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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对战 ...

  •   许佑安和尤羽乌卡认得去蝴蝶泉的路,但那群千蚩寨的人就坐在不远处,两个少年不敢轻举妄动,等到天黑下来才敢动身。他们摸着黑奔跑,在第二天午间赶到了小洲。营地上看起来很平静,从外面还能看到做饭的灶烟,两名抱着刀的士兵在守营门。
      他们拦了人,许佑安着急道:“我、我找温先生!”
      “你是鹿溪镇上的?”士兵并不放行,道:“哪家的混小子,当温先生是你想见就见的么?”
      “我......”许佑安气喘吁吁地扒着士兵的手臂,道:“我真的认识温先生!是要紧事,烦请您帮忙!”
      尤羽乌卡见那人仍不松口,两人也不敢喊叫,因不知背后那群人离得有多远。他忽地拉了许佑安一把,道:“我是夸多金洛的儿子。”
      两名守卫对看了一眼,尤羽乌卡脸都有点憋红了,道:“我叫尤羽乌卡,不信你们进去问一问,我是滇阳寨的少寨主。”
      这三个字说起来别扭,因他从未如此自居过,但此时已经顾不上了。守卫收了刀,一人问许佑安:“叫什么名字?”
      许佑安立刻将名字说了,那守卫看了他两眼,便进去通传,另一人将两个人的身上和包袱都搜查了个仔细。
      两个少年留在营外没有看到,那但入内的守卫并没有往主帐去,而是拐进了林。那深处竟也搭了军帐,只是不见炊烟。
      温绪之和墨沉霜在帐内,扈绍陵靠坐在树下,正和菱角菱芰两姐妹说着什么。泉水边的石上坐着奚槐凝,旁边还有桑衣。桑衣将袖里的帕子拿出来,递到奚槐凝面前,道:“多谢奚大人。”
      奚槐凝看了一眼,见正是那晚自己给桑衣擦脸的那一块。她笑了笑,道:“给你的你就留着呗。”
      桑衣今日只编了发辫,用彩梳固定在脑后。她抬眼看人时也不带什么干净,那握着帕子的手一顿,没有立刻收回去。
      “怎么?”奚槐凝陡然俯身过去,向桑衣逼近,两个人几乎鼻尖相对。奚槐凝停下得恰到好处,她看着桑衣僵硬地后仰了身,道:“小姑娘,一块帕子而已,不想收吗?”
      碎发被风吹着拂过去,压在细眉下的那双眼很容易让人陷进去。桑衣不自觉地抿了唇,道:“不是。”
      说着错开了身,挪开了眼。奚槐凝不知她在看什么,转头顺着看了一眼,问:“在看扈大人吗?”
      桑衣回了头,颇为无语地挑了挑眉,然后就错开了身,就要从石上下去。
      奚槐凝快速地坐回去,她本两腿交叠地坐着,此刻忽地曲起条腿,正挡了桑衣的去路。她道:“想跑?”
      桑衣微微偏头,露出的神情说不上是无奈还是不屑。她终于回头看了眼奚槐凝,从那双美目到豪放的坐姿,道:“让开。”
      “不让。”没穿甲的奚槐凝身上有股放纵的劲头,她甚至晃了下膝盖,将手搭了上去。她懒洋洋地向后仰了下头,道:“就不让。”
      “你......”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奚大人的桑衣第一次有了鲜明的情绪,她伸手去推,却没有推动。
      “嘿,还动手?”奚槐凝挑眉,那腿倏地放下去,转而倾身过来,捉了桑衣的手,道:“就这么不想和我呆一块儿?”
      “不想,”桑衣话间平静,手上却大力挣着,道,“放开。”
      奚槐凝道:“不。”她将人拉回石上,“无聊,做个伴嘛。”
      “不,”桑衣也像是犯了倔,道,“没伴可做。”
      “嗯?”奚槐凝有点儿不高兴,“怎么,和我没话说?”
      桑衣被她这莫名的死缠烂打惊呆了,其实不止是此时,这几日奚槐凝只要不在帐里议事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阴魂不散。桑衣手上卸了力气,道:“没话说,不想说,奚大人找别人吧。”
      “我就找你,”奚槐凝挪了地方,和她并肩坐,道,“我说你听也行。”
      桑衣看准机会,利落地从石上跳下去,道:“不想听。”她头也不回,“告辞。”
      奚槐凝“嘶”了一声,正也要下去,边儿上就拐来了那守卫。她就没起身,先听守卫把事情说了。
      不远处的桑衣站在颗树边上站了,回头看正见奚槐凝与那士兵正色说话。女将严肃时很不一样,坐姿也变了,敛了笑意眼里就只剩深沉。
      奚槐凝颔首,常随到一边的帐中请了温绪之,扈绍陵和夸多金洛也到了近前。温绪之听了两人的名,立刻让人带进来。
      许佑安和尤羽乌卡进了树林,看到温绪之时就立刻跑了过来。少年们和温先生身高差得不多,脚步刹不住,几乎就是硬扑。温绪之后退了两步,墨沉霜伸了手臂过去,拦着人的腰,让温绪之的后背撞在他胸前。
      “温、温先生!”许佑安道:“千蚩寨的人,他们,在往这边来!”
