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行，七人不行》李没头

6、尊重是相互的

　　“要我说，伶儿小姐才是庄主继承人，自家这位就是难堪大用。”

　　“不许胡说，小姐待我们不薄。”

　　“那有什么用？伶儿小姐待人也很好。反正都是亲生的，庄主也很看中她，反而对皓月小姐就很一般。”另一个声音显然不服气。

　　“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外头嚼舌根的话你也信。赶紧干活，你都偷懒多少天了。小姐不在，愈发猖狂了。”

　　“再说了，小姐生病以前也是很厉害的。”

　　红慧是和李皓月一同长大的，自然知道她以前的风采。

　　红灵则是在李皓月生病后被派来照顾的，只觉得自家主子窝囊。在一众李家庄弟子中仿若是个隐形人，没一点出彩的地方。

　　等个三四年，少庄主这个位置指不定是谁的呢。

　　“看来你的日子并不舒服嘛，一个当主子的还被婢女私下议论。”

　　这段对话被恰恰走到厅外李皓月和牧河听了十成十。

　　李皓月没理会这番可以称得上大逆不道的对话，脚不停歇地踏进了大厅。很自然地命令道：

　　“红灵，找一床棉被，再去西厢房寻个空床位，收拾下。红慧，把我屋里的金疮药拿出来。”

　　“是。”红灵眼神有些闪躲，应了一声就低头退下了。

　　“小姐，你回来了。”

　　红慧这两天没睡好，梦里都是李皓月跌坐在尸体堆中的画面。如今看见小姐全须全尾地向自己走来，连日来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

　　正欣喜的时候听到小姐要金疮药，急得就差把李皓月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了。她出于自己的私心，认为小姐身上哪怕有一个小伤口，都是对美的亵渎。

　　“伤到哪了？我把化瘀生肌膏也拿出来吧。不行不行，我看还是请个大夫吧。”

　　“红慧，不是我，是他。快去拿药吧。”李皓月无奈，指了指被当成透明人的牧河。

　　“是，我马上就去拿。”红慧这才注意到一旁穿得有些寒酸的牧河。不再多话，转身进了屋内。

　　“你就这么放那个婢女走了，我还以为你会教训一下她呢。”

　　在牧河的道理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人若欺他，他必然会耍点小手段报复回去。比如以往给他缺斤少两的小贩，他就偷偷在人家米袋里加了点料。

　　再比如方才莫名其妙抢他红绳还差点要了他性命的武丘，若日后再相见，他一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变强。

　　“红灵崇拜强者，这本没错。”

　　而且，红灵有一点说的没错，她确实不如乌伶。

　　“看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一直容忍她胡说八道？你还真是好脾气。”

　　牧河随手从桌上摆放整齐的果盘里拿起只苹果，无意识地啃了起来。心里却在想这李皓月什么路数。

　　寻常人家听到别人说自己的不是还要和对方争辩两句。像李皓月这样的上位者，收拾一个婢女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哪怕她大度，把那婢女调走眼不见心不烦的也好。但李皓月偏偏留着她，让牧河摸不准这人到底是真善良还是另有目的。

　　“她看不起我，我未必瞧得上她。尊重是相互的。”

　　这年头仆从就是主人的私有物，可以相互买卖。一点人权都没有。更别提尊重了。

　　“你倒是比你师兄师妹通情达理得多。”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好拿捏得多。

　　李皓月摇头苦笑。通情达理在这世上行不通。这世道讲究的是强者为王，刚好她的师兄师妹就是强者。

　　但她并不想和牧河多言语，路上奔波了好几日，她已经很疲惫了。要不是还没安置好牧河，她可以倒头就睡。

　　红慧拿着药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只兔子。

　　“小姐，兔兔八成听到你的声音了，一直叫唤呢。”

　　“嗯，把药给那位公子。叫红灵带他去西厢房休息吧。”

　　李皓月自然地伸手去接兔兔，发现它比自己走之前重了些，想来是没饿着。

　　“你养的宠物？还没野兔好看。”

　　牧河临走之前还不忘毒舌一句。

　　“兔兔能听懂的。”不仅如此，它还很通人性。就比如现在正努力挣脱李皓月的怀抱，打算扑倒牧河抓花他的脸。

　　“怎么，难不成还能成精吗？”

　　西边柴房里，有两个影子在窃窃私语。

　　“什么？盟主真要留下那小子？”

　　正嘟囔着嘴的是李家庄最小的弟子，李□□，年仅十三。

　　“嗯，盟主说以后他就和我们同吃同住了。□□师弟，以后你也是师兄了，应该高兴啊。”

