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苔》山不轻

9、第九章

　　转眼间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姜晚筝让如意留下，这几天就在这照顾郡主。

　　如意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世子妃，奴婢……”

　　姜晚筝却示意她安心，“没事，我那边有苏荷就够了，郡主又受了伤，有你照顾，我也放心一些。”随后她又转向楚万盈，说道：“既然如此，郡主便在这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让如意来找我。”

　　楚万盈此时内心大受震撼，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姜晚筝回到自己房间后，苏荷立刻心疼地走上来替她按按肩，“小姐，你为何一定要让那郡主留下，难道你不知道她跟咱们世子……”

　　之后的话，苏荷没法说出口。

　　姜晚筝知道，苏荷一定是听到什么了。

　　她拍了拍苏荷的手，安慰道：“你听到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一点判断都没有吗？以后这件事就别说了，我心中自有分寸。”

　　“奴婢知道了。”苏荷委屈的点点头，继续替姜晚筝按摩僵硬的肩膀。

　　姜晚筝看着窗外的阳光渐渐消失，直到屋内一片黑暗，才让苏荷去把蜡烛点上。

　　“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晚膳我就不吃了。”

　　“是，小姐。”

　　当楚万盈听到这个消息后，望着如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堂堂侯府，两个主人都不在？让客人一个人吃？算了，这饭谁爱吃谁吃吧，本郡主是不吃了！”

　　如意连忙开口解释，“世子还未回来，世子妃约莫是下午时累着了，所以才没胃口，还请郡主莫要见怪。”

　　苏荷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郡主，刚刚世子妃回去的时候，胳膊就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奴婢虽然替世子妃按摩了许久，但恐怕效果不是很好，所以世子妃才没有胃口。”

　　听到这，楚万盈难得心中生出愧疚。

　　等苏荷离开后，她对如意说道：“不如，我们去瞧瞧她去？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等顾清淮回来还不把我给撕了。”

　　对此，如意自然是双手赞成。

　　两人刚走到门口，楚万盈突然停下来，转头认真地说道：“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应该怪不到我头上吧？又不是我让她做那些事的，对吧？”

　　如意也是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永安郡主，竟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憋着笑，说道：“郡主，您先别着急，也许世子妃只是单纯的没有胃口。”

　　两人从前厅走到姜晚筝所在的院子，楚万盈刚准备敲门，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随后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若是没有胃口吃饭，说不定是有了身孕！”

　　“噗！”门内传出喷水声。

　　随后苏荷强忍着笑开门，把二人迎了进来。

　　屋内，姜晚筝正匆忙拿着手帕擦拭嘴角，身上也有不太明显的水渍。

　　“郡……郡主怎么来了？”

　　楚万盈也不知道姜晚筝这是怎么了，虽心中还有些疑惑，但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刚刚你身边这丫头说你没胃口，可是下午时累着了，虽然本郡主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但是为防顾清淮那家伙找我的麻烦，趁机把我给赶出去，我还是有这个必要过来瞧一下的。”

　　姜晚筝早就看清楚万盈的真实性格，虽然外表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实在内心细腻得很，只是，刚刚在门口说的那句话，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

　　“多谢郡主关心，不过是近来天气太过炎热，身子有些难受罢了。”

　　“京城确实太热了些，听说你出生自江南，不习惯这里的天气也是应当的，等天气再热些，就让顾清淮带你去江南……算了，有机会我还是我带你去吧。”

　　不知为何，姜晚筝在听到楚万盈停顿的那句时，发觉出一丝异样。

　　楚万盈似是担心姜晚筝继续刚刚的话题，连忙拽着她往外走，“听说万福楼新来的厨子，特别会做江南的小吃，走，我带你去尝尝。”

　　姜晚筝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便已经被楚万盈拉出去多远。

　　苏荷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问身边的如意道：“如意姐姐，郡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如意也讪笑一声，“大概吧，我们也准备一下吧，徐敬不在，你去找管家说一声。”

　　苏荷虽然不知为何要这么做，还是听话的去了。

　　另一边，姜晚筝和楚万盈刚走没几步，就悄悄抽回自己的手，楚万盈也没太在意，只自顾自地说：“万福楼和百花阁就隔了一条街，你说，咱俩要不要去……”

　　楚万盈话还没说完，姜晚筝就先一步戳穿，“可是世子殿下不让您去那种地方，所以郡主才像拉着我一起？”

