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诡匠》羊羊西西

8、槐树下的小庙

　　一大早，陈小狗就被陈老狗从被窝里拽了起来，这让把睡觉当唯一爱好的小狗像个大冤种一样，一肚子的牢骚。
　　“爹，咱家又没有地，起这么早干嘛！”
　　“走！跟我出去一趟！”
　　陈小狗拗不过自己老爹这不由分说的劲儿，俩人顺着村路往外走，陈老狗又借机问起了昨晚让儿子领那狐仙出马的事儿。
　　“我让你传承出马仙的事儿，你考虑的咋样了？”
　　“那……那个嘛。爹我和您说实话吧！那出马仙听起来确实挺厉害，可好像都是老头老太太干的，我一个二十多岁大小伙子给人看事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陈小狗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心想到城里去打拼出一番事业，对“仙儿”之类的，也是兴致缺缺。
　　陈老狗知道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便给他讲起了“出马仙儿”的方法和来历。
　　“这出马一事可不像江湖骗子那样摇几个签，看看手相，就知道未来如何如何。美国有个著名的实验叫‘薛定谔的猫’，每个人的一生就像盒子里的猫一样，在你感受到它的酸甜苦辣之前，你无法准确的把握住你所希冀的一切。仙家会给你一个跳脱出常人的视野，以动物的角度来观察这个世界，以动物的习性来感受这个世界，让你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更为清晰的把握。”
　　“爹我听不懂…….你说的太深奥了，什么猫啊什么的，那猫就是猫，还能变了是咋？”
　　“听不懂就接着听！再插话你看我用烟袋敲碎你的头！”陈老狗深吸了一口烟袋接着讲起来
　　“这仙家另一个作用就是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很多动物都可以预知危险，它们对于未知事物的感觉要比常人敏锐很多，相当于你在各路野仙家那里安插一个眼线。人们把最容易参悟天道的五种动物称为五大仙，分别是胡黄柳白灰，胡就是狐狸，也叫胡家仙；黄就是黄鼠狼，十分记仇，最容易堕入歪路，但是我们仙家山的祖辈洛生曾领过一只有着很高道行的黄元大仙，当年也是一员虎将；柳就是蛇，也称柳家仙，20年前曾有一条赤龙跟随我下到妖王墓，那赤龙是西域神族血脉，可惜被守墓的凶兽一口吞了，至今生死未卜；白就是刺猬，也叫白家仙，有善有恶，这种生物很极端，善则大善，一般主修行医救人，恶则大恶，一般会残害孩童；灰就是老鼠，也叫灰家仙，洛生曾有一只灰家，大如牛犊，可惜在妖王墓受了重伤，没有挺过晋升所必经的天谴，死在了洞穴里，老爹我当年下墓也带了一只灰家，在和守墓凶兽的搏斗中被那畜生咬伤，现在在咱家的洞里静养呢，这么多年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陈小狗听的一愣一愣的，原来这么多年老爹不让自己打老鼠是为了保护灰家的族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时间陈小狗无法接受。过了许久，他才弱弱的开口说道：
　　“爹，那咱们现在干啥去呢…….”
　　“你还记得村口有颗大槐树吗？”
　　“记得啊，小时候你还带我去认干爹！后来不知怎的，就被雷劈中着火了，烧的只剩个树桩子！”
　　“唉你那时候小，没告诉你，其实这大槐树也是一位仙家，只不过没有迈过心生的孽障，走了歪路……”
　　“啊？！爹，你给我讲讲呗！”
　　“行，讲完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接过这出马仙啊！”
　　我们借着陈老狗，把视线拉回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大晴天，陈老狗带着只有五岁的陈小狗出了门。
　　那时，村西头的荒地里有一颗年龄在几百年之久的大槐树，这槐树足足有六七个大人围抱那么宽，虽然历经百年风雨，可仍然枝繁叶茂，当地人也乐于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然后绑在树上，以祈祷孩子和这大树一样长命百岁，茁壮成长。
　　树下还有个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小庙，只有几块砖高，庙前有个石板当做供桌，用来放置贡品。
　　附近的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邪乎事，都会来祭拜一下树神，你还别说，还真管用。树下还有一块青石板，很沉很沉，曾有人想搬回家去垒猪圈，可是四五个大小伙子硬是抬不动它。这青石板上有几个小石坑，石坑里总有清澈的水滴存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就传，说是谁家长个脓疮，疖子什么之类的，就用这水洗，一洗就痊愈了，时间太长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这树神是名声在外了。