　　忙着砍柴烧火的是李家庄大师兄，木金诚，年方三十。他追随了李致十几年，既是其他弟子的大师兄，也是他们的老师。闲暇时也会主动带师弟们干些杂货。

　　他虽然也觉得让牧河加入李家庄不妥，但又不能反驳盟主，只好怀着壮大李家庄的想法去接纳牧河。

　　“大师兄，你就拿我开玩笑吧。这有啥可高兴的。”

　　李□□哭丧着脸，他年纪小，没那么大格局。单纯的觉得，万一牧河和牧天阔大魔头一样滥杀无辜，连小孩都不放过，那他这样的弱鸡岂不是很危险？

　　他这么一想，连柴都砍不下去了。十分害怕牧河会像他砍柴一样把他一劈两半。

　　“大师兄，如果那个新来的欺负我，你会帮我的吧。”

　　“牧河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魔头，你这么怕他干啥。”

　　木金诚觉得有些好笑，自家这个小师弟的想法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那可不一定。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

　　李□□话还没说完，当事人就突然出现在面前，来不及细想就嚎了起来：“啊！你你你，别过来呀，大师兄救我！”

　　“牧河师弟，你来柴房做什么？”木金诚就淡定多了，他已经把牧河当做自己人了。只是奇怪这个时间点牧河为何出现在这里。

　　牧河听到“师弟”这个称呼眉头微蹙，不过几秒也就想通了李致八成要把他收入门中以此来保全他。

　　他其实是迷路了。方才红灵给他带路，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从议事厅回来的李修明和乌伶。这两个家伙，就装不认识似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但是红灵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非要上赶着去向冷冰冰的俩人献殷勤，随手指了条路就把他打发走了。

　　他看着红灵兴奋离去的背影，只能感叹李皓月到底心太软了。

　　然而这不算什么，最大的问题是他在偌大的李家庄迷路了。只怪这路太过蜿蜒曲折。

　　凭着对方向的判断，勉强摸到了西边一间有人的屋子。

　　正打算去询问，却意外听到门内的人恰巧在谈论自己，竟然还把他当成了吃人猛兽。

　　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要逗逗这口出狂言的小孩。但如今他寄人篱下，只想尽快变强，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所以他好言好语地问；“我不小心迷路了，请问这位…师兄，西厢房怎么走？”

　　“嘿，这不正好，□□师弟也住西厢，让他带你去就行。欸，□□，说你呢。”

　　“哦…哦，知道了。”

　　李□□背后说人还被本尊听到，一时又惊又俱。

　　可对方语气太过友好，他这才敢近看牧河，似乎没了早上打架时一眼望过去的戾气，与想象中小魔头的形象相去甚远。

　　尽管还是有些别扭，李□□仍是应道：“我带你去。”

　　西厢一共有三间寝室，一间里有三个床位。相比于庄里动辄数十人一铺的屋子，这里的条件算是不错了。

　　只是如今一间房满员，一间房住着修明师兄，他独来独往惯了，必不可能与其他师兄弟住在一处。还剩下的一间，目前只住着李□□。

　　李□□开门便注意到了一叠新的被褥，果然如此。他认命：

　　“你的床位在那边。我们以后就是……”

　　“叩叩叩。”一阵平缓的敲门声，但是门并未关上。

　　俩人应声回头看去，来者竟是李修明。

　　“盟主有令，让我照看你，你搬到正字房来。”这个“你”自然指的是牧河。

　　李□□再次惊呆。本来已经接受了与大魔王之子同住的事实，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修明师兄抢了他的舍友。这还是那个生人勿进的李修明师兄嘛！

　　照看一定要在同一个屋的嘛。如果可以，他也想受到修明师兄的照看。可惜自己太弱小了，在庄里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俩人走远。

　　“从明天开始，你便是李家庄弟子。在庄内一切按照庄规行事。”

　　牧河整理好棉花被褥，指了指中间空床位上摆放的几件青衣：“这是给我的？”

　　“早课辰时开始，晚课亥时结束。”

　　“什么？晚上还要上课？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你们晚上都不用休息的？”

　　牧河有些吃惊，从前的他也早起练功。但是纪爷爷秉承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观念，再严苛也从未让他折腾一整天。现在想来纪爷爷也是疼他的，只是自己从前不知珍惜罢了。

　　“要是坚持不了，不必勉强。”

　　李修明还是冷冷淡淡的，嘱咐完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