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少年》易白星

91、心死

　　此话一出，包括俞南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俞南突然想起来之前下午茶的时候他问过自己。
　　“你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救赎，你不止一次救我于危险之中，你帮我赶走过很多次欺负我的人，我被同学和家庭折磨得想寻死你哪怕恐高也愿意来找我劝说我。你说是希望有人救赎你，你喜欢这样的爱情，可你实在是太强大太坚不可摧了，你家庭幸福美满，可以一个打十个，你根本不需要救...而且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很少，如果不是意外的话...根本没有机会去救你。”冯浩的哭腔让人听起来觉得他很可怜很委屈，如果不听内容的话...
　　他自嘲地笑了，“你怎么会出意外啊...有你哥在你怎么会出意外...所以我只能自己制造意外，然后去救你，我真的没想你出事，我上次真的不是故意的...”冯浩说着说着突然着急起来，当他看向沈云川，刚才着急的样子瞬间变成了冷漠的不甘心，“可是救你的偏偏是他，我的计划倒是成全了他...凭什么。”
　　“我能接触你的次数很少，也不能设置多次意外，这样你就会反应过来了，但是警察先发现了，所以我躲了，后来你也问我，我就想用这件事让你出来，我们见面我就有机会演一出好戏，这次就很完美，你自己来的，我也按计划救到了你...”冯浩自顾自讲着自己的计划，“我也是再试一次，如果你能对我产生好感最好，你非要和我撕破脸的话...我也能把你带回去。可是偏偏又是他！又是他把你带走了！”

　　“都是疯子啊...”俞南感叹道，“首先，你确实问过我喜欢什么类型的爱情，我说的是我没想过，不过会更喜欢救赎类的情感，情感。”俞南加重了语气，“情感包括爱情但并不局限于爱情，所以你不要兀自更改范围。就算你还是觉得救赎这件事能让我对你产生好感，但我和你不一样，我需要的不是我帮你的那种救赎。况且，你好像混淆了‘救赎’和‘救命’这两个词。”
　　“我...”冯浩张张嘴没说出来话。
　　“对你来说，你的精心安排是你可以拯救我的途径，而对我来说，这些是让我在这方面越发封闭的不幸。”俞南扯了扯嘴角，“你现在可以一直影响我的大概就只有...因为你，我之后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经常神经大条偶尔谨慎了，你为我上了一把枷锁，你开心吗？我的变化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任何人。”
　　“因为我...你是因为我而改变...”俞南的话好像恶魔低语，冯浩有点魔怔了。
　　俞南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又疯了一个。”
　　俞霭突然觉得俞南有点可怕，她的眼神看起来只是平静，实际上好像是一把可以挖开别人内心深处的杀人的刀，她可以光靠说话让一个人错乱，而她...乐在其中。这就是冯浩给她带来的改变么...对信任的感情心死的改变。
　　“俞南，可以了。”沈云川轻声说。
　　俞南眼睛眨了眨，恢复了平时的神态，看了看周围被自己吓到的人，糟糕...忘了还有警察，收敛一点好了...
　　“啊...没事没事...”俞南尴尬地摆摆手，看着还在自言自语的冯浩叹了口气，“你讨厌你的父亲么？”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冯浩停止了自言自语，抬头看着俞南，皱眉，“当然讨厌...很讨厌...”
　　“那你对我的做法，或者说你现在，跟你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冯浩心脏抽痛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被慢慢抽离，逐渐听不清外界的声音，我...和他一样。
　　“你讨厌他，也成为了他。”
　　这句话说完后，众人就发现冯浩像是灵魂被抽干一样蔫了下去，过了一小会便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那是在自嘲。
　　“所以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针对云川？”俞南实在想不通，“因为两次都是他救了我？那如果是我哥呢？你到底在针对什么？”
　　“情敌之间的对抗罢了，”冯浩笑道，“我说了，我做这么多都只是为了让你喜欢我，而他救了你你就会更喜欢他了，我嫉妒，我恨，我不甘心，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凭什么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你甚至叫他的名字都不是全名，那么亲密。”
　　“你在说什么胡话...而且我喜欢叫人两个字的名字不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么？你初中没发现？”俞南震惊，随即转头看向沈云川，摇摇头表示替沈云川感到冤，“无妄之灾啊...”
　　“噗，”冯浩觉得好笑，“南南姐，你还真是迟钝啊。”他不屑地看向沈云川，“我没成功是被发现了，你...哈哈哈我还以为你那一脸自信是什么呢哈哈哈你们不是同桌吗？你应该也没少关心她吧，但原来你的各种示好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啊，她甚至没发现哈哈哈，你比我更可笑。”
　　“我从来不是为了让她发现而对她表示关心的。”沈云川皱眉。
　　“不是说了医院里不准大声喧哗吗？你们什么时候能把他带走？”又是那个凶巴巴的护士。
　　“我们马上带他走了...”小警察连连道歉，然后轻轻碰了碰脸色可以说很糟的顾曜庭，“那个...顾队，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带他回去了，还要查扔花盆的人呢，以及...他偷拿麻醉药的事。”
　　“去吧。”
　　两个小警察直接一个挥手告别把人拎走，这过程非常丝滑。
　　林宇霄吐槽道：“这算什么…？东郭先生和狼？农夫与蛇？你和冯浩？”
　　俞南耸肩。