　　陈小狗从小体质特殊，容易招惹邪祟，也容易生病，陈老狗就打算带他来拜这个大树当干爹。一大早，父子二人就来到大槐树底下，眼见大树枝叶繁茂，树干十分粗壮，陈老狗十分高兴。可不曾想，陈小狗一到树下就显得十分害怕，紧紧的拽着他老爹的衣服，陈老狗叫他来跪拜，他就是一步也不挪，陈老狗知道这小子是棺生子，眼睛不一般，不由得也留神起来。
　　这一留神，陈老狗也发现了问题，按理说百年古木修为极高，树周围应该会木香四溢，清新扑鼻，可站在这树下，不但没有木香气，反而是一阵阵的腥臊味，令人作呕。
　　“老狗，老狗，过来过来！”
　　正当陈老狗纳闷的时候，一回头，发现陆大刚的老爹轻轻的呼喊他的名字。
　　“老狗 ，你是不是想带着孩子来拜槐树当干爹啊？”
　　“是啊，咋啦大刚爹？”
　　“嘘！别说话！走，上我家去再说！嘘！”
　　一回到家，大刚爹觉得没有危险了，这才烫上半斤酒，打开了话匣子。
　　“我跟你说啊，那树神已经不灵了，现在还害人呢！大家见了啊都绕着走，都说那里面住着个树妖！”
　　“那好好的树神，咋就成树妖了呢？”
　　此时的陈小狗才几岁，只顾着和同岁的陆大刚在院子里疯跑玩，对于两个大人的交谈内容完全不知道。
　　“反正好多人都着了道，我跟你说啊，大家都传，说是一个孩子的魂儿被这妖怪捉走了，还有人半夜看到那树杈绑着孩子的魂儿往大树里面送呢！”
　　原来，在几个月前，邻村的一户人家也想带着孩子来认干爹，一切按照老理儿，生辰八字和姓名，完事儿又让孩子磕了三个响头。可他们没想到，这神树并没有带来福泽，反而招致灾祸。
　　当天晚上回去，那孩子就一直喊着冷，那时候还是末伏，家里人以为是白天吹着风了，可是打针吃药喝热水都不见好，孩子嘴里一直嘟囔着：
　　“娘！针……好大好大……还有眼睛，通红通红的眼睛……啊娘我害怕……这针好大！那大树……大树有针！啊好大的针！”。
　　短短几个小时，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就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还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就死了，医生检查后说是心力衰竭，别的毛病没有，可是孩子的父母最清楚，养了这么大也没听说自家孩子有这个病啊。然后就有人传，说是那大树变成了树妖，勾走了孩子的魂儿！
　　要是说单单这一件事，大家可能还将信将疑，巧的就是，一个月以前，村里的一个后生赶夜路回来，路过大槐树的时候，发现大槐树的方向有一丝白光闪动，他定睛一瞧，差点吓得跳了起来。只见树下的小庙里伸出很多蛇一样的白色触手，那些触手似有似无，好像没有实体一样飘动，卷着一个孩子往大槐树上托，那孩子身体是半透明的，应该也是一个魂魄，被触手卷在半空上下摇晃着。
　　这个后生本以为是自己最近点背，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回家赶紧烧了两根香，拜了拜家里请回来的观音菩萨，可谁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听到村里传来哭声。他过去一瞧，居然是昨天夜里自己撞见的那个被大槐树勾了魂的小女孩死了！此后，这两件事也就在村子里传开，谁家孩子也不敢去拜干爹了，慢慢的甚至没有人敢路过那里了。
　　大刚爹喝着酒，把关于这个大槐树的各种传闻都给陈老狗讲了一遍，陈老狗听完，心里就有了一点想法，嘱托大刚爹帮忙照顾一下小狗，自己打算去除了这个畜生。
　　只见陈老狗若无其事的溜达到了大树旁，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没办法，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糯米，一边撒一边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心里默念几句，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出马的那只大狐狸。
　　“有劳仙姑，这大槐树是怎么一回事？”
　　这大狐狸是个身穿短口衣袖的英俊仙姑，它稍一掐算，告诉陈老狗说：
　　“这大槐树确实有点年头了，而且一直修的是善缘，帮助过不少人，可是现在有个妖孽占据了这里，这妖孽是白家的一个妖物，在树根处做了个洞府，要挟大槐树为自己勾生魂，就是那些把生辰八字留在树上，拜大树当干爹的孩子的魂，以便他俩都能避开天劫。就这么久而久之，大槐树得到了好处，也就开始助纣为虐了”
　　“晚上叫上老勾魂鸟，一起除了它！”
　　深夜，陈老狗带了几样令所有仙家都无法抵挡诱惑的贡品，跪在了小庙跟前。
