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笔录》笔墨画温良

10、【竹林篇】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似有人声，从洞穴深处传来，但又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赵真大喜，他摇了摇快要昏睡过去的季林：“家主，你听。”

　　季林睁开眼，那狗吠忽近忽远，还有一些嘈杂的人声。

　　“应该是木河鱼他们。”季林站起身。

　　赵真细听了半晌，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他喊道：“他们来救我们了。”

　　洞外，木河鱼一行人根据脚印和猎犬的带路，找到这里。

　　行至洞内的暗河，关于季林和赵真的气味，猎犬再也嗅不出了。他看到淤泥中的两双脚印，确信无疑，他们必然是不小心掉进暗河中。

　　“主子，你在里面吗？听得见吗？”木河鱼用力的呐喊着，洞穴中余音袅袅，未曾有人传来声音。

　　这里暗河甚急，水流摩擦乱石，难免影响声音的传送。

　　木河鱼打定注意，便让一行的5人一同喊一句话：“主子，你在里面吗？听得见吗？”

　　果然不出木河鱼所料，经过了众人来回数次的呐喊，洞穴深处传来一些微弱的叫喊声。静静听来，就是人声。

　　木河鱼见到水流湍急，冒然施救，亦有可能也跟着身陷囹圄。他让几个仆从，捡了一写木头，用刀剑切成树片，又在若干的树片上分别绑了些吃食，用树枝捆绑后，丢入暗河之中。

　　为今之计，先将一些供应的食物丢进洞中，也许一些能被家主他们捡到。木河鱼心中思忖后，便让2个仆加快出去，带上些人手以及绳锁，预备搜洞。另外3名仆从，则上山寻找洞穴的其他的出路，他则原地等待。

　　阴冷潮湿的洞穴里，渐渐安静下来。

　　季林和赵真还在呐喊，但很快便没了回音。想到消息应该有所传出，季林淡然的坐在地上。赵真依然坚持不懈的呐喊，直到嗓子嘶哑咳嗽不停。

　　“你放心吧，他们会来。”季林淡然的笑着说。

　　“家主，你怎知他们没有走。”赵真不解。

　　“单凭我对木河鱼的认识，他是我认识的人中，心思最为缜密的人，他从不会让我失望的。”季林自信满满的说道。

　　赵真心中有点酸涩，他自知木河鱼常伴季林左右，对季林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看到季林对木河鱼能够有如此信心，他只觉得主仆二人之间的情分要好很多。

　　正当赵真苦闷之际，季林指着水中飘来的东西，高兴不已。

　　“你瞧，吃的东西。这个木河鱼，果然聪慧。居然连这种方法也想得到。”季林欣慰的上前，走入水中，将木片一一捡了起来。

　　“你不用割肉喂我了。”季林调笑道。

　　赵真脸红的不知所措，重耳公子和介子推的故事他只听过一次，便难以忘怀。为今，同季林讲起来，那般信誓旦旦，让他不由的羞涩万分。

　　季林浑然不觉，他还站在水中，尽可能多的去捞那些木片。

　　随着水流，飘进来的木片，大概有6块。上面绑缚的都是仆从们原先带的一些食物：有烤鸡、烤鸭、水晶包、糕饼.....

　　水晶包和糕饼已被水泡的发散去，几乎不能食用。而那烤鸡和烤鸭还是可以将就吃的。天色渐暗，他们早已饥肠辘辘。

　　季林看了一眼赵真，便将木片上那块最大的烤鸡腿递给赵真：“吃吧。”

　　“家主。”赵真本想拒绝，但季林神色不容置喙。

　　他拿起那枚鸡腿，惴惴不安的咬了一小口。

　　季林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赵真便饥不择食的大快朵颐起来，边吃便说道：“好吃！”

　　季林这才不紧不慢的将另一块木片上的鸭胸解下来，他平素吃饭温文尔雅，此刻落魄至此，他还是克制口腹之欲，慢慢的咬了一口，从容不迫的吃了起来。

　　赵真在一旁看着，也不自觉的跟着放慢速度。那种原始的天性，让他好像忘记了这4年来的锦衣玉食。

　　12岁之前的他，颠沛流离，常常不能果腹。后来母亲故去后，他又去了斗兽场，如果吃饭慢一点，吃的就没有了，可能就要挨到第二天仅有的一顿。而第二天要上场，有可能就因体力不支，死于野兽之口。

　　“你还要吃点吗？”季林看着赵真从狼吞虎咽，变成细嚼慢咽，私以为他怕吃的不够。

　　“不了，我吃饱了。”赵真轻轻拍了拍肚子，表现出一副已经吃的很饱的模样。

　　季林还是将最后的木片上绑的鸡胸肉递给赵真，他只吃了其中一块木片上的鸭肉，便不再吃了。

　　赵真眼眶微红，除了父母姐姐外，这世界上能待他这么好的，只有季林。

　　季林看出赵真的眼眸似有水雾，便拍了拍他的头道：“看来，赵真小友，虽然16了，但还是个孩子心性。以后长大了，可不能轻易的哭鼻子了。”