　　被一下戳穿，楚万盈面子有些挂不住，小声嘟囔道：“真不愧是夫妻，怎么都这么让人讨厌。”

　　姜晚筝无奈摇头叹气。

　　两人坐着马车来到万福楼，虽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并不耽误万福楼依旧人满为患。

　　姜晚筝很少遇到这种情况，竟有些不知所措。

　　楚万盈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便问道：“怎么了？不喜欢这？”

　　姜晚筝只是摇摇头，并未说话。

　　楚万盈也没逼她，只拉着她的手往里边儿走。

　　一店小二跑了过来，抱歉道：“真是对不住二位小姐，今个儿楼上楼下都已经坐满了，二位不如明日再来？”

　　这店小二估计也是新来的，楚万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想要的位置，你竟然说没有？”

　　万福楼是京城四大名楼之一，来这吃饭的，都是达官显贵，这店小二估摸着也是跟着飘了，仰着鼻子不屑道：“我管你是谁，我说没位置了就没位置了，你以为我们万福楼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吗？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赶紧走，别在这捣乱，没看到我忙着呢吗？”

　　“嘿你！”

　　楚万盈这暴脾气，都准备直接上手了，却被姜晚筝给拦了下来，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这位是永安郡主，若我记得没错，这万福楼便是荣王府的，你倒是说说，永安郡主可有这个资格进你们这万福楼？”

　　那小二听到永安君主的名号时，就已经腿软得差点跪下了。

　　“小的，小的实在是不知道您竟是永安郡主，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郡主恕罪。”小二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请求楚万盈的原谅。

　　不过楚万盈刚刚也只是被对方轻蔑的眼神给弄得上火了，倒也并没有真的想把他怎么样，眼下见对方头都磕出血了，也就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赶紧滚，让你们老板来找我。”

　　万福楼一直给楚万盈留着一间上房，二人也就直接上去了。

　　没过多久，一名身姿绰约、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便走了进来，看见楚万盈立刻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哎哟，我的小宝贝，我可有挺长时间没见你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过来看看我。”

　　楚万盈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刚刚差点被憋死，“徐娘，我们明明上个月才见过好吗？”

　　徐娘捂嘴轻笑，举手投足间俱是风情。

　　她像是才刚刚看见坐在一旁的姜晚筝，便问道：“这位俊俏的小娘子是谁？以前怎的没见过？”

　　“她啊，就是顾清淮新娶的老婆呗。”楚万盈在徐娘面前，似乎更为放纵。

　　姜晚筝嘴角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点了点头道：“在下姜晚筝。”

　　“原来你就是那位姜家的表小姐。”

　　徐娘这句话倒是让姜晚筝有些诧异，“您认识我？”

　　“数年前，我曾去江南小住过一段时间，恰巧，当时的邻居就是你们，你爹娘都是很好的人，当然，你也是个可爱的孩子。”徐娘似是在透过她的脸，怀念着什么人。

　　姜晚筝放在桌下的手轻轻一颤，随后抱歉道：“我对您，似乎没有印象了。”

　　“无妨，毕竟那时你还笑，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和这小丫头成为朋友了。”

　　楚万盈听到这话，立刻张口反驳，“才不是！徐娘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和她成为朋友？”

　　“是吗？”徐娘满脸不相信，“这么多年，除了小淮，你可谁都没带来过。”

　　徐娘越说，楚万盈越觉得尴尬，耳朵都红了一圈，她赶紧推着徐娘往外走，“哎呀，您就别在这瞎猜了，万福楼不是新来个很会做江南小吃的厨子吗？赶紧让我们尝尝吧。”

　　“行行行，你个小馋猫。”

　　终于送走了徐娘，楚万盈坐在椅子上，着实松了口气。

　　她对上姜晚筝的视线，立刻心虚道：“你别听徐娘瞎说，我可没把你当朋友。”

　　姜晚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多谢郡主好意，带我来此，除此之外，我别无想法。”

　　楚万盈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坐下专心喝茶，没再继续说话。

　　中午吃的是江南菜，晚上吃的是江南的小吃，这是自从姜晚筝十岁来到京城后，就再未体验过的事。

　　饭菜很好吃，即便是刚刚还没胃口的她，也忍不住多吃了些。

　　楚万盈看见她吃了这么多，嘴角微微翘起，她就知道，哄个人而已，没那么难。

　　吃完东西后，几人打道回府。

　　与万福楼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便是百花阁，京城最有名的两大青楼之一，也是顾清淮经常去的地方。

