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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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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莲天生对儿女之事没有想法,她不理解为何有些贵族少女会为情所困,她仔细想了想,活到这般大,周围也见了不少青年才俊,但是她对对方从未生出过任何绮念。
但她不讨厌青决,也很欣赏这个能干的青年,对他自然不是全然不关心的,于是顺着胡昭昭的话问道:“我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他在忙什么?”
“青决哥哥对你那么好,你却转头给那死老头当妃子,我为他抱不平,他却说你有苦衷,你也不是自愿的,”胡昭昭喋喋不休,“我道他一个人逍遥自在,去哪里不能闯出一番天地?他非要投于你哥哥门下,做了他的副手,他说你在宫中一个人不容易,他只是一味要求你不管家人确实太任性了,定要出人头地,在外面也能帮到你些。”
傅红莲愣神,她从不要求青决为她付出,这次赶他走,不厚道的是自己,他却反而自我反省起来,还想换条路子帮她,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他傻还是痴。
“他还让我在宫中照顾好你,哼,张口闭口都是你,一点儿也不考虑自己,”胡昭昭实在为青决不值,又没办法,毕竟青决救过她的命。
傅红莲知道她是心疼那青蛇,口头上抱怨,心里一软,好妹妹叫了几声,哄了半天,才把胡昭昭哄笑了,她性子跟个小女孩一样,从没有隔夜仇的。
过了几天环儿便进宫了,见了主子激动不已,因着刚进宫,跪在地上被银钗姑姑说了好多规矩,昔日主仆眉来眼去了好一阵子,傅红莲才打圆场,“好了好了,这些规矩日后慢慢教就是,环儿是个聪明姑娘,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银钗刚一出门,环儿就扑上来,大喊:“小姐,我想死你了!”
傅红莲扶住她,给她抹眼泪,“以后可不能再叫小姐了,要叫娘娘,宫里不比家里,言行举止都要小心,外面那么多人盯着呢。”
环儿连忙止住眼泪,连连点头,“是了,我这一辈子都愿意伺候娘娘的,娘娘没忘了我真是太好了。”
“家中可还好?”傅红莲关心家人。
“王爷和王妃可想你呢,王妃说起你就哭……”环儿垂下头,又想起一事,“对了,等开春后,世子就要出征了,最近一直待在军营里训练,也很久没回家了,青决侍卫跟着一道。那毗阜国好不容易才消停些,北边小国又不断骚扰,皇帝下旨,由常怀石领军平乱,让世子做他的副将。王妃担心死了,王爷却说国难当前,匹夫有责,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该出一份力的,世子不该当缩头乌龟。”
傅红莲颔首,“爹爹说的没错。”
“可是……可是世子第一次上战场,战场上刀剑可不眨眼呢,”环儿紧张兮兮,“不过还好,现在青决侍卫跟着世子,他功夫好,希望能保世子平安。”
主仆二人太久未见,都兴奋得睡不着,唠家常到半夜。
环儿对宫里不熟,进来之前以为这里什么都好,郡主进来算是享福了,结果,刚进来的第一件差事,银钗姑姑让她去领每月发的煤球,就碰了壁。
她去了内务处,向那里的太监说明来意,是琼华殿来领煤球的,冬天太冷了,宫里不生火太难熬了。
那太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尖声撂了一句,“等着吧。”就进屋忙去了。
环儿在外面等了半天,冻得手脚僵直,期间有别的宫后来的宫女,进去和太监讲了一声,太监就喜笑颜开地把炭给她了,连着走了两三波人都还没轮到她。
实在等的受不住,环儿小心地探头进去,问道:“公公,还没到我呢?”
太监撇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到你了会喊你的。”
环儿奇了怪了,她在王府里算是大丫鬟了,哪有要不到的东西,从未被人怠慢至此,于是据理力争,“不是,刚才那些人比我后来的,怎么先给他们了呢?”
“那都是金贵的主子,冻着了算谁的?”太监翻着白眼,“宫里谁不知琼华殿不是冷宫甚似冷宫,你跟他们比?”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环儿气坏了,“娘娘是明王的嫡女,故去玉贵妃的亲侄女,皇帝亲封的婕妤,难道还不如别人?再说了,殿里还有位小皇子,万一皇室血脉被冻病了,你能负的起这个责任?”
拿小皇子来压他,太监无话可说,也有些认怂,不耐烦地指着角落一担早就装好的煤炭,努了努嘴,“喏,那是你们的,那走吧!”