　　赵真本想摇摇头，他早不是孩子了。但最后他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赵真用尽力气想要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却怎么也止不住，汹涌的伤感顿然在心中划出一个大大的旋涡，让眼泪决堤了。他轻轻的呜咽着道：“家主，你对我太好了。我受不了别人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季林无奈，想到了赵廉，那个他亏欠一生的人，便柔声道：“不为什么，就是对你好一点而已。”随及，他看向赵真强忍着眼泪的表情，模样可爱又带些滑稽，便笑道：“这次无妨，想哭就哭吧。以后可别轻易的在旁人面前哭。男子汉大丈夫，哭多了会被人耻笑的。”

　　赵真顿时便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年他太缺爱了。他此刻太想拥住这个人，在他的怀里放肆的哭上那么一回儿。但他还是忍住这个忽然萌生的想法。

　　一个人如果在黑暗里行走的久了，即使浑身伤痕，也觉得世道如此，面容冷漠疏离。但若是一个久处黑暗中的人，给其给一束微弱的光，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便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瞬间便会心防决堤。

　　见到赵真的啜泣，季林心有不忍。他走上前，轻轻的拥住那个想要寻找安慰的身影，此间的赵真脆弱至此，其中一半也是拜他所赐。

　　季林叹口气，他们身无长物，上身赤膊，就这样久久的拥在一起。季林摸索到赵真背上的那些疤痕，即使用这世间最名贵的药也难以消解这些留在赵真背后的伤疤。那么心底的伤疤，又怎么可能会消解呢。他默默的闭上眼睛，任凭赵真的眼泪打在他的背上。

　　赵真哭了很久，好像要把前十几年心中所积攒的悲伤都要哭尽。他哭的最后，觉的有些无力，便慢慢停止抽泣，但此刻他需要那个温暖的怀抱，心中虽觉不妥，但还是不想离去。

　　赵真带着哭腔，说道：“家主，以后你会一直对我这样好吗？”

　　季林无语，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少年：“会的。”

　　天色渐暗，洞内漆黑一片。赵真久久的抱着季林不愿撒手，季林只觉赵真孩子心性，便由着他这样抱着自己。

　　他肩膀略感酸麻，快支撑不住。赵真觉察出轻微的变化，连忙从季林的怀抱中撤出。空气游走，原先赤着拥抱的地方，瞬间觉得气温低了几度。

　　赵真：“家主，你冷吗？”

　　季林：“有一点儿。”

　　赵真：“家主，我不冷。

　　季林：“哦。”

　　赵真：“我觉得心里暖暖的，就不冷了。”

　　季林：“哦。”

　　赵真：“家主，你要是冷的话，还是可以抱着我的。”

　　季林：“不必。”

　　赵真还想再说几句，但季林声音倦懒的说道：“你不累吗？”

　　赵真不以为然，虽然折腾了一天，他觉得周身有些困乏，但此刻精神抖擞，并不觉得困意十足。他回道：“不累。家主要是累了，就快些休息吧。”

　　季林在黑暗中点了点头，饶是他是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怎肯在这冰凉彻骨的地面睡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欲靠着钟乳石将就一晚。

　　赵真却忽然盘腿坐下，他拉过季林，将他的头轻轻放置在自己的腿上，说道：“家主，如若不嫌弃，就把我的腿当成枕头。”

　　季林虽觉不妥，但困意太深，他对还有温度的“枕头”实难拒绝，便默认了。

　　赵真能感受到自己腹部被季林的发丝撩拨，也能感受到季林那张冠绝天下的侧脸正贴在他大腿的肌肉上，还能感觉到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还能感受到大腿上的温暖。

　　“家主你睡了吗？”黑暗中，赵真试探的问道。

　　“嗯？”季林呼吸轻盈，声音迷离，想来是梦中无意识的回答。

　　不知家主身上那种香气是浑天而成，还是沐浴时配过什么好闻的香料，久久不散的。那香气宜人，也定人心神，而且这么多年，一直如此。赵真想到此，嘴角竟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他看着自己腿上那模糊不清的身影，心中微起波澜。

　　熟睡中的季林，体温急速流失，连带着手脚也冰凉的不似活人。睡梦中的他，不自己的蜷着身子朝赵真的身上又靠了靠。赵真被这突如其来的的摩擦，变得狼狈不堪，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异乎寻常的躁动。

　　即使黑暗，赵真脸色羞红万分，心中如万涛汹涌。却始终觉得有一双淡淡的眼眸在看着他，他强撑着正色自己的面庞。

　　季林冰冷的身体，好似一片柴火，似有燎原趋势。赵真学着先前自扇巴掌的模样，又抬起手，给自己的脸上狠狠一巴掌。季林不察，又往他腹部靠了靠，双手竟不自知的攀附在赵真的另一条腿上。

　　赵真顿觉羞愧难当，又朝自己的脸上甩了几巴掌，几声清脆的巴掌也没有按捺住他心中虫子一般啃食的感觉。赵真感知到一旁的钟乳石，随即做了一个决定。

　　在黑暗中，一声“咚”，赵真脑门便磕在了钟乳石上，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