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少年》易白星

41、聊聊吧

　　周一是阴雨天，本该充满朝气的早上现在却让人觉得很压抑。俞霭因为俞南状态不好而心不在焉，本来要写题的他只是拿着笔发呆。听到旁边有声响，俞霭转过头，是林宇霄来了，但他却发现林宇霄的状态更不好。
　　林宇霄面无表情，满脸憔悴甚至有些呆滞，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前天还发着光的眼睛今天却像一潭死水。他头发有些凌乱，一看就是没怎么收拾，外面的小雨把林宇霄全身都打湿了，这让林宇霄看起来更凄惨了。
　　这人下雨又不带伞么…
　　俞霭虽然也担心林宇霄现在的状态，但他还是什么都没问，他觉得现在林宇霄不会理他。

　　“南南，你今天怎么了？”孟瑶看着走神的俞南，小声问。
　　俞南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继续写题了，但写着写着又开始走神。
　　沈云川在后面静静看着俞南，满眼难过。
　　何冬冬回头拿书的时候看到沈云川这个样子，又顺着他视线看了看俞南，小声问：“你…惹她生气了？”
　　沈云川轻轻点头，“她大概不会原谅我了。”
　　“怎么会呢，南南姐很讲理的，有事情说清楚真心道歉她就会原谅的。”
　　“可现在我连跟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何冬冬无助地看向吴穹，吴穹也叹气摇头。

　　整整一天，林宇霄除了上课回答问题，没和任何人说话，放学的时候刚打下课铃就走了，俞霭去等俞南，俞南刚出来就跟他说“走吧。”
　　“沈云川呢？”
　　“他先走了。”
　　兄妹两人在路上默默地走着，俞霭叹气，“你们三个都怎么了…”
　　“我们…三个？”俞南一懵，“宇霄怎么了？”
　　“他今天一天没跟任何人说话，状态特别不好，很憔悴。”
　　“是么…”
　　俞霭低头看着又在想事情的俞南，“所以你果然知道沈云川怎么了吧？”
　　“啊…让爸妈忙了很久的集团的那件事，那集团是沈云川家的，之前在时运和过生日那天我说骚扰我的，是沈云川他哥，是因为我那件事所以才报复的。”
　　“所以你是在和他生气。”
　　“嗯。”
　　“以后别再和他来往了。”
　　“嗯？”俞南明显感觉到俞霭的语气变了，自己瞬间精神了，“等等，哥，你别因为这件事敌视他，我之前没告诉你就是怕你生气，我生气和你生气可不是一个性质啊…”
　　看到俞南突然的紧张，俞霭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担心他？”
　　“我不担心他，我担心你去找他，让我再想想，这事你别插手。”
　　俞霭盯了一会俞南担心的眼神，转过头继续走了，“希望他识相一点。”
　　俞南松了口气，“说好了啊，你别去找他。”
　　“嗯。”

　　沈云川回到家的时候沈云江还在吵。
　　“凭什么？你们一开始就说要把公司给我，还因此把我送去了国外，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呆了五年，我学会了公司的经营，学会了生意场上的心机，学会了社会上的压制，我在这个被金钱和权利主宰的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七年，现在你们却说公司不打算给我了，要给那个只会读书的毛头小子！”说到这句，沈云江还抬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直到他回头才发现沈云川真的站在那里。
　　“你、你回来怎么都没个声啊。”沈云江讪讪地收回手。
　　“刚才你的发言太有气势，太震撼了，就没好意思打断你。”沈云川走进来，看都没看沈云江，径直走到父母身边。
　　“爸，妈，你们去睡觉吧，我跟他聊。”
　　“那你别吵架。”江雅有点担心沈云川。
　　沈云川笑笑，“知道了妈，我不会跟他吵的。”
　　把父母送回了房间，沈云川低着头一步步向沈云江走过去。
　　“你、你干嘛。”沈云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来又想怕他干嘛，就又挺直了身板。
　　“出去聊聊。”
　　沈云川平静的声音却让沈云江莫名有一种压迫感，沈云川偏过头，沈云江看到他“你敢在这里打扰爸妈休息我就对你不客气”眼神，默默跟出去了。

