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少年》易白星

53、跟我回家吧

　　林宇霄回到家，把门反锁上了。
　　林峰看到林宇霄黑着脸回来，又开始了狂躁谩骂，但这次不同的是，林宇霄没躲着，而是直接说了句，“我妈的死，也有你的责任吧。”
　　“什么？”林峰突然被打断，愣住了。
　　“你因为懦弱就躲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那群人明明不是来报复我的你却也只记住了肖龙说的让我等着，然后你就为了安慰自己，为了自己良心过得去而不断给我洗脑说我妈被杀是因为我！”
　　林宇霄声音越来越大，林峰的眼睛也逐渐睁大，表情逐渐惊恐。
　　“谁跟你说的。”
　　林宇霄听到林峰的声音在抖，他却突然笑了，“黄石啊，比你更近距离更了解事情经过的目击者啊。”
　　“那个混蛋说的话你也信？”林峰的底气明显不足。
　　“我突然想起来他问过你我被打的场景眼不眼熟，并且说你无动于衷是不敢，还记得他说我们都不如我妈…我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妈，那你当时呢？他为什么会说你也不如她？你什么时候不如她了？”
　　林宇霄的话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一下一下把林峰捅穿。
　　“我没有…婉清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
　　林峰的样子明显是开始神志不清了，但林宇霄并没打算放过他。
　　“仔细想想黄石说过的话，从来没提过我妈的死和我有关，反而在不断提起你，他说的多管闲事管的命都没了也不是在说因为我而报复了我妈，而是我妈‘多管闲事’导致被杀。”
　　林峰看着林宇霄有点疯的表情，突然觉得害怕。
　　“每年我妈的忌日你都让我去，你自己从来不去，我当时以为你是让我去赎罪，其实是你不敢面对她吧…我他妈每年在墓前跪几个小时在那忏悔，那天你都在干些什么呢！正常上班？正常生活？！”林宇霄突然吼出来，让林峰情绪彻底失控了。
　　“我没有！就是你害死了你妈！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惹来的麻烦…”林峰到处找着东西，随后拿起沙发上的皮带要打林宇霄，被林宇霄抢过，把林峰的手反手绑在身后了。
　　林峰在那里吼，其实林宇霄也应该吼，应该和林峰一样丧失理智地对骂，他还有好多话想质问，凭什么你可以为了不让你的良心收到谴责而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我妈怎么能看上你这么懦弱的人，可现在他却骂不出来。

　　林峰挣扎地一边骂一边到处踢东西，结果把茶几踢翻砸到地上碎了，自己被绊倒，在林宇霄发呆的这一个小空挡把他也带倒了。
　　被玻璃划伤的刺痛让林宇霄清醒，赶紧起身把林峰拽起来防止他拿玻璃碎片划伤自己。看到林峰手里没有碎玻璃的时候林宇霄松了口气，把插在自己胳膊上的玻璃拔掉，又看了看被玻璃划伤的腿却还不断挣扎的林峰，想起来俞霭说的精神病院的事，拿出手机找了个附近的精神病院打了电话。
　　林峰被带去住院了，因为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找了个没人的病房，把他绑在床上给他打了镇定剂。
　　林宇霄被一个护士拉走去包扎伤口了，都处理完了林宇霄也告诉医生说自己并不会经常来看他，所有的事情医院安排就好，如果需要缴其他费用他会想办法。
　　林峰甩给了医院，林宇霄回到家看到一地的玻璃碎片也懒得收拾，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就躺在了床上发呆。
　　他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是疯了，看到林峰那个样子不仅不担心反而想更重地刺激他，想想这三年他跟林峰相处的情况，林宇霄只觉得很可笑。
　　除了洗漱上厕所，林宇霄这几天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缩在床上，饭都几乎没吃，俞霭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有时候发呆时间长，眼睛好久不眨一下，像个死人。

　　他拉开抽屉的时候发现还有几张当初没打开的纸条，这次他一一打开了，但是没找到俞霭那张，林宇霄懵住，又去翻书包，结果发现是卡在夹层里了。
　　林宇霄轻轻打开，俞霭的字他是真的很喜欢。
　　「你本就是少年，应该少年意气，无畏无惧。不要被梦魇困住，让枷锁缠身。愿你冲破囚笼，去向往风的自由，海的澎湃。你本就是少年，也应归于少年。」
　　林宇霄盯着纸条发呆了好久，最后笑着吐槽了一下这人怎么突然文绉绉的，随即把纸条和之前夹在书里的照片塞到了一起。虽然已经换了几本书，但那几张照片却一直都在。

