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苔》山不轻

4、第四章

　　徐敬与苏荷俱是一惊，可姜晚筝却抬手，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夫人为何如此恼怒？可是晚筝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姜夫人不顾姜国忠阻拦，暴跳如雷，“若不是你这个小贱蹄子那日在太后面前胡说，我儿能受这么重的伤吗？姜晚筝，你这个白眼狼！枉我姜家养育你多年，平日里柔儿也待你不薄，你怎可这么对你的姐姐？”

　　姜夫人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不顾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可这，却正中姜晚筝下怀。

　　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她轻轻勾起了唇角。

　　姜国忠不愧是老谋深算，立马听出了不妥，可这时再阻止早已来不及了。

　　“夫人，表姐那日在仁寿宫受了罚，可是太后娘娘亲口定下的，您说这话，是在质疑太后娘娘的决定吗？”

　　“你！”姜夫人猛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身穿宫装的女子，“我…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珍珠今日本是来给姜雪柔送伤药，虽六皇子并不受宠，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媳妇，也该来慰问一下，却没想到听到姜夫人这般发言。

　　皇后近几年本就与太后生了嫌隙，若是这话再传到太后的耳朵里，恐让太后更加愤怒。

　　珍珠拧眉，言辞严厉，“姜夫人！虽说世子妃与您并非亲生血脉，但也是姜家人，从小便养在你的膝前，即便不能同王妃同等对待，也不应如此偏颇，你这么做，有违常理。”

　　姜夫人这下也不敢再反驳，忙笑着道：“珍珠姑娘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

　　她满脸带着假笑，亲手把姜晚筝扶了起来，语气中早已不负刚刚的盛气凌人，反而带着些恳求，“晚筝，我养育你多年，刚刚一时口不择言，想必你不会怪罪我吧？”

　　姜晚筝九岁入姜府，七年来，何曾听过马氏如此低声下气，心中简直爽快得不能再爽快！

　　姜雪柔见自己母亲竟对这个贱人低下了头，更是火大！刚准备出口责备，站在一旁的楚霄却示意她别冲动，珍珠姑姑还在那，他们本就已经惹得太后不快，若是此刻再惹事，恐怕会更让太后不满。

　　“珍珠姑姑很快便会离开，姜晚筝还要留下吃午饭，到时间还怕收拾不了她吗？”

　　姜雪柔闻言，确实冷静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剜了他一眼，“你莫不是还惦记着我那表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对她是什么心思，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雪柔，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妃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你自己清楚就好，哼。”

　　珍珠知道这毕竟也算姜府的家事，既然马氏低头，这也便算是过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在皇后身边每日忙来忙去，可不想管这些闲事。没过多久便离开了，只不过在离开前，还特意看了一眼姜晚筝。

　　这个小姑娘可不简单。

　　马氏在姜晚筝这吃了亏，心中自然不快，但姜国忠却觉得她在外人面前丢了面，一直冷着脸，马氏也不敢再造次。

　　“行了，你们姐妹俩同时嫁入好人家，是大喜事，为父也很是欣慰，晚筝啊…”姜国忠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你父母早逝，临终前把你托付我，如今你已完成终身大事，想必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会安息了。”

　　姜晚筝冷眼看着姜国忠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她父亲虽与姜国忠是亲兄弟，但因为生性洒脱，不愿入朝为官，反而喜好医术，同她母亲在外开了家医馆，经常免费帮人治病，这么多年，可没少被这一家嘲讽，若不是她母亲曾在钱庄留下一份地契，恐怕姜国忠也不会把她带回来。

　　姜国忠见姜晚筝没搭理他，心中不悦，正想发作，却见一白发老太太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母亲，您怎么来了？不是遣人来说今日不回来了吗？”

　　来人正是姜国忠的母亲，姜李氏。

　　这位姜老太可是位传奇人物，姜老太爷去的早，姜老太一人把儿子女儿抚养长大，本来姜国忠不过是柳州一个六品小官，但姜老太竟在路上遇到了微服出访的先帝，并在先帝口渴之时，给予对方一碗绿豆汤，正是这碗绿豆汤，直接让姜家全都进了京，姜国忠甚至直接升到了四品，她的女儿们也大多嫁给了达官显贵。

　　本来姜老太这后半辈子大可以享清福，却未曾想，某日姜老太竟直接带着一直伺候在身边的婢女去了寺院，每日吃斋念佛。

　　姜国忠曾受不了别人说他白眼狼，亏待老母，也想过去把姜老太接回来，但姜老太说什么都不肯，甚至扬言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但毕竟是姜老太凭借一己之力让姜家能在京城中取得一席之地，因此她在家族中威望极高，即便是高傲如姜雪柔，也不敢轻易在她这个祖母面前放肆。

　　姜老太手上挂着佛珠，一副慈爱的笑容，竟让姜晚筝忍不住想起仁寿宫里的那位。

　　“今日毕竟是我两个孙女回门的日子，若是不来，恐怕不妥，想来仅这一日，且事出有因，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马氏见状，立马上前去拍马屁，“母亲说的是，母亲平日里礼佛如此用心，就偷闲这一日，佛祖肯定不会怪你的。”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寂静一片。

　　马氏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向姜国忠投去求救的目光。

　　但别看姜国忠已经年过四十，对他这个老母，依旧是惧怕得很。

　　不过好在，姜老太只是轻微皱了下眉，许是知道今天是大好日子，便也就没发作，径直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马氏长舒了一口气。

　　姜国忠也立马吩咐下人上菜。

　　姜晚筝对自己这位祖母其实还是尊敬的，虽然她也没对自己多好，但至少还是一视同仁。

　　姜雪柔戳戳身边的楚霄，随后笑着对姜老太说道：“祖母，六殿下给您准备了礼物，原本以为您今日不会来了，还想着让父亲转交，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那这礼物由楚霄亲自送到您手上，是再好不过了。”

　　楚霄听自己的母妃说过，姜家，最应该拉拢的不是姜国忠，而是这位姜老太，虽然他不知这是为何，但母妃说的话肯定没错。

　　他特意命人用纯金打造了一串佛珠，光从外表看，便足以看出这串佛珠极为贵重。

　　“祖母，您看看，这礼物是否还合您心意？”

　　姜老太看了一眼那佛珠，笑着收了下来，不过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对于这份‘精心打造’的礼物，心中并未起多少波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霄这份礼，并未送到姜老太心上。

　　那串佛珠只在姜老太手上过了一瞬，随后便给了站在身边的婢女，“六殿下有心了，这份礼老身很喜欢。”

　　楚霄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重新站回姜雪柔身边。

　　姜雪柔心中有些怨念，随后她瞥见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姜晚筝，当下便开口故意道：“晚筝啊，你肯定也不知道今日祖母会回来，所以并未准备礼物吧？不过这也没关系，祖母心慈，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这万事都怕被比较，楚霄准备的礼不合心意没关系，若是有个人连这份心都没有，一相对比下，祖母定会觉得楚霄还是不错的。

　　姜晚筝早在楚霄拿出礼物时，便知晓姜雪柔会来这么一下。

　　但她确实未曾想到这一点。

　　她上前一步，站在姜老太面前，“祖母……”

　　“晚筝！”姜雪柔生怕姜晚筝能言巧辩，颠倒黑白，死的说成活的，便连忙打断她，“既然你未曾备礼，便不要站在这碍眼，时间不早了，父亲，想必祖母也饿了，不如早些开饭吧。”

　　姜晚筝看到姜雪柔这着急忙慌的模样，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她确实没准备啊，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正当姜国忠准备让人上菜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低沉浑厚的声音，“谁说，我们未曾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