　　林峰又开始越来越暴躁，林宇霄叹着气回到房间床上坐着，也没开灯，任由清冷的月光洒进这个本来就不温暖的房间。
　　幸运之神从未眷顾过林宇霄，每次的美好后面都必然伴随着崩溃，好像在提醒他，他不配拥有美好。
　　林宇霄被天堂地狱折磨的有些累了，他觉得倒霉的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再对抗总会从天而降的悲剧了，果然啊…什么生活总会好起来的鸡汤都是骗人的。今天和俞霭一句话都没说，俞霭也一句都没问，他有点难过，但又觉得好像也…还好…快分班了，在这之前就这样吧…

　　周三下午的艺术节四个人干脆翘掉了，陈柯他们也看出来最近这几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也就都没拦着，甚至老师后来查人的时候还帮找了个借口混过去了。
　　“我们聊聊吧。”俞南叫住沈云川。
　　沈云川突然觉得轻松，“好。”只要肯聊就代表还有机会。
　　“去天台吧。”
　　“你不是…恐高？”
　　“我又不跳楼…”
　　沈云川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过于在意而变傻了，去天台只要不靠近边缘就没事的啊…
　　他跟在俞南后面走上天台，俞南找了个凸起的石台坐下了，沈云川站在俞南面前，又说了声“对不起。”
　　“理由。”俞南没抬头看他。
　　“因为我哥对你的骚扰以及他带着公司找你家酒店和其他公司的麻烦，让伯父伯母和工作人员为此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给你们的公司带来了损失，我感到很抱歉，所以你生我的气我也理解，我没有奢求你原谅我，原谅我的家人，我只是…想有一个能和你说话的机会。”
　　俞南从来没有听到过沈云川这么悲伤又卑微的语气，她抬头看着因为逆光而在自己面前显得更落魄的沈云川，重重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些事生你的气？”
　　沈云川一愣，“不是么？”
　　俞南突然站起来，朝沈云川吼了句，“我生气是因为你明明都知道却从来都没有告诉我啊笨蛋！”
　　沈云川愣在原地，眼神里在闪烁的是难以置信。
　　“你明明知道你哥找麻烦的对象是我，你明明知道时运是我家的酒店，那几个公司是我家的公司，你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你明明知道那段时间我们对这件事前后忙成什么样，你却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没说，你甚至一直都不想让我知道沈氏集团是你这个沈吧。”
　　沈云川张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把所有事情瞒下来是对我和我哥好？”俞南突然卸了力，声音变得轻飘飘的，“你是不是在怕我们知道之后会迁怒你而导致关系破裂，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感情用事而不讲理啊…”
　　“我…”沈云川突然想通了什么，觉得自己之前就像一个傻子，“对不起…”
　　“你为什么打你哥？”俞南没回应什么，直接换了话题。
　　“...你们过生日那天，我是要和他一起去公司的，看到他去找你之后我才知道他之前说的女生是你，我…就打了他…”
　　俞南挑眉看着好像做错事一样说话怂了吧唧支支吾吾的沈云川，沈云川眼神躲闪，没敢直视俞南的眼睛。
　　“那天从你家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声音那么冰冷凶狠，像我哥一样。”
　　“我…是因为看到他很生气…”
　　“没有别的原因？”
　　“没、没了。”
　　俞南上下打量了一下乖怂又心虚的沈云川，啧，没诈出来…
　　其实俞南当时感觉到沈云川的情绪变化并不只是跟他哥生气那么简单，其中好像还掺杂了什么，只隐隐感觉好像跟自己有关系，就想今天顺便趁他心虚诈一下，只不过好像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理由。
　　其实强问也是可以的，但她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
　　“你…要怎样才不会生我的气？”
　　“事情我也都知道了，你没有机会戴罪立功了。”
　　“这样么…”
　　俞南手插进口袋往回走，“骚扰我的是你哥，指使公司找我家酒店麻烦的是你哥，跟你和伯父伯母没有关系。”
　　“那这么说…”沈云川的声音突然扬了起来。
　　俞南突然伸手指着沈云川，“但我还是在生气，在气公司的事，我家公司什么时候消停了我才会消气。”
　　沈云川如释重负地笑了，“我知道了。”
　　果然啊，越在意就越会出错，是他太小看俞南了，弄巧成拙，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暗自保证。
　　俞南当时是真的在生气，只不过她冷静想了几天刨除杂七杂八让她生气的事，发现最后剩下的让她真正生气的还是沈云川瞒她，大概在别人眼里她这个生气的点会有些不可理喻吧…但是沈云川居然在自己说完瞬间理解了，她其实也就消气了，一码归一码，毕竟这些事情跟沈云川本人的确没有关系。