      温绪之微惊,道:“慢慢说。”
      扈绍陵也走了过来,问温绪之道:“这小子是何人?”
      “镇上的,”温绪之道,“跟着我读书。”
      扈绍陵有些惊讶,但还是先让许佑安将如何碰见的人和一路疾行都说了,温绪之听完后颔首,却没见慌色。倒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的奚槐凝先笑了,道:“温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然后她转头对亲兵吩咐了几句,林中忙动起来,但是动静不大。尤羽乌卡和许佑安看不懂,只着急道:“温先生,来不及了,他们真的来了!”
      “温先生知道,”温绪之态度平和,道,“这就要对付他们了。”
      尤羽乌卡点点头,转头看见了夸多金洛。他用九黎族的方式行礼,道:“父亲。”
      “你们真是胆大妄为,”夸多金洛低声训斥,“这是战场,怎就这般跑来添乱!”
      他这声虽不算高,但中气十足,许佑安有些紧张。尤羽乌卡也结巴了一下,道:“我、他,我们......”他看了眼许佑安,最终道:“我担心你,我能帮忙。”
      “帮什么忙!”夸多金洛沉了脸,道:“胡闹!”
      “寨主休急,”温绪之稍微抬手,将两个少年挡了挡,道,“若非他们,我们怕是不能得到千蚩寨的动向。两个孩子这是立了功,是该褒奖的。”
      夸多金洛缓缓点头,没有再说话。他上前领走了尤羽乌卡,温绪之并不阻拦,在两人离开时隐约听到了句“你不该来”。
      “温先生,”许佑安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袖,忐忑道,“我做得对吗?”
      温绪之垂眸,一段时间不见,少年似乎又成熟了一些。温绪之对他点头,温和地道:“你做得很好,多亏你。”
      许佑安满脸是汗,温绪之掏出帕子来给擦了擦,关切道:“可是累了?”
      发丝被汗沾湿粘在鬓边的少年摇头,温绪之看了眼四周,轻声道:“怕是没时间吃东西了,你先忍一忍,一会儿跟着温先生和你霜哥,听见了吗?”
      许佑安看他,又看了看温绪之身后的墨沉霜,道:“听见了。”
      温绪之这会儿还在给许佑安擦汗,手里的帕子却忽地被身侧的人抽了去。墨沉霜将那帕子抛给许佑安,抬了抬下巴,道:“自己擦。”
      许佑安接帕子时有点手忙脚乱,又不知自己哪里就触了霜哥的不悦,也没敢问。周遭的士兵都在奔忙,他看着温绪之,想将此行的目的告知,但又觉得儿女情长不该在此时此地碍事。他稍犹豫,喊声就蓦然从林外传过来,刀剑出鞘的声响听得人胆颤。许佑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蓦然被拽在胳膊,被扈绍陵带到了树后。
      另一边的温绪之自有墨沉霜护着,扈绍陵还是放心的,低头快速地对许佑安道了句:“呆好。”许佑安背紧靠着树干,低头时余光能看到另一侧墨沉霜紧握在温先生腕间的手。
      温绪之蹲不稳身,那边儿营地里已经打起来了。小洲上已经刀兵相见,奚槐凝的人从四面涌出,那些千蚩武士这次知道是中了计。墨沉霜一把将人捞起来,贴着耳低声道:“温先生好计谋。”
      这几日千蚩寨人没动静,温绪之就觉出了不对,让人悄声就近转置林中,营地看着有人,其实都是空的。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不想许佑安先来报了信。
      那头刀光剑影,这狗崽子还挨得这么近。热气呵触鬓边,温绪之滑了指,扣着墨沉霜的手,道:“就是这一场,该结束了。”
      民间起义镇压都要快,这几日的僵持已让温绪之觉得没有必要。像千蚩寨这般守着一座孤山作战的方式是自寻死路,他和南霄耗得起,但鹿溪镇吃不消,镇民要继续生活,他和墨沉霜要逍遥无忧,他不想把时光浪费在战争上。
      午间阳光刺眼,昨日下雨的湿润都被晒干了。温绪之转脸,看见奚槐凝压着桑衣在一块石后,两人目光交错,温绪之点了点头。
      奚槐凝站起身,长剑出鞘。身侧的桑衣在看她,她微微笑了一笑,对身侧亲兵道:“剿杀千蚩夷徒,先喊话劝降,仍意反抗者一个不留!”