　　三个人刚走没一会，几人又听见门被打开，熟悉的声音让他们一个激灵。
　　“啊！我的南南！你怎么还进医院了，严不严重啊？”
　　被人一个飞扑，俞南尽力往后躲着，但她躲无可躲...
　　“谁把白女士叫过来了？”她眯着眼睛。
　　“啧，你还想怪别人泄露你的行踪啊？”白舒缦敲了一下俞南的头。
　　“哎呀，妈~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就是睡得久了点，您不至于折腾来一趟。”
　　“俞霭，你怎么保护你妹妹的？”
　　俞霭心虚，“我今天陪宇霄去解决事情来着...”
　　白舒缦看向林宇霄，林宇霄抓着俞霭胳膊默默点头，她又看向顾曜庭，顾曜庭望天，算了，这个是警察，忙着呢，最后目光落在沈云川身上。
　　“我...”沈云川有点无措。
　　“妈，你盯着人家干嘛，要不是云川及时出现，我就真出事了。”俞南及时打断了白女士审视的目光。
　　“妈，我去找一下医生。”俞霭拉着林宇霄跑路了。
　　顾曜庭也默默退出去。

　　“怎么了？”看着着急把自己拉出来的俞霭，林宇霄有点疑惑？
　　“再待一会就会被波及了...”俞霭一脸你信我的。
　　林宇霄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走廊里靠墙站着的顾曜庭，这是有多大阴影啊...

