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谣》樽前长安

4、第 4 章

　　是夜，谓语楼众人的心都被眼前这个男子的言语吊在了嗓子眼，熟不知穿过屋顶万万里外的九重天上，两个老头子的心更是高悬不下。

　　太上老君平时里只顾着炼丹制药，而今却被南帝长生君强行拉到占星殿上，两人窃窃私语，南帝长生更是眉头不解，忧心忡忡。

　　南帝望着头顶的星罗，手上不住地盘摸着自己的如意，“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曀鸣神生前清清楚楚地交待过，帝星式微，新星定会随之展露，可眼看天帝时日无多，新星至今未曾有半个踪影，这该如何是好！”

　　太上老君捋了把胡须睨他一眼，“我早就说过，曀鸣神的话不可尽信。”

　　“曀鸣神的话不可信？那吾等该信谁呢？相信帝君？哼，自涿鹿一战，帝君越发的少言寡语，让人捉摸不透，我总觉得……”

　　南帝压低了声，眼神更有深意，“会不会……帝君也遇‘临渊’？”

　　临渊临渊，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曀鸣神曾言，神之将死，畏首畏尾，诚惶诚恐，惶则乱，乱则错，为神者，临渊时更应小心谨慎，不可犯错。为神者，错即罪，罪则严惩不贷。

　　在天庭，无论生前何等风光，何等累累战绩，临渊铸错，定是一生之耻，无可挽回。

　　“临渊……”谈到这里，太上老君却不反驳了，满脸挂着忧心与无奈。

　　老君是九重天首位修习药术之仙，承蒙曀鸣神赏识，自天帝登上帝座，他便被提拔为药仙之首，居太上宫，后辈们都尊称他为太上老君。太上老君至今只收过一位入室之徒，名为后卿，乃西陵仙座下弟子摇光的胞弟。

　　讲起摇光后卿这二位姐弟，也是令人唏嘘。

　　曾几何时，他二人手足情深，同为天庭诛杀妖邪，出生入死。摇光在前方浴血杀敌，后卿则为其出谋划策，生死关头几番救她性命。二人共上战场，从无败绩，风头一时无两。

　　谁曾想，那后卿却在某一日叛离天庭，加入了妖族——九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天庭众人一致认为他正值“临渊”，一时想不开，才犯下大错。摇光对此并无多言，依旧为天庭出征杀伐，只没过多久便嫁与素有“战神”之称的将领，云琊。

　　多年后，摇光终于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涿鹿之战”中亲手结束了后卿的性命。

　　“唉，别提临渊了，反正谁都会有这么一天，还是想想眼下该如何是好。”南帝长生君挑眉看着老君求个主意，老君紧闭双唇不发一言，过了许久方为难道：“其实有件事老君我从未对旁人说过……方才听南帝一言这才醒悟……”

　　南帝略有不快，“你快说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瞒我？”

　　老君支支吾吾道：“帝君……下凡去了……”

　　南帝惊得双目圆睁，险些把手中的如意捏碎。“胡说！方才我还见过帝君！”

　　“呃……殿中那位是假的，是一直服侍帝君的青鸟……”

　　老君心虚，声如细蚊，南帝却是又气又急，更是不敢置信！

　　事实上，帝君下凡，且让青鸟冒充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能瞒过天庭的其他人，却瞒不过他老君。

　　“胡闹！就算他是天帝，也不能公然违反天条！找！必须立刻找到他！”

　　于是，太上老君就这么被南帝踢下凡寻天帝去了。

　　“天香三次自我了断，又三次轮回复生，她以为自己的美貌是祸乱之源，以为自己身在神位就能改变五国交战纷乱的局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香也不过是天地六合之尔尔，渺小如斯。自以为是，便是自取灭亡。”

　　陈越讲述《天香游记》时，话语中毫无波澜，却教人听得震撼，他们从未听过对神女近乎“诋毁”的奇人异事，席间众人面面相觑，掌柜的也是面色尴尬地望着傲因，期待这位“财主”能够满意。

　　“因姑娘……觉得可否？”

　　掌柜的小声询问，傲因托着腮不发一言，若有所思，良久后方对陈越道：“哎，你为何要说天香几番复生救世是自以为是？”

　　“五国祸乱之源并不在天香美色，而是君王贪婪卑劣，不谋强盛，使得民不聊生。所谓天行有道，五国覆灭，英才将出，是天命自然。天香虽为神女，然妄图逆天而行，是自以为是。”

　　傲因莞尔一笑，“有意思！不过……倘若你是天香，你又会怎么做？”

　　陈越看着傲因真诚发问，沉吟片刻后坦然笑道：“倘若真是小人的容貌引起祸端，那么小人会立即引颈就戮，消失于世。”

　　“好一个引颈就戮！大义凛然！想不到越公子竟是如此妙人！”从容就义确实教人心生敬佩，傲因忍不住拍手叫好。

　　“来啊，给公子赏！”傲因大手一挥，身边的花楼姑娘便立刻捧上一抔金叶子送到陈越面前。

　　陈越毫不客气地将金叶子统统装进自己的钱袋子，随后作揖谢过“财主”便要下台休息，他刚迈出一脚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傲因道：“敢问姑娘若是天香，会怎么做呢？”

　　傲因吐出果核，嚼着果肉，不假思索道：“生逢乱世，天香也是无辜之人。倘若是我，那五王觊觎我，加害我，我便将他们都杀尽了。”

　　“姑娘之言，似乎有些意气用事。你若将他们都杀了，那天下之人该如何？”

　　“呵……”傲因哂笑，“天下之人与我何干？你方才不是讲，五国覆灭是天命自然么？天既生我在世，那便是天教我杀他们，要怪便怪天去罢，你说我说得对么？”

　　“对也不对，你这分明是强词夺……”陈越话未说完，却听大门“砰”的一声被粗鲁踢开。

　　“谁人在此大放厥词！都不要命了么！”

　　喝声震得房屋晃了几晃，傲因好奇地伸头张望来人，原是当地的官兵收到举报，前来抓捕“妖言惑众”之人。

　　傲因心想，那大义凛然的说书公子，这回可要遭殃了。

　　“唔？人呢？”待傲因回过头，陈越早已不知所踪。

　　傲因正要掐算着陈越逃往何处，双臂却被一双宽厚手掌牢牢架起。“妖女！束手就擒罢！”

　　傲因不曾想，这伙人竟是冲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