　　六号晚上，俞霭和俞南吃完饭出去散步，俞霭一直在走神，俞南也没说话，她知道她哥是因为明天是林宇霄妈妈忌日所以在担心。
　　走到跨河桥旁边的时候俞南因为觉得晚上的桥亮着灯很好看就多看了几眼，结果就从车流夹缝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哥…桥边那个是不是宇霄啊？”
　　“嗯？”俞霭回过神，往桥那边看过去，真的是。
　　“那我先回去了。”俞南把俞霭往前推了一步，笑着转身蹦走了。

　　俞霭走到桥上，这下他看清了林宇霄，林宇霄双臂搭在栏杆上直直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白色的衬衫不知道是不是买大了，风一吹就鼓着往后飘起来，袖子也松松垮垮的，因为衬衫不时会被掀起来一些，俞霭能隐约看到林宇霄的腰线，虽然只有六天没见，但他却觉得林宇霄瘦了很多，这样的人独自站在桥边，身前是漆黑却泛着些许银光，如用光引诱别人跳下去的深渊般的河水，身后是不断呼啸而过的车辆，显得格外的孤独又绝望。晚风很轻，却让俞霭觉得如果不抓住林宇霄，一不留神他就会消散。
　　只不过，项链和胸针，林宇霄又重新戴了回来。
　　“宇霄…”俞霭只敢轻声唤着这个随时会随风消散的人的名字。
　　林宇霄转过头，眼睛和面前河水别无二致，漆黑的像深渊。
　　“你…还好么？”
　　林宇霄又转回头，淡淡开口，“怎么说呢…”
　　“就是你做错了事，很严重，严重到自己都无法直视自己原谅自己。因为内疚开始了无尽的弥补，费尽心思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不惜毁了自己变成了和自己截然相反狼狈不堪的人，对所有的事开始畏手畏脚小心翼翼，避开人群，不交朋友，回到家只有质问和嫌弃，知道你没有接触任何人才会松一口气放过你，因为知道自己有错所以又不能反驳。这样浑浑噩噩，如履薄冰地过了几年，最后发现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做的这些事完全没有意义，有错的其实是天天质问你骂你嫌弃你说你只会惹麻烦的那个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突然陷入了迷茫…就好像一脚踩空了…变得轻飘飘的，一点也不踏实。”林宇霄垂眸盯着水面上一点有点出神，语气平淡却满是自嘲，好像他做的事情有多么可笑。
　　俞霭很心疼他，却又不知道应该劝些什么说些什么。
　　随即他又看到林宇霄重重呼出一口气，换成了一张笑脸，转过头站直身子看向俞霭，看到俞霭担忧心疼的眼神，心里一软，“所以现在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比如喜欢你。”说着林宇霄上前在俞霭嘴角浅浅亲了一下。
　　俞霭呼吸一滞，猛地把人抱在怀里，双臂紧紧箍着林宇霄。
　　“你都想通了？”
　　林宇霄抬手回抱，把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全身放松，下巴架在俞霭颈窝，“嗯，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些事，我也跟自己僵持了几天，我其实没办法说服我自己，但想到你，和你对我的希望为我做的努力，最后我与自己和解了，这次，我想我大概会放过自己了。谢谢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太冷漠，后来还一直护着我。”
　　俞霭亲了亲他的头发，轻笑了一声，“你应该谢谢俞南。”
　　想到最开始俞南硬让他哥和自己多接触多说话，林宇霄也笑了起来，“是该谢谢她。”
　　“那么…你算正式答应我了？”
　　“嗯，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是想赌一次。”
　　俞霭把林宇霄抱得更紧了，“我怎么会让你输。”
　　林宇霄笑了，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会告诉俞霭，如果不是因为在千宁高中遇到了他，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他如果知道真相，会像这次疯子般刺激到林峰精神失常或者跟他一起发疯之后，也许也会站在这里，但结果是投河自尽。也许这场闹剧只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对林宇霄来说是真的很崩溃，也很绝望。
　　不过现在，被俞霭强有力地拥抱着，林宇霄觉得自己又重新站到了踏实的地面。

　　俞霭抱了一会林宇霄，把人松开，“你真的是瘦了好多…”
　　“这几天…吃不下去东西。”
　　“跟我回家吧，想吃什么路过超市去买，回去我给你做。”
　　“好啊。”

