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苔》山不轻

10、第十章

　　也许连姜晚筝自己都没注意到，当她听到这声音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黑暗中走出的人，正是顾清淮。

　　姜晚筝连忙走上前，抓住他的衣袖，脸上满是着急，“快，郡主她……”

　　顾清淮抓住她的手腕，安抚道：“放心，没事，我已经让徐敬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听到这话，姜晚筝才总算放下心来。

　　角落里，如意与苏荷皆是一脸心虚地低垂着头。

　　顾清淮看见她们身上的穿着，冷哼了一声。

　　霎时间，小巷中三个姑娘皆是被吓得身子一震，顾清淮眉眼间的冷色才稍微退却些。

　　“走吧，夜里风凉。”

　　几人走出小巷，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停在那，车夫也是个陌生的。

　　姜晚筝有些不敢确信，回头望了一眼顾清淮，等对方点头，她才在苏荷的搀扶下坐上去。

　　等如意和苏荷也上去后，顾清淮却让车夫直接出发。

　　姜晚筝此刻也顾不得其他，掀开车帘便问道：“世子殿下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等话问出口后，她才后悔自己刚刚最快，但随即又想，他们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凭何不能问？

　　顾清淮离得近，把他家这位世子妃的小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嘴角憋着笑，但还是回答道：“我是从马场那赶回来的，太子殿下还在那等着，我不能离开太久，今晚估摸着是不会回来了，你早些休息，莫要再跟着某些人胡闹了。”

　　这里的“某些人”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姜晚筝神情有些不自在，这话怎么这么像是丈夫对妻子说的话？不对，他们现在的身份好像确实如此。

　　“我…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少喝些酒。”从刚刚姜晚筝便在他身上闻到浓重的酒味，但确实并未有脂粉味，想来他并未说谎，可苏荷刚刚为何会说在百花阁看见他了？

　　姜晚筝放下车帘，顾清淮又叮嘱了几句，马车便缓缓往侯府行驶。

　　月上柳梢头。

　　姜晚筝颇为疲惫地半倚在床榻上，望着窗外挂在天边的半轮月亮，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

　　耳边推门声响起。

　　“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在想什么呢？”

　　“苏荷，之前在百花阁你说你见着了世子殿下，可是真的？”

　　苏荷听她这么一问也突然想起来了，“奴婢确实在后院中见着一个背影极像世子殿下的人，只不过当时人多，光线又有些暗，是奴婢看错了也说不定，哎呀小姐，你就别再想了，世子殿下并未去百花阁，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啊，咱们世子确实不像是传言中说得那种人，奴婢倒是觉得，世子殿下对小姐您真的挺好的。”

　　姜晚筝翻了个白眼，拉起被子把头一蒙，“睡觉。”

　　“嘻嘻，小姐你这是害羞了？”

　　“就你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赶紧睡觉吧你！”

　　许是这天真的太累了，姜晚筝鲜少没有做梦，一夜睡到天亮。

　　翌日。

　　姜晚筝刚刚洗漱好，门外便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楚万盈便冲了进来，一下瘫在椅子上，伸手唤道：“苏荷，快给我来杯茶，渴死我了。”

　　经过昨晚，苏荷也对这位看起来非常“狂放不羁”的郡主，有了与往日不同的看法，赶紧倒了杯水给她，“郡主，大清早的您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早上醒来，发现我回到驿馆了，把我给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梦游了呢，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到底有没有抓早顾清淮那厮？”楚万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姜晚筝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倒是苏荷忍不住为她家世子辩解：“郡主，您可别说了，昨夜世子殿下就是随太子去了马场，很多人都看见了，您日后可别再说世子殿下的坏话了，好歹你们也曾是……唔！”

　　苏荷话还未说完，便被进来的如意给匆忙捂住了嘴巴。

　　姜晚筝无奈地看着二人，随后问楚万盈道：“郡主，昨晚没事吧？可有受伤？”

　　直到姜晚筝开口，楚万盈才稍稍有些愧疚感。

　　“抱歉，昨夜我确实是喝多了，我也没想到那酒后劲如此大，倒是你，没事吧？”

　　姜晚筝摇摇头，“我没事，多谢郡主关心。”

　　楚万盈腰酸背痛，实在难受，找了张椅子便瘫在那，若是让别人看见堂堂郡主，竟如此没有仪态，怕是又会惹来非议。

　　但这足以证明，楚万盈确实没把姜晚筝当做外人。

　　姜晚筝对这位郡主的态度也着实摸不清头绪。

　　回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对自己的敌意没有丝毫作假，现在又怎么会……是在假装，还是，她根本就没那么喜欢顾清淮。