环儿听了银钗的教诲,知道万事留一线,还是忍着火,谢过了公公,又塞了些银子过去,才抬回了这担煤球,虽然看上去比别宫的少了一些,但能拿回来已是很不容易了。
琼华殿里阴冷阴冷的,傅红莲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倚在贵妃椅上看书,她只听环儿从外面回来了,知道她是去领炭,没管她,继续看自己的。
那边一直传来用铁钳拨弄炭盆的声音,一开始还很正常,逐渐暴躁,铁钳敲在盆壁上哗啦哗啦的,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吵得傅红莲看不下去,于是放下书去查看。
只见环儿背对着她狠狠地摆弄盆中的炭,肩膀一抖一抖的。
“怎么了?”傅红莲觉出不对劲,转到她前面去,发现环儿满脸是泪。
被发现了,环儿连忙用袖子马虎地擦了一把脸,“没事,没事。”
傅红莲蹲到她边上,柔声道:“受委屈了?”
被主子这么一问,环儿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太欺负人了!咱们在王府里哪里吃过这些苦!别看这宫殿建的漂亮,里面还不如咱们自己家呢!”
傅红莲忙捂住她的嘴,“小声儿点,我跟你说的要守规矩,你都忘了?”
“我是守规矩了,可这宫里的人不守规矩呀,”环儿满腹委屈,也管不了许多了,把铁钳往盆里一扔,“您瞧这些炭,给别人的都是圆溜溜的煤球,给咱们的全是炭渣子,这就算了,还是潮的,明显就是往年剩下的旧货,这怎么烧得着!这明显是不想让我们好过呢!”
傅红莲仔细看了看炭盆,那些煤渣子,确实连给他家大黄做个厕所,大黄都不稀罕。但她此时见环儿哭得伤心,不想再火上浇油,安慰她,“不打紧的,咱们宫里人少,大家多穿点就是了。”
“我们做下人的贱命一条,冻死了也就罢了,”环儿瞧了瞧她裹得像个球,更是为自己主人叫屈,“您看您这一身,都穿了三天了!前面玉贵妃的衣服都给他们收走了,说您位份不够穿了逾矩。我刚才去内务处,里面全是新进的缎子、棉花、皮草,想来就是给各宫娘娘做新衣裳的,给咱们发了半匹没有?还有那被子也是,您晚上都要盖三条才能勉强入睡,连条厚被子都不给!我就不明白了,您生的国色天香,家世又显赫,谁娶回家不得宠着供着?我听银钗姑姑说,封妃这么久了皇帝都没来看过您一眼,我说他们怎么这么欺负咱们呢?”
傅红莲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她之前混到和亲的队伍里,流落在街头那几天,也都过来了,她本以为这些小事都可以克服,却被环儿一件事一件事挑明了,确实桩桩事都不像话,于是沉默了。
环儿见她不说话,语气放缓,“奴婢也不是在您面前嚼舌根子,昨儿对门王贵人新制了桂花酥,吃不完,宫女蹲在门口捏碎了喂宫里的野猫,给四皇子瞧见了,馋的直流口水。你说那东西,以前我们要多少有多少,现在还的看别人脸色,还吃不着,我看着都觉得可怜。您说您进宫是图什么?”
是了,她本来为了家族荣誉进宫,想着在后宫立足,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现在别提说上话了,连面都见不着。她不在意这些事就算了,还连累身边人跟着一起受苦,就算她把小皇子教育的再好,皇帝看不见,也是百忙一场。
傅红莲思来想去,跟环儿说:“生火的事你就先放一放吧,帮我请胡婕妤过来,就说我有事请教她。”
没多久胡昭昭就摇曳生姿地过来了,一进殿便打了个哆嗦,嚷嚷着,“好么,刚连着下了两天大雪,你怎么不生火?屋里比外面还冷。”
环儿嘀嘀咕咕,胡昭昭没听清,手放耳朵边上问:“你说什么?”
环儿没好气地说:“娘娘看那炭盆里的煤,能生的起来就怪了。”
胡昭昭凑过去瞧了瞧,明白过来了,气道:“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还看人下菜,明摆着给你厉害瞧呢!你也能忍。我这就差人把我那边的炭送些过来,我那边热得都直冒汗。”
傅红莲让她别急,她这样就算解决了燃眉之急,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反而问她:“你最近和青决见面没有?”
