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笔录》笔墨画温良

18、【竹林篇】单相思

　　竹林宅邸，赵真这几日不见季林到来，百无聊赖的过了几天，便拉着丛生去后山走走，顺带喂它吃些肥美的鲜草。

　　他一人虽惯了，但总会想到之前醉意朦胧时，曾鬼使神差的吻过季林，那画面挥之不去，让他时常在午夜梦回之际，只觉心中某处坍塌，塌陷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任凭做什么事，都填不满盖不住的......

　　山野之地，道路崎岖蜿蜒，他不管不顾的向前走去，浑然如同世间的一只孤兽，离群索居。将自己弄得疲惫至极，才能将心中的沟壑暂时忘却干净。

　　季林仙人之姿，20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岁，怎可会没有娇妻美妾相伴左右。只是赵真怕极了失望，从未问过。但此刻他心中既有笃定，便觉得痛苦万分。

　　没有季林的这些天，他也不愿回竹林宅邸，倒是在山野里插科打诨，脸上沧桑不已。饿了，就采食野果充饥，渴了就喝山泉之水，累了就躺在野草从中小憩。

　　那日宿醉，季林说要做他的兄长，以后照顾他。

　　兄长？

　　他心中撕裂的生疼，既无血缘，谈何兄长！

　　赵真心里渴盼着，要是季林回到竹林宅邸，或许会找他，又或许会焦急，又或者会马不停蹄的奔袭而来......

　　他脑中涌现各式场景，皆为季林满脸笑意的奔赴而来......

　　在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赵真来回在山野中行走，站在山巅处望着山底下的竹林宅邸，心想着要是有人马来这条步道，他就马上走下去，回到竹林宅邸。

　　几日之中，宅邸炊烟渺渺，却未曾有人踏上这条他时常牵绊丛生的小路。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啃食着他的内心，使得那原本就有的黑洞越发变大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赵真腹诽，心中的卑怯让他怀疑，自己不过是季林人生过客中的一个小友罢了。那份卑怯让他觉得自己当时死在斗兽场也是极好的结局。

　　山涧深处，一汪飞瀑直落而下，湖水激荡，清澈见底。赵真在湖面的映照下，看见湖面倒映出一个外形枯槁的少年，一脸茫然的看着水面，平淡的表情下，却难掩痛苦之色......

　　他虽惊觉自己沧桑至此，落魄至此。只是心底里的那份悲怆啃食到他没有力气去整理自己的仪容。

　　小马丛生在旁嘶鸣，他牵着马绳行至湖中，那水淹没了他的膝盖。赵真缓缓的捧起一汪水，洒在马儿的身上，周而复始，他要给小马丛生梳理擦洗......

　　他边给马儿梳洗，边想到：斗兽场一瞥，此生难忘，过去种种于他而言只想报恩，未曾想过跨越雷池半步。只是溶洞之后，那份欣赏更加刻骨，至于何时暗生的情愫，何时沦陷至此，却未可知......赵真脑袋昏沉，心中的悲怆似乎要溢满整个心底。

　　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赵真不断斥问自己的内心。

　　马儿丛生晃动身体，将马毛上附着的水珠甩在赵真的身上，他才回过神来。

　　天地之下，却无容身之处。过去4年，他将整个竹林宅邸看做自己的家，却只是人生中偏安一隅的落脚之地罢了。

　　思及于此，赵真猛然匍匐进湖中，此刻他想彻底洗清心中的执念。

　　湖水冷寒，鱼儿在他的眼底游走......

　　赵真脑袋中却涌现出所有关于季林的画面，有他舞剑的，有他宿醉的，有他对弈的，有他醒来时眼神迷离的......

　　赵真奋力睁开眼，他挥动着手，似乎想将眼前浮现的场景一一抹去。

　　任凭他如何努力，那冒起的水泡中，皆为季林的身姿。

　　一口水猛然灌入他的肺部，让他挣扎的浮出湖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丛生远处的嘶鸣，才唤起赵真的半分神志。

　　赵真游过来，他眼底暗沉的从水中走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紧紧贴在他清秀的面庞上，如同被弃之人那样，了无生机。

　　“丛生，我是个傻子！”赵真自嘲道。

　　“我好想忘掉啊，怎么忘不掉呢！”

　　丛生不解，它摇晃着脑袋，似乎在考虑眼前的主人为何发疯。

　　赵真身心俱疲，他颓然的躺在湖边的鹅卵石上，安静的闭上双眼。

　　膈人的石头，或有圆润，或有尖锐......赵真感受到一些尖锐的石头戳在他背部的皮肉上，也能感受到背部被石头划破流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骂道：傻子！蠢货！神经病！

　　怒骂之余，赵真感觉眼眶中酸涩的难以忍受，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闭眼听见风吟之声，又听见丛生在一旁戏水的声音......

　　丛生硕大的马头附过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赵真的脸上，赵真只觉一个粗糙的大舌头在舔舐着他的眼泪。

　　赵真睁眼看去，丛生不知不觉间卧在他的身旁，似乎有意在安慰着他。

　　一时感怀，涌上心头。赵真宠溺的摸了摸马儿的头，这马是季林送他的，此刻也许只有马儿感到他心中的悲怆。

　　赵真起身，马儿从生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赵真牵着马绳，柔声对丛生说道。

　　若是有一天要离开，赵真决定跟季林说声：山高水远，剩下的路赵真要自己走，请君日后多多保重！

　　他神色阴郁的朝着竹林宅邸的方向走去，却见到山底正有一队人马朝山中进发。

　　其中一人，身穿红衣，墨发随风舞动。不是季林还能有谁？

　　赵真心中狂喜，他飞身上马，朝那小道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他来了！他居然来了！

　　林荫道尽头，季林神色愤怒的等在路边。看着飞奔而来的少年，他周身湿漉漉的，身形消瘦，面容枯槁，但他的脸上雀跃不已......

　　临近季林，他从马上跃下，大步朝前，猛然拥抱住季林。

　　季林本想发怒，但少年就像狗崽崽一样，兴奋委屈全部一股脑的钻进他的怀抱。

　　赵真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双臂如同铁链禁锢一般，环绕着季林。

　　“家主，我好想你啊。”

　　季林无奈，只觉这孩子越发黏人，他叹口气，摸了摸赵真的脑袋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看上去这么落魄！”

　　赵真忘乎所以的拥抱过后，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也将季林弄得湿漉漉的。他满怀歉意的看向季林道：“家主不要生气，我这几天带丛生出去，迷路了。”

　　季林无语，既然赵真自行回来，他只当孩子还小，迷路也是正常的。原本准备的一堆苛责，也在这大大的拥抱中，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