　　听着自家妈妈如水土流失般的哭着咆哮式母爱关怀，身子被压住不能动的俞南头都躲出双下巴了。
　　沈云川看这架势本来也想默默离开的，结果看到俞南“你敢把我自己留在屋里你就死定了”的眼神，已经挪开要起身的脚又收了回来。
　　念叨完自己，白舒缦又开始念叨俞霭和顾曜庭，俞南叹气，这俩人跑的是真快。
　　“好了妈，我真的没事。”俞南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白舒缦，白女士就是平时还好，但凡她和俞霭要出什么事，白女士就会直接炸了，所以后来两人没什么要紧的事都不会告诉白舒缦，上次没告诉，这次其实也并无大碍。
　　“你这到底是怎么搞得啊...吓死我了...”白舒缦惊魂未定，她要是知道俞南近期来了两次医院她能把公司掀了...
　　俞南简明扼要忽略细节地给白舒缦说了一下，“所以我没事，就是醒的比预计的晚了些。”
　　白舒缦顺了两下胸口，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沈云川，笑道：“谢谢你啊，云川，还好你及时赶到，不然南南就危险了。”
　　“啊...没事伯母，”沈云川回过神，“还好我赶得上，不然俞南真的在我眼前出了什么事...我...”
　　“哎呀，我知道，你也很担心吧。”白舒缦反而安慰了一下沈云川，然后又跟俞南说：“就说让你找个男朋友，现在你哥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了，你自己我还是会担心的，这次要没有云川多危险啊...”
　　“打住...”俞南伸出手示意暂停，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等会儿，妈，别说这件事了，我现在对这件事应激...”
　　“应激啥，哪有那么多不好解决的心理问题，找个靠谱的伴侣能解决一切负面情绪和心理问题，你看看宇霄。”
　　虽然俞南承认白舒缦这句话，但她现在更不想迈这一步了。
　　“我觉得云川这孩子就不错，要不...”
　　“妈——你怎么也盯着他。”
　　“什么叫我怎么也？而且云川这孩子本来就不错，他才十九岁就可以打理好公司业务了…”
　　俞南举手，“他今年过完生日才十九，你连人家多大都不知道…”
　　“虚岁十九也是十九…”
　　“他虚数二十了…”俞南企图再次打断白舒缦。
　　“别想打岔，他多大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很强，而且除了公司他还能保持成绩，其他方面也都很优秀。”
　　“好好好，你来是夸他来的吧...”俞南无奈。
　　“没有，这不是赶着说到这了么。”白舒缦突然动了撮合的心。
　　“行了妈，云川还在这呢，我都替他觉得尴尬...”
　　“要不就趁今天把话说开了吧，不然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想法憋在心里，不给你找个伴我不放心你自己，而且你也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吧。”别看白女士大大咧咧，但还是了解俞南的。“云川你觉得呢？”白舒缦笑眯眯地问沈云川。
　　“我...”沈云川不知道要怎么说，看了看俞南又看了看白舒缦，叹了口气，轻声说：“要看她怎么想了，如果她想，我当然很开心，也会对她负责，如果她不想，我不会过度打扰，给她造成困扰的。”
　　白舒缦满意点头。
　　“喂喂...你来真的啊...?”俞南不敢相信。
　　“你什么表情...”白舒缦一脸嫌弃，“不过看到你还挺精神，应该没什么事了，你今天再在医院休息一晚上吧，晚上想吃什么让你哥，啊不，让云川去给你买。”
　　“我知道了，你啊，看你这一身装扮你又是翘掉了什么会议吧...”俞南抱着胳膊。
　　“开会多没意思啊，一群人讲着冠冕堂皇的漂亮话，翘就翘了。”白舒缦摆摆手。
　　“算了，哦对了你回去别跟爸说啊，这点小事劳您大驾来一趟就算了...”俞南打了个寒颤。
　　“好好好。”白舒缦自动忽略已经快震麻了的手机。
　　“你再不接电话手机都要震得长腿跑了。”
　　“行了，云川你在这陪着南南吧，我回去了。”白舒缦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俞南：......这不得给那帮人吓死...
　　等到白舒缦走，病房里又只剩下俞南和沈云川。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俞南托着下巴。
　　“俞南。”
　　“嗯？”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沈云川试探性地问，虽然他也已经猜到结果了。
　　“我？我之前没想过，现在...”俞南垂眼，“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你和我说你喜欢我，我会震惊，然后仔细思考，或许可以考虑，但现在...算了吧...”
　　俞南猛地叹了口气，“从秦雪到冯浩，对于我来说，爱情这种东西给我带来的只有麻烦和不幸，所以还是算了吧...”
　　“所以你也可以喜欢我，只是现在心理问题更严重了所以不敢再迈出这一步了是吧。”
　　“大概吧。”俞南耸肩。
　　“没关系，”沈云川笑了，“我说了，我不会让你觉得困扰，不管你是想保持现状还是会疏远我都没关系，只要别不理我就好。”
　　“那倒不会，我又不是之前的我，和我哥一样的榆木脑袋。”俞南很有自知之明，“这种东西想通了就好了。”

　　结果还不算糟。

　　“想吃点东西吗？我去给你买。”
　　“不想吃...”俞南捂了捂脖子，“还真是疼啊...”
　　“我看一下。”
　　沈云川刚伸手过去，俞南就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这一下俞南自己都愣住了。
　　果然应激了么...沈云川收回了手，安慰道：“没事，而且之后也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时刻保持紧绷的状态，很累的。”
　　“晚了...”俞南缩了缩，“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以后...也不会和之前一样了。”
　　沈云川觉得心痛，现在的俞南眼睛里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积极的光了，她还活着，但他知道，俞南的心已经死了。
　　“别一脸难过，难道你遭遇变故之后还能和以前一样么？”俞南声音平淡。
　　“也是...”沈云川叹气。
　　“而且你还好意思劝我，到底是谁在时刻紧绷着神经保持清醒和大脑运转啊？”
　　“就是因为我切实经历过，所以才更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你不希望我这么累，我也是。”
　　“你知道我的，劝不了一点。”俞南又躺下了，“我要睡了，好累...。”
　　“所以你刚才不会是...”
　　俞南沉默了一会，“是我自己不想醒...”
　　“睡吧，好好休息。”沈云川帮俞南掖了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