　　“求仙家保佑，求仙家保佑……”
　　做完这些，他便假意离开，实则在不远处绕着大树，按照四相的方位贴好了封地符，留下一个方位守株待兔，就等那妖孽上钩！
　　果然，小庙里阴风一鼓，两个血红的小眼睛滴溜溜的往外面看。陈老狗见状，一矮身就把手里最后一张符贴到了地面上，这四张符可以暂时封住这个区域内的地面，所有魂魄灵识都钻不进去。
　　这封地符一起，妖孽就有了感觉，身形一闪就像直接冲到大树上去。可是陈老狗早有安排，大狐狸早就横在了大槐树和小庙之间，根本不让它过去。那妖孽见状，又想从上方往树顶窜去，可刚往上一蹿就看见一只夜枭站在了枝头，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它，吓得它又回到了小庙中，朝着眼前的陈老狗龇着尖牙，一脸凶相，漏出鱼死网破的姿态。
　　“从你开始作恶那天，就应该想到有这种结果！交给你们了！”
　　没曾想，陈老狗压根就不跟它打，一声令下，大狐狸和夜枭就冲进了小庙中。物种相克加上道行不够，这妖物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干掉了。
　　陈老狗本没有打算处理这棵老槐树，一方面是它被要挟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曾修的是善缘，也是福泽一方百姓，陈老狗希望以后它继续往正道上修。可有时，天道难违，那白家妖物死了以后，孩子们的灵魂被阴差领走，天空突然聚集了几块乌云，紧紧的压在大槐树的上方，紧接着，一道雷电正中大槐树身上，只听咔嚓一声，整棵树被生生劈成了两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陈老狗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这天劫，它到底是没有躲过去。

　　陈小狗听的入了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荒地里，就见陈老狗手往前一指，果然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烧焦了的大木桩。
　　“啊爹，这就是那大槐树啊，也是怪可怜的……”
　　“唉，可惜天道不可违啊，所以平时要你多行善事！现在你去把树根底下挖开，这地下可有宝贝！”
　　“啥？！宝贝！真的嘛！爹你可别骗我！”一听到有宝贝，陈小狗眼睛都放光了，感觉浑身干劲儿十足，找来铁锹就开挖！
　　由于树桩下面全是树茎，进展缓慢，陈小狗挖了半个多小时就累的有点失去耐心了。
　　“爹！挖了半天都没挖到！到底有啥啊，累死我了！”
　　“你就这样还想和我学下墓？还想去城里打工，懒汉一个，快挖！再磨磨唧唧的我敲你了啊！”
　　“您看您，说话就说话，动什么家伙什儿嘛，我这手里也没停……”
　　又挖了一会，果真如陈老狗所说，那树桩底下有个漆黑的洞，陈小狗十分兴奋，他爹又扔过来一副手套，让他伸手掏掏看。
　　说实话，陈小狗和普通人一样，对于把手伸进不明情况的黑洞里还是很发憷的，可碍于老爹的烟袋就在旁边，一咬牙一跺脚，就把手伸了进去。洞不大，刚一摸就摸到了一个如西瓜大小的东西，也不管那是啥，顺手就掏了出来。
　　“爹，这是啥玩意，咋看着这么变扭呢？”
　　“放地上，我慢慢给你讲！”
　　等东西放地上以后，陈小狗才看清，原来是一只老刺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但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成了干尸，身上的刺大多数都掉了，就剩下尾巴上一点，看起来十分怪异，更奇怪是这老刺猬胸前还抱了一颗珠子，通体雪白，晶莹剔透。
　　“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宝贝？这珠子有珍珠值钱不？”
　　“钱钱钱，啥时候你都想着钱，这玩意是老刺猬的内丹，别的动物修炼都是体内结丹，只有刺猬是将内丹抱在胸前，所以自古有刺猬抱珠质疑说，而它身后的刺又叫赤阳针，是专攻那些阴毒之物的利器！”
　　说罢，陈老狗把这两样东西往袋子里一装，喊着小狗就和他一起去赶集。
　　“走吧，咱俩去集上找个老瞎子，顺便路上给你讲讲那老勾魂鸟的故事。”
　　“真的嘛爹！可是……咱俩身上就十几块钱，够买啥的……爹你不会是想抢……”
　　“你信不信你再说一句我把你脑子敲碎了！”
　　白家妖孽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多说两句，白家是五仙中最清高的一家，它们自命不凡，不食人间烟火，而且大多都醉心于医术，一般都靠着行医救人修善缘来更进一步。但族类多了，总会有几个败类出现，依靠白家的医术，勾生魂，害人命，躲天劫，最后还是没有逃过灰飞烟灭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