　　而俞霭和林宇霄这边就不是很顺利了。
　　俞霭是堵到林宇霄的。
　　“聊聊吧。”
　　林宇霄没说话，但还是跟着俞霭走了。
　　俞霭后来不是没有问过，而是林宇霄只是摇头，或者只说了两个字“没事。”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而俞霭本身话就不算多，也不会死缠烂打地追问，对外人，在对方完全不理自己的情况下他能主动关心就已经相当于母猪上树这件事了，所以他决定今天最后主动聊一次，如果林宇霄再不说话他就不会再继续问了。
　　天台是个好地方，可是他们没去，最后还是走回了教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所以周六的今日限定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林宇霄依然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宇霄动作一顿，摇摇头。
　　“能给个理由么？”
　　林宇霄咬咬嘴，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他声音很轻，有点颤抖还带着一点哭腔，“别靠近我了…”
　　“什么…”俞霭在质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宇霄低着头，强忍眼泪，整个身体都在颤，声音近乎哀求：“求你了，别靠近我了…”
　　说完林宇霄就跑了出去，留俞霭一个人呆愣在座位上。
　　林宇霄跑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不断往脸上泼着水，如果是之前，林宇霄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可是他喜欢俞霭，他差一点就愿意走向光了，但黄石的出现直接把他推回了门里，不仅锁了门，还给他戴上了镣铐，他又只能呆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漆黑房间，自己一个人。
　　“放过我吧…”
　　林宇霄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对黄石说还是在对俞霭说，亦或是…对躺在墓地的吴婉清说。

　　俞霭觉得自己十七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过，只不过是一个同学而已，自己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比较在意，为什么自己愿意像关心俞南一样关心他，为什么看到他状态不对会担心，为什么…听到他说这句话自己会很难过…
　　今天依旧只有俞霭俞南两个人回家，俞南抿着嘴，“额嗯…哥你今天怎么了？”
　　俞霭没说话。
　　“你…去找宇霄聊了么？”
　　“嗯。”
　　“聊崩了？”
　　“嗯。”
　　“为什么？”
　　“不知道。”
　　“我跟你生气不理你好几天的时候也没见过你这个鬼样子啊，你还是我认识的俞霭么…”
　　“不知道…”
　　俞南叹气，完了，这下换她哥忧郁了，难得有明显的情感表达，居然是难过么…

　　而沈云川的学习状态最近越来越不好了，这次月考甚至被白枫和莫寒超过掉到了第四，周应雷还把他叫去了办公室谈话，其他老师也觉得可惜。
　　沈云川最近压力越来越大，因为不仅是沈云江，其他站在沈云江一边的亲戚也跳了出来，他不是一对一，是一个人对抗着几乎整个沈家，江雅和沈海平一直在从中周旋，但是有怪心思的人趁这个机会一直从中作梗，麻烦事也越来越多。
　　俞南也在担心沈云川，现在自家公司倒是没有再被找什么麻烦，但沈氏集团现在整个就很乱，沈云川想要重整公司真的很难。还有一个多月就期末考了，沈云川却请了长假回家了。
　　剩下三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陈柯乱拳捶打着罗旭发泄，罗旭无奈忍下了，因为他们已经快两周没和俞霭林宇霄说话了，那俩又回到了生人勿进的状态。两人也问过俞南，俞南也只是摇头没办法，而俞南自己虽然还依旧和他们聊天说话，但已经不和他们玩闹了。
　　三班四班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叹气，陈柯哀嚎：“我本来还想过生日叫他们一起过来玩的…”
　　这可怎么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