      南霄的兵解决掉试图偷袭的那批人并不是问题,但对面山上的人不会坐以待毙。那山台上蓦然出现了代陇往觉的脸,九黎族的芦笙号角吹响,巨石长箭越过水面,猛地滚砸过来。
      “小心!”扈绍陵抬手就按在许佑安的肩头,惊讶道:“怎还有这一招!”
      这一下确实突然,尘灰迸起在岸边,桑衣弯腰,却被觉出任何疼痛。原来是被奚槐凝抓着桑衣的双臂将人扑倒在地。柔软相贴,桑衣想咳嗽都出不来声,周围有人喊了声“奚大人”,奚槐凝却还跟不曾听闻似的没动地方。奚槐凝的头脸就埋在桑衣肩头,桑衣感觉两人上面还压了什么,蓦然有点慌神。
      “奚槐凝,”她没用尊称,连声道,“你怎样?”
      奚槐凝挪动着手臂,慢慢地撑起身。她肩背上的碎石块掉下去,她看着桑衣,道:“小姑娘,没事啦。”
      血滴下来,正落在桑衣扶在她小臂上的指尖。奚槐凝颈间的擦伤赫然入目,这人背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儿,桑衣快速地爬起身,从胸口处扽出帕子,捂过去的时候手有点颤。
      “别动,”她道,“马上就好。”
      索性血没流多,奚槐凝忽然有点不习惯桑衣细嫩的指尖触上皮肤的质感。她别开脸,看见墨沉霜怀中青衫,手还护在温绪之脑后。
      她不想打扰也不行,提声道:“温先生!”
      温绪之侧躺着,脸被闷在墨沉霜胸口。他起身,对奚槐凝做了个手势,道:“让潜者过去,竹筏下水。”
      奚槐凝点头,想自己捂着颈间的伤,谁知却蓦然覆了掌心在桑衣手上。然而桑衣并没有闪躲,只是微怔地和她对视。
      奚槐凝垂眸看了眼,心道自己这帕子最终还是回来了。她紧握剑柄,招呼亲兵上前。
      “你留在这儿,别往前去。”她回头对桑衣说话,又改了主意,忽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桑衣,道:“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
      她带着人往洲上的帅台去,还不忘道:“我受伤了,得有军医在身边。”
      她走在桑衣前面,露出了后背,盔甲都被砸得变形。桑衣看得眼眶红,胸腔里难受的慌,又垂了眸,不知在想什么。
      水上正汇集了双方兵将,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恶战,扈绍陵已经到了水边,弓\\箭手听他指挥,已都搭上了箭。墨沉霜带着温绪之伏在树后,他小臂的伤已经裂开,血在深色的袍上也能留下痕迹,温绪之难见地抖了手,想覆上去又没敢。墨沉霜扶在他腰后的手用了力,就在他身侧蹲着身,神情很乖巧地看过来。
      “沉霜,”温绪之试探般地软着声道,“你......”
      年轻人对他百依百顺,但他的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墨沉霜有能力,就算是不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也会凭着这场仗再次堂正肆意地做人。他最终改了口,手指触到了墨沉霜腰侧的银佩,道:“你要小心。”
      “我知道,”知道他心思的人陡然笑起来,抬手捏了下温先生的下巴,道,“温先生等着我。”
      温绪之飞快地嗯了声,千蚩人的攻击还在继续,树冠晃动,掉了叶下来。墨沉霜飞快地低头吻了吻温绪之,然后抽身往岸边去。有南霄的士兵递了刀过来,他抽出来,背影挺拔,迈出的步子很坚定。
      温绪之侧身目送,看这人登了筏才见一旁的许佑安在盯着他。温先生有些不自在,矮身往许佑安那边儿去,道:“跟在温先生身边,我们往帅台那边去。”
      出了林就见营中到处都躺着人,悉数咽了气,大多都是伪装进来的千蚩人。奚槐凝已登了台,她面上少血色,一手由桑衣扶着,一手持彩旗指挥水上。周遭还有厮杀,但南霄的兵很勇猛,不让千蚩人靠近帅台。有几名士兵围护,温绪之得以带着许佑安往那边儿去,却在台下先看见了尤羽乌卡。
      少年就跪坐在高台边的阴影里,膝头横放着一把带血的刀。他的双手撑在身体前面,张着嘴一动不动。温绪之急声唤人,他也像是不曾听见。
      温绪之快速到了近前,才见少年面前平躺着夸多金洛,滇阳寨寨主的眼睁着,胸前被人刀捅穿了,还在冒血。他的头有一点后仰,从口鼻中溢出来的血流向他的双眼和额头,染红了他霜白的鬓发和九黎彩冠。
      温绪之蹲身在侧,低声道:“尤羽乌卡。”
      尤羽乌卡终于耸了一下肩头,艰难地转动着眼睛,看向温绪之。然后他再次垂首,伸手用力地推着夸多金洛的肩膀。
      可他的父亲一动不动,也再没有可能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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