　　手臂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打断了她的思绪。

　　面前的少女露出狡黠的笑，“晚筝，昨夜，你们……”

　　楚万盈刚说出几个字，便被随即而来的轻咳声给打断。

　　顾清淮穿着昨夜的衣服走了进来，眼底有些青，显然是一夜未曾休息。

　　当他看见楚万盈时，丝毫不掩饰眼底的不耐烦。

　　“你怎么又来了？”

　　楚万盈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说道：“本郡主为何不能来？当初顾伯伯还在京城时，可是天天让我留在顾府的。”

　　“那真可惜，他老人家现在不在京城。”

　　楚万盈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间停了下来，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什么东西这么香？好像是城西那家王婆的肉饼。”

　　“呵，你这狗鼻子还挺灵。”顾清淮从怀中掏出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烧饼，刚刚还不怎么明显，现在香味浓郁得整间屋子的人都闻到了。

　　楚万盈立刻扑了上去。

　　顾清淮微一转身，让她扑了个空。

　　“没你的份。”随后走到姜晚筝身边，将那块烧饼递了过去，“尝尝。”

　　楚万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姜晚筝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接。

　　顾清淮看出她的顾虑，直接回头给了楚万盈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委屈地撅起了嘴巴，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走出去。

　　“郡主……”

　　“你别管她，她向来如此，疯疯癫癫的，没个人样。”

　　“世子这般对待郡主，若让陛下知晓……”

　　“行了。”顾清淮打断她的话，把烧饼塞进她的手里，“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有，以后少跟她后面混。”

　　满满的嫌弃溢于言表。

　　楚万盈终究还是没能在侯府住下，在傍晚时，一顶轿子将人带回了宫里。

　　顾清淮这几日几乎每晚都彻夜不归，府里的人对此也都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苏荷不知会从哪听来些闲言碎语，对着院子里的花儿出一通气，又在她耳边絮叨着，说她不该任由顾清淮在外面败坏家风。

　　每当这时，姜晚筝心中总会有些疑惑，顾清淮败坏的是侯府的家风，与她有何干系？

　　但苏荷说她整天无所事事，那可就冤枉她了，她一直在等。

　　天空飘起雾蒙蒙的小雨，苏荷未打伞，一只手撑着在头顶，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封信。

　　这不，她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小姐，宫里头的信。”

　　苏荷跑得急，趴在窗口上大喘着气。

　　姜晚筝接过信，打开，一眼便读完了内容不多的几行字，唇角微微翘起，“苏荷，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进宫。”

　　这场雨不似平常夏雨那般急切，来得快，去得也快，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口，依旧没有任何要停的迹象。

　　苏荷小心翼翼地给姜晚筝撑着伞，忍不住小声抱怨道：“郡主也真是的，这么大的雨，还非让您进宫见她。”

　　“苏荷！”姜晚筝拧着眉，对这婢子的性子着实有些无奈。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深红高墙，不知怎的，心里竟涌出一丝恐慌感。

　　可明明不久前她才来过。

　　压下心底的难受，在一名太监的指引下，来到穿云殿。

　　这是皇上特意为了永安郡主在宫里建造的殿宇，即便她可能三年都回不了一次京城。

　　“姜姑娘来得早，郡主刚刚被皇后娘娘请去喝茶，还未回来，劳烦姜姑娘在此稍等片刻。”说话的人是楚万盈身边的侍女，之素。

　　“无妨。”

　　之素将二人引至屋内便又离开了。

　　门刚关上，苏荷嘴巴微张，想说的话就被姜晚筝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苏荷立刻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之素并未离开太久，很快便端上茶水走了进来，“奴婢不知姜姑娘喜爱什么茶，自作主张用了雨前龙井，还请姜姑娘莫要嫌弃。”

　　“郡主的茶自是极好的，麻烦之素姑娘了。”

　　姜晚筝微抿一口便放下了，茶是极好的，之素泡茶的手艺也恰到好处，只是，她不喜欢。

　　楚万盈并未让她等多久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抱歉，让你久等了。”

　　姜晚筝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微微一笑，“郡主莫要着急，我也并未等太久。”

　　楚万盈也不矫情，见她这般说，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

　　只见她鼻子轻嗅了两下，惊喜道：“王婆肉饼！”

　　就连苏荷也忍不住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忙从怀里掏出已有些凉的肉饼递了过去，“这是世子妃特意饶了一圈去城西买的。”

　　楚万盈结果烧饼，毫不在意自己刚刚已经在皇帝那吃了一堆好吃的，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唔，太好吃了！”

　　几人见她这幅模样，均是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