　　眼看着姜晚筝就要回去，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不想去看看顾清淮究竟是在马场还是在百花阁？既然我们都相信他，去看看也无妨吧。”

　　姜晚筝一直都知道楚万盈贪玩，却也没想到，她竟还想去那种地方。

　　上一世，楚霄在娶了姜雪柔之后，只安分了一段时间，很快便压制不住本来的性格，整日流连青楼，更是在不久之后，提出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的荒唐说法，只是，以姜雪柔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容忍的了？她派人悄悄打听那名青楼女子的身份，发现那人竟怀了楚霄的孩子，楚霄这才急不可耐地要把人娶回家。

　　最后，姜雪柔逼迫那女子离开楚霄，最后却闹得个一尸两命的结果。

　　楚霄自是不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和姜雪柔合离，但自那之后，这对夫妻也是貌合神离，后来的这些，都是姜晚筝自化成游魂之后，徘徊于山间无意中听到的。

　　她已记不太清当时听到时的感受。

　　但她却对那种地方，依旧不太喜欢。

　　楚万盈不知此时，她只是贪玩，想到此，姜晚筝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叮嘱道：“天色已晚，我们须得早些回去。”

　　“你放心，我也就是进去看看，绝对不惹事。”

　　姜晚筝也是信了她的话，当她们四人穿着不知楚万盈从哪弄来的男装，嘴唇上方黏着假胡子坐在里边儿喝酒时，姜晚筝简直后悔地想回到半个时辰之前，收回自己的话。

　　楚万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还想着让鸨妈妈叫来几个姑娘作陪，只不过在姜晚筝快杀人的目光下，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时，刚刚从外边儿回来的苏荷着急忙慌地走进来，连脸上的那撇小胡子都歪了，“世子妃，不好了，奴婢刚刚真的在后院见着徐敬了！那小子在这，世子殿下肯定也在这！”

　　楚万盈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听到这话，极为激动地一拍桌子，把姜晚筝给吓了一跳，“你看吧，我就知道他肯定不在马场，走，我带你找他算账去！”

　　说完，楚万盈便推开如意的阻拦跑了出去。

　　姜晚筝也急了，这青楼人鱼混杂，她一个姑娘家，还喝多了酒，若真是碰上了坏人可怎么办，赶紧叫上如意和苏荷，三人一齐追了上去。

　　楚万盈虽喝多了酒，但跑得还挺快，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几人在找人的时间，有人一眼就看出她们三人是女扮男装，其中一面相猥琐的男子，怀中还搂抱着一个姑娘，朝她们三人走来，不怀好意地说道：“这百花阁何时什么人都给进来了？三位可是第一次来？在下与三位一见如故，若是各位不嫌弃，可否交个朋友？”

　　苏荷也是个脾气爆的，立刻回怼道：“交你个屁的朋友！赶紧给我滚开！”

　　此话显然是激怒了那猥琐男子，“嘿，你怎么说话的？行啊，脾气还挺辣，正好，爷就喜欢你这口的。”

　　周围有不明真相的还当他喜欢的是男子，皆是露出异样的目光。

　　但这猥琐男人可不在乎他们的眼光，只想着今晚艳福不浅，伸手便拽向苏荷。

　　姜晚筝赶紧把苏荷拉至身后，眸光凌厉，“放肆！”

　　那猥琐男人还真被这一句给吓住了，手瑟缩了回去，随后又惊觉太过丢脸，便要唤人过来，将这三人全都给他带走。

　　就在三人退无可退之时，一声惨叫过后，那猥琐男人立刻倒在地上，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痛苦地哀嚎着。

　　姜晚筝眼尖地发现男人身旁有几片破碎的瓷片。

　　被唤来的那几人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晚筝趁机拉着苏荷和如意赶紧穿过人群离开。

　　走到小巷中，三人已经气喘吁吁。

　　姜晚筝眉眼凝重，“郡主还在里边儿，不行，我得回去找她。”

　　正当她准备折返回去时，黑暗中出现一道身影，逐渐向她们走近。

　　姜晚筝屏气凝神，死死盯着那处。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胆子不是大得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