　　两人往回走着，俞霭还是问了一句林峰。
　　“他…被我送到精神病院了。”
　　俞霭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点点头，“接受正规治疗是好的。”
　　林宇霄突然想起来什么，哀嚎了一声，“救命…我没办法去打工啊…别说交住院费了，我自己以后怎么活还不知道…我要是辍学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俞霭掐了一把他的脸，“想什么呢，辍什么学，我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诶？”林宇霄懵住，“养我？”
　　俞霭摸摸鼻子，“反正你家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住，离我家和学校都有点远，不如搬过来吧。”
　　进展…这么快么…？
　　“可是你家你一个房间，俞南一个房间，书房一个房间，健身房一个房间，我睡哪？睡客厅？”林宇霄掰着手指头数着问。
　　俞霭把他领进超市，让他挑食材。
　　“我可以再订一张床。”
　　林宇霄竖起大拇指夸俞霭，“真是太棒了。”
　　俞霭看着现在愿意跟他开玩笑跟他闹，开朗了很多的林宇霄，笑了，虽然他身上的问题不会很快痊愈，但这个发展总是好的。
　　俞霭看着往蔬菜区走的林宇霄，一把把人拎了回来，带去了肉类专区。
　　“买肉吃，我得把你养回来。”
　　林宇霄觉得好笑，但还是听话的挑了排骨和牛肉。
　　俞霭觉得不够，又往购物车里扔了几盒鸡翅鸡腿五花肉鸡胸肉，接着又去买了虾蟹鱼扇贝，然后又往购物车里装了些零食。
　　林宇霄呆愣得看着俞霭到处扫荡，“你是把我当俞南养了啊？”
　　“你要多吃肉，别总吃鸡蛋和菜。”
　　林宇霄看着一脸认真的俞霭，哭笑不得。

　　由于东西太多了，所以两个人就打车回去了，到了家俞南一回头就看见大包小裹的两个人。
　　“嚯，你们干嘛？这还没到冬眠时间呢。”
　　俞霭白了俞南一眼，“又不是你说想吃肉的时候了。”
　　俞南嘿嘿笑了两声，过去帮忙摆冰箱了，“宇霄，你去陪可乐玩吧，它可想你了。”
　　“是吗？”林宇霄笑着朝可乐招了招手，可乐就跑过来蹭他的裤脚了。林宇霄把可乐抱起来，可乐扒着他的脸就啵唧了一口。
　　俞霭看见了就把可乐拎走了，并且教育不要随便亲别人。
　　林宇霄在一旁笑，“猫的醋你也吃啊？他上次还亲我了呢。”
　　“什么时候？”俞霭疑惑。
　　“就…你给我煮面吃那次。”
　　俞霭瞬间黑了脸，“怪不得你当时在狂吸猫…”然后俞霭又转头教育可乐。
　　俞南一边整理冰箱一边摇头叹气，“恋爱降智啊…”
　　俞霭放过了可乐，可乐骂骂咧咧地跑到林宇霄身后，瞪着俞霭。
　　俞霭走回冰箱前，“你的命算保住了。”
　　林宇霄安慰着可乐，闻声一愣，“她怎么了？”
　　俞南一挥手，“不用在意，哥，你给他做饭吧，我回房间了。”
　　“去吧。”
　　俞霭给林宇霄做了红烧排骨和香辣虾，又炒了个青菜，林宇霄这几天本来就没好好吃饭，现在闻到香味只觉得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十几块排骨和七八只虾，以及一盘子菜就着三碗饭吃完了。
　　俞霭给林宇霄倒了杯温水，“喝点水，如果没吃饱那还有零食。”
　　“谢谢~”
　　林宇霄吃饱喝足瘫在沙发上，他真的觉得俞霭做的菜天下第一美味。
　　“你真的不考虑去你家酒店当厨子么？”
　　俞霭看了一眼林宇霄，“看来你是真的吃饱了…”
　　吃完林宇霄就有点困了，说实话，他这几天不仅没怎么吃东西，更没怎么睡觉，现在一放松下来，困意来袭。
　　“我今天睡客厅吧。”林宇霄揉了揉眼睛。
　　俞南出来热杯牛奶，正好听到这句话，“睡什么客厅，我哥那屋能睡三个人的床还容不下你俩？”
　　“可是…”
　　“那要不然我哥睡客厅你睡主卧，要么你跟猫睡我跟我哥，或者你跟我睡我哥跟猫睡。”
　　“我我我还是跟他睡吧…”
　　俞南满意点头，“这就对了嘛，而且你睡客厅可是会撞见我洗完澡出来或者我半夜起来喝水。”俞南说着就把俩人往卧室里推，“这道门关上你们里面也有卫浴，所以不用担心，行了快去洗洗睡吧，睡衣我哥也有。”
　　俞南把人推进去之后直接把门关上了，摇着头继续去热牛奶了，“可太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