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夜的美梦 ...
-
四月初
名府的海棠开花了,每年的这个时候苏钰都会陪着她去看花。
云真站在窗前,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等什么消息,消息没等来,门铃却响了起来。
开门后,毫无悬念,是鹿春。
云真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笑着说:“自我从医院回来后,你一天不落的往这跑,你不上课了?”
鹿春撇了撇嘴:“你这是嫌弃我了?”
“想着你的伤,我不放心。”
“我都那么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鹿春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进碗里,把碗放到云真面前:“你要是嫌弃我,明天我可就不来了。”
“没有没有,天天有这么好喝汤,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鹿春看云真一直瞟手机,问道:“看什么呢?”
“苏钰都走了快两个星期了,说好一周联系一次,这到时间了,还没打电话,你说是不是那边风景太美把我给忘了。”
鹿春扒橘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闪烁,也只有那么一下,让人毫无察觉。
“怎么会,可能那边信号不好。”
她把橘子放进嘴里,酸的她一机灵。
鹿春呆了没多大会,就起身离开了,临走时还嘱咐云真好好休息。云真满口答应,可鹿春的心还是悬着。
走出小区,她望着一个地方,拿出手机拨出,忙音后不消片刻便接通,那头传来声音:“刚出来?”
是靳方。
“嗯。你说她不会突然想起来吧。”
对方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惆怅的叹息。
一周前
在所有人还没消化上个事情时又发生了新的状况。
云真醒来后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了那个晚上。
她说她过红绿灯时被车撞了一下,只觉得头很痛。
“你们怎么都来了,我没事。”后又看向靳方:“你别告诉苏钰,他那么远,只会担心。”
众人惊讶之余,靳方问道:“现在是几月?”
云真噗嗤一声:“你傻了吧,三月三十一,苏钰刚走了一星期。”
她什么都记得,只是记错了时间线。
她以为苏钰跟着导师去外地刚走了一星期。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众人选择隐瞒,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可不会是现在。
苏钰的身后事处理完后,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照看好云真。
他们不敢频繁的去看云真,怕她起疑心,可又放心不下,只得找各种理由试探她的状态。
所幸,一直到五月底,她的状态没什么不妥。
再告诉云真真相这件事中,靳方和鹿春的的意见不一致,他们担心知道后云真会受不了,更担心自己想起来后默默承受着。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用心守护的真相,在无声间被捅破,最后愚昧的却是他们。
六月底,按照他们那的习俗,未亡人要送已亡人最后一程。
这天,天刚破晓,靳方带着果品贡酒来到墓园,这些日子他一直不敢来,怕情绪失控,怕在云真面前漏了馅,这些日子,每个人都活在阴霾里,他也不知向谁诉说。
远远地,能看见墓碑上的照片,笑着,仿佛就在眼前。
令人注目的是,旁边开了一座新坟,不知是哪一家又添哀伤,靳方在心里想着。
他走近,把手上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墓前,许是刚下完雨的缘故,脚下一滑,再手快还是往一旁倒了去,这一倒,那尘封的秘密便暴露在了视野间。
是海棠!
没有一束,只有孤零零的一枝。
靳方拿起来,定眼看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往大门的方向跑着。
晨光透不过乌云,刚刚的好天气转瞬即逝,看门的大爷披着外套,坐在椅子上,吸着烟卷,不停地吐着烟雾,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那份淡然像是看惯了生死,也看穿了生死。
靳方敲了两下玻璃,大爷慢慢转过脸。
“最近有没有人探望过505号。”
“俺不知道你说的哪个,但有个姑娘隔几天来一次,还都是傍黑来,真大胆。”大爷吐着一口方言,靳方大体能听懂他说的话,听到姑娘两个字,心慌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来的?”
“嗯……”老汉回想着:“差不多两个月左右吧。她长得漂亮,所以记得很清楚。”
两个月,两个月。
靳方一边往外跑着,一边拿出手机播着号码。
无人接听,一遍、两遍、三遍,还是一样的口播。
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怎么都压不住。
只能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还来的及。
可消防人员破门而入的那一刻,云真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医生走过去,不消片刻,随后又摇了摇头走出来。
随后赶过来的鹿春站在门口,抓住门框,指尖发白,一步步走上前去,泪也流了下来。
怎么还是这样的结果呢?
还是留不住。
她安静的躺在那,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床尾的沙发上,是她画的素描,每一副都是苏钰的一颦一笑。
桌上维C 的瓶子里,是她一颗一颗攒起来的安眠药,如今零零落落的散在一边。
鹿春看着这些瓶子,哭的更加汹涌。
把安眠药当成维生素吃,她到底是想骗自己还是骗他们呢。
她不是在治病,她在要自己的命。
最近鹿春经常过来陪她,她们回忆过去,闲聊当下,可云真没告诉她的是,她自从医院回来,每晚都重复着一个梦。
梦里都是血,梦里她与苏钰阴阳两隔。
半夜惊起,心悸不已。
很多次后,梦里虚幻又真实,她觉得那是梦,可那不是。
她浑浑噩噩,像是做了一场梦,冗长又可及,仿佛这就是一辈子,可又弹指瞬间。
现在梦醒了。
如同时光穿梭机,一点点收集着梦里的讯息,她亲自给自己编制了一个弥天大谎。
自导自演,自欺欺人。
她装作往常的样子,不让人看出一点端倪。
只得在夜里宣泄,夜夜难眠,夜夜崩溃。
三个月,她给自己三个月的机会。
但凡能有一点缝隙,她便不会放弃自己。
她低估了她对苏钰的爱,也低估了苏钰在她心里的重要性。
随着时间流逝,没有好转,想法却愈发激烈,她活在这世间,不悲不喜,已失了灵魂。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不是求死,而是奔赴。
没有苏钰的以后,分秒都是煎熬。
在与自己约定的最后一个夜晚,她决定成全自己。
一生的定义是什么呢?
平平淡淡活到八十岁?
一生追寻不到心中所想。
云里雾里,过了一定年纪只剩躯壳?
可能这也是许多人想要的一生。
却不是她的一生。她活在自己的小世界,短暂绚丽。
遇到那个人,与他相知相爱,虽剩无法相伴之遗憾,至少对于他们而言是轰烈的。
也算不枉此生。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苏钰,眼前定格在那个夏天——
她问他:“我们这是不是早恋?”
他笑着回答说:“不是,我们是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