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春(上）》沁潋雪

16、白首岂是雪可替

　　　　李成元独自在书房里，随手打开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块帕子，帕子的绣工并不算好，一角绣着“滢”字，虽不是她的名字，却是她的物件。帕子上的香味早已被书墨香代替。想起当初徐师傅将碧珠送入宫自己反对不了，后来父皇赐婚自己也不能抗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非自己心愿，就像长姐长宁，明知是虎穴依然要前往，他们拥有滔天富贵却也是天底下最身不由已的人。
　　迎娶刘家嫡女刘婉秀只是父皇的一步棋，李成元明白自己作为一颗棋子也必须发挥自己的作用，若想让父皇高看自己，自己走的每一步必须慎之又慎。刘氏是妾所生，在刘府里并不得宠。自从刘氏嫁过来后，一律的吃穿用度都按照正妃的规格来待，从未见过如此富贵的刘氏自然是意外不已，刘氏终于和盘托出，原来刘家暗地里早和外族勾结，只等一个谋朝篡位的机会。
　　李成元并不意外，只道，“如果刘家谋逆成功，你置于何地？刘家谋逆不成功你又处于地？”
　　刘氏惨淡一笑，“这便是我要与殿下合作的原因。刘家谋逆成功，我会成为一枚弃子。如若刘家谋逆失败我会被株连。如果我与王爷合作就不一样了，刘家成功我依然会是一枚弃子，如果刘家失败我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一半获胜的机会对我而言已是很好了。”
　　“王妃是个聪明人。”
　　“和殿下合作我有一个条件。”
　　“王妃请说。”
　　“口说无凭，字据我自然也不信。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有着李家血脉的孩子。”
　　李成元答道，“若刘家失败，一个拥有李家血脉的孩子确实可以保你不死，我答应你。”
　　“谢殿下成全。”
　　从此夫妻二人鸾凤和鸣、伉俪情深的佳话传遍京城，二人暗地里按照计划向刘家泄漏一些朝廷机密，刘氏获得了刘家人的信任，就连刘家的军队布防图也能轻而易举地拿到手。刘家人也曾暗中生疑刘氏如何能这般听话，刘氏佯装气恼，悲愤的一把抢过墙上挂着的佩剑声泪俱下哭诉道，“如果父亲不信任女儿，女儿不如现在去了。只是父亲的养育之恩只有下辈子再报了。”说罢就要自刎，那剑极锋利，刘氏的血立时从脖子上流下来。
　　刘父假意道，“你是我女儿我怎么舍得你去死。别胡闹了。”忙让人打掉刘氏抵在脖子上的剑。
　　刘氏声泪俱下，“我自知唯一可以依仗得自然是至亲血脉，奈何你们竟如此疑我，岂不教我寒心。我已经没了娘，对爹尽些孝心难道还错了不成。”
　　刘父假意悲伤，“我的好女儿，爹怎么会疑你。”
　　从此刘氏在刘家更是一帆风顺，连嫡出的姐姐也要让她着几分。刘氏心里却十分明白，刘家高看自己只是自己在他们眼里还有利用价值。母亲和弟弟的惨死早已让自己对这个家族没有一点感情，至于将来刘家的下场她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怕刘家将来会连累自己。
　　而在刘家看来，朝廷的机密情报已尽数掌握在手，李成元的刻意配合一度让刘家感觉天下已是自己囊中之物。
　　不久刘氏有了身孕，但她自己明白这个孩子并非男女情爱所至而生，而是一早就作为自己的筹码。她日夜相伴时，也沉迷在李成元体贴入微的关怀里，然而是梦就会有破碎的时候。
　　一日自己端着参汤去书房，偶然看见那方女人用的旧帕子，帕子工整地摆着书岸上，帕子上的字迹却是李成元新题的诗，许是他常常拿出来赌物思人，一时忘了收好。自己内心竟有些失落，面上却笑道，“殿下新题的诗么？”
　　李成元却道，“又何必亲自送来。”
　　李成元的不动声色让自己明白，自己拥有的只是合作的身份，是侧妃的身份，他的心早装了别人再也容不下自己，也明白了为何李成元有时虽拥着自己却有些恍然若失。
　　“别人我总不放心，刚炖好的参汤，殿下来尝尝。”一转眼，书案上的帕子已然不见。
　　直到拜见淑妃，碰到用着和那方帕子一样绣工的宫人刘氏才明白自己猜想的是对的。自己试探过宫人，明白她无意于燕王，才安心自己的地位无碍。李成元提的诗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忽有故人心上过，此时山河已入秋。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情爱却是个极奢侈的东西，不是自己这样处境能争取的。活着，拥有权势地活着才是自己此刻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