市镇了。”

　　说罢，卫峥将水袋放到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厚布包。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全是一片一片的金叶子，还有好几串拇指大小的珍珠，端的是毫光闪烁晃眼无比。

　　只听得卫峥说道：“待咱们到了市镇上，换了银钱，自然给姑娘受用美食置办钗裙。”

　　李纯懞撇撇嘴，冷笑道：“你们郕王倒还挺优待俘虏的嘛。”

　　“并非郕王授意。”卫峥诚恳的道：“姑娘乃是当世奇才，卫某心里万分敬重，自当为姑娘供奉衣食度用。只是......”卫峥把布包揣好，又骚了骚头，歉意的道：“只是眼下为躲避追兵暂时从权，害得姑娘吃苦受累，卫某心下好生不安。”

　　“你不用不安。”李纯懞皱着眉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的道：“既然快到市镇了，我便依照先前的允诺，把图画出来与你交差去吧。我也不要你送我回皇宫了，你只管把我留在市镇，我自己寻人问路回去。”

　　卫峥摇摇头叹了口气，因方才见李纯懞挑食，把面饼摔在地上踩得稀烂，便道：“我去找些果子与姑娘充饥吧。”说着，转身向林中走去。

　　“你不点我穴道就走，不怕我跑路么？”李纯懞故意大声提醒他。

　　谁知卫峥头也不回，只纵身跃起，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李纯懞嘿嘿冷笑，心道：叫你小瞧我！

　　她站起来将自己周身看了一圈。这几日他二人在丛林间穿梭奔跑，李纯懞一身水红绫子宫裙便早给划磨得破破烂烂了。她弯下腰来，沿着裙子上破烂的地方撕下许多碎布，又将一只缎鞋上的络子扯下来一并在袖中藏好。

　　近两天因卫峥说点穴太久会对她身体造成损害，是以不再封她穴道了。李纯懞正是打算着把这些东西沿途散播出去，便可以给追兵留下线索。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光景，卫峥便兜了回来。但见他手里提着一只打死的狸子晃了晃，对李纯懞笑道：“是我太过小心，想来咱们在深山老林里烤个狸子吃了，也并无什么要紧的。”

　　说罢，他取出随身佩戴的小刀提着狸子走到溪边，自行去剖洗整治。片刻功夫，那狸子已被他打整干净架在火上烤了。

　　李纯懞一会瞧瞧烤得油脂四溅的狸肉，一会又瞧瞧阵阵上升的炊烟，面带微笑。

　　卫峥低着头专心翻烤着狸子。不多时他就用小刀片下几块腿肉，用干净的芭蕉叶托了，递到李纯懞的手上“外皮已经好了，再烤便要焦了，不好吃。”

　　李纯懞也不客气，当即用手指捻起一块腿肉放进嘴里品尝，果然火候恰到好处！虽无盐巴作料，倒也鲜美可口。

　　她这几日也是给饿得狠了。整天胡乱啃些糙面饼酸果子如何能够吃得饱？眼下美味当前，她索性放开大嚼，一会功夫，一个三四斤重的狸子已有一半落入她肚中。

　　李纯懞终于吃饱，拿起水袋灌了口水，摆摆手，示意卫峥不要再弄了。卫峥点点头，便将剩的狸肉剔下来，用蕉叶包好了放入腰间的皮囊。

　　“这些也够姑娘晚上吃了。”

　　“怎么，你不吃么？”

　　卫峥一边把火堆熄灭一边应道：“我方才吃过饼子了。”待他把收拾完毕，卫峥仍用一根绳子将李纯懞固定在自己背上，负着她继续前行，只是不再点她的穴道了。

　　李纯懞伏在卫峥的背后，一手攀住他的肩膀，一手自然下垂。山风过处，但见李纯懞袖中偶尔飘出一两片水红的碎布。远远瞧去，仿如花瓣一般被风吹起，倒也十分好看。

　　行到第三日傍晚，两人终于翻过鹞子丘，便远远看见了山脚下的农田房舍街道巷陌。卫峥将李纯懞从背上放下来，取出两张人皮面具给自己和李纯懞戴好，便牵着李纯懞的手，慢慢走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