“没有啊,我听说青决哥哥跟着那个什么世子,就是你哥,在军营里当值呢,他都没来找你,怎么可能来看我?”胡昭昭莫名其妙。
傅红莲点头,说:“好久没见,我也有些思念他,之前一时情急,污蔑他是刺客,我后来想了想,青决也是担心我的安慰,伤了他的心,是我太不应该了。”
“哟!”胡昭昭像是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副磕到的模样,“你终于想明白了?青决哥哥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你也对我极好,”傅红莲拉过她的手,思虑再三,才说,“我这人愚钝,不知怎么哄男人开心,之前冷落了他,我该向他赔不是才对。你深得皇帝宠爱,自然知道怎么让男人开心,能教教我吗?”
“姐姐这话说的,”胡昭昭不甚在意,“青决哥哥喜欢你,哪里会真的生你的气,你同他说几句软话,他就开心啦!”
“话是这么说,”傅红莲骗她,“可光用说的怎么表达我的心意,我想给他制造点小惊喜,让他明白我的用心。”
胡昭昭感动极了,觉得青决哥哥一番真心没有白费,恨不得倾囊相授,“男人不就好简单?你看你之前同他说那么多道理,他哪里听进去了?跟男人就不要讲道理,服个软,撒撒娇,你看我在皇帝身边,也有因为任性做了些让皇帝不喜的事情,都被我撒娇装乖混过去啦。还有还有,他们可爱听甜言蜜语了,不管心里想法如何,三分要说的像十分,他们心里就很受用,自然就什么都听你的咯。”
这番言论傅红莲闻所未闻,大开眼界,心道居然还能这样!恨不得立刻拿来纸笔,都一一记下,奉为妖妃圣经。
“光是这样还不够,”傅红莲循循善诱,“你看我也没有什么才艺,女儿卖娇的事情,我一样也干不来。我看你经常给皇帝跳舞,哄得皇帝龙心大悦,我也很羡慕,想向你讨教些许。”
胡昭昭被她一番吹捧,十分受用,就差现出九条尾巴得意地摇晃,她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说道:“可是你文采好啊,字写得也好。你就这样,给青决哥哥写信。”
“写信?”傅红莲不懂,“写什么?”
恨她不开窍,胡昭昭一点她脑门,“你真傻,当然是写情书呀,就写,郎君,妾甚是想你,这些的,哎呀我没什么文化,写不出好东西,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这……管用么?”傅红莲将信将疑。
胡昭昭嗅嗅鼻子,凑到傅红莲身上左闻右闻,“姐姐身上好香!你听我的,写得真挚一些,再在信纸上喷上你这个香,见字如面,哪个男人看了不迷糊?”
这方面胡昭昭是专家,傅红莲听完表示,学会了学会了,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把得意洋洋的胡昭昭送走,傅红莲就立即开办,铺开宫里能拿出来最好的纸,绞劲脑汁给皇帝写情书。
但是她并非发自肺腑,自然不知从何写起,咬着笔头想了许久,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完了想困了,上床把被子一盖,呼呼睡大觉,明儿再继续想。
这一写,殿中多了许多废稿,每日扔在桌下的废纸团子成堆,傅红莲还是没写出来令自己满意的文章。
殿外的雪渐渐停了,落在地上的积雪又化了,院子里花圃中的花枝开始抽芽了。
这日环儿在外面浇花,浇着浇着,突然一声惊叫,引得殿内众人出门查看,银钗皱眉,怪她不稳重,斥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环儿摸不着头脑,指着一株腊梅花奇道:“你们看这株花,别的花都要开了,就这株,好像枯死了。”
众人围上来,果然,这个时节正当腊梅含苞待放的时候,仅有这株花,奄奄一息,竖在周围的花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银钗让公公去挖,把花挖出来之后,才发现这株花的根都坏死了。
小宫女接道:“许是这花没照料好,死了一株,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对,”傅红莲走上前来,接过花枝仔细研究,“姑母还在的时候,我经常料理这些花,都开得很旺盛,从来没见过别的花都好好的,只有一株死了的情况。银钗,你去查查原由。”
银钗得了令,她在宫里久居,也有一些人脉,把原来在琼华殿任职的宫女太监们都问了一遍,才回来回话。
“问出来了,”银钗把殿门掩紧了,才松口跟他们说,“有个宫女图省事,原先贵妃熬药的药渣,顺手就倒在花圃里,我查了下药引子,那些药都是良性的,没有什么能让花坏死的方子。”
傅红莲手指在桌上敲了很久,才问:“姑母的药引子,咱们这里还有剩么?”
银钗去找了,在库房里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些没用完的,拿到傅红莲跟前。
“很好,”傅红莲说,“你找个熟识的太医,不要找原来给姑母看病那个,看看这药方里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