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制造》无辣不欢

3、偶遇

　　阮竟成这些日子有点忙晕乎了。自从接手了MBA培训项目，他才真正领略到做实业和做研究的巨大区别。做研究的时候，自己单线进行，多读，多看，多想，还有导师指导，多数时候还是比较轻松的。但是这种对外的培训项目却是完全另外一个形态。他需要和合作伙伴一遍遍商谈合作计划的细节，几轮谈判下来，也是感触良多。商业跟学术是决然两个世界，虽辛苦倒也长不少见识。阮竟成不是那种死读书的呆子博士，平时就爱好广泛，性格也开朗近人。不长时间，项目的工作倒也做的顺手。眼下的工作就是开始在市场调研的基础上，根据企业需求设计课程，还有遴选和邀请国内外有实力和名望的教授。课程设计不假他人手，必是自己亲力亲为，但是邀请教授的工作就需要一个助手来做了——这些名教授，事务繁忙，且自是都有点个性和脾气的，没有十万分的耐心和不放弃的精神，断然是请不动这些大家的。他想到连遇说的杜梅妹妹，不知道这位脾性如何，是否可以胜任这个艰巨的工作。

　　在北京，如果企业管理层想要去充电和提升，上佳的选择不外乎是北大、清华和人大。北大人文气息更重，去的多是仰慕燕园的“一塔湖图”；清华自然不遑多让，历史同样久远，只是更偏重理性精神，作此选择的也不外想去切身感受一下清华园的“厚德载物”。人大的MBA是后起之秀，却因为在综合面突出，也吸引了不少人心向往之。三家之间互相竞争，但毕竟都是有大家风范，教师资源互通有无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有名的教授其实也就那么些个。也正因为此，如何争取这些名教授，成了培训项目的关键任务。杜梅也没有想到，她一来就承担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兀自望着阮竟成递给自己的名单和联络方式发呆，半天也没有打出一个电话。阮竟成也留了一个心眼，领会连遇的意思，在开始的时候并不特别给予杜梅特殊的关照，让她自己去感受工作的点点滴滴。

　　看着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换做是别人，应该也是有点发憷的。那些人，不是泰斗级的人物就是业界翘楚，平日里都是财经类电视、杂志、报纸和网络的常客。学新闻传播的杜梅也都是在媒体上读这些星光闪闪的名字，现在要给活生生的人打电话，“下不去手”也属正常。可是事情不能这耽搁，她又不愿意遇事就去找阮竟成帮忙，要不也太不给堂哥长面了。就在那里自顾自纠结，拿着手上的笔不停的旋转。

　　“算了，下午再打，先去吃午饭吧。”杜梅想，就起身收拾桌上的文件，转身拉门出去。

　　正伸手的时候，门却开了。MBA办公所在是清华的一座老式四合院建筑，据说清华建校的时候就有了。好在此时的杜梅并不知道，关于这院子还有许多惊悚的传说。只是这院子因为上了年头，衰败的园草、龟裂的漆面，微湿的石板地面，隐隐渗出些许的寒意。这门突然开了，吓得杜梅一激灵，脑子里就过电般浮现了神神鬼鬼的东西，也就傻傻的伫立在了那里，不能动弹。

　　方言的MBA课程报名表已经交上去了，10月开学，这个城市最美的时候。只是因为今天无事，方言就想先去学校看看，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这也是方言的习惯，做事情之前，总是要做“功课”的，这样不至于开始的时候把时间浪费在熟悉环境和条件上。清华本校区在五道口，近中关村。这一片，因为工作的关系，方言也是极熟悉的。只是平时工作繁忙，加上心里还是有点隔阂，唯独这清华和北大，是一次也没有进去过。方言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在那块校训碑前停了脚步，端视那方“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碑文良久。之所以选择来清华进修，其实也是方言的心路历程使然。虽然高中毕业只考上了一个专科学校，但是方言一直不觉的自己的人生就停留在了。也因为抱持这样的信念，方言说服父母，只身就来了北京。从一个小小的速递员，不知白天黑夜的穿梭于这个城市，到今天成为公司中层管理，还能够来清华进修，不正是他坚卓刚毅，奋发图强的的结果吗？方言有更远更大的梦想，对自己也有更高的期待，来这里进修，也是真正希望自己成为增其美德，容载万物的君子。

　　信步走进校园，方言也为之一震，周遭都是和自己一样年轻的面孔，洋溢的却是和自己不一样的青春气息。方言心下也暗暗给自己鼓劲：一定要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这样想着，一边问同学，就找到了MBA的办公室。办公室是一座古风盎然的四合院，因为在学校把角的位置，尤其显得优雅而静谧。廊柱下的墙上有“经济管理学院MBA培训部”的标牌，正是这里了。方言推门进去，却看见一个女生静静的站在面前，也小惊一下。女生眉清目秀，身材高挑，过肩长发打理得简洁自然。上着浅粉褶边衬衣，下穿藏青及膝中长裙，脚上一双白色平地软布鞋，典型的职业白领，却又透着些许的学生气。

　　“您好，我叫方言，今年MBA一期的学员，我来熟悉一下环境。”方言礼貌的介绍自己。
　　杜梅反应过来，知是自己刚才想多了，尴尬的笑笑，伸手回应。“你好，我是MBA培训项目行政助理杜梅，也是一期班的班主任，由我来负责本班的具体事务。”

　　“那我应该叫您杜老师了。”
　　“别，你还是叫我杜梅吧，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杜梅请方言坐下，这才看清楚他的脸——一刹那，她想起来，眼前这位方言，正是一年多以前自己给手帕的男子——因为那双手，让她一直不曾忘记的那双干净，欣长的手。有些人，你只要有一眼，就会记一生。

　　显然，方言并不知道眼前的女生就是那天给自己手帕的人，因为大雨和难堪让他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他无数次翻开纸包的手帕，无数次虚构归还手帕的情景，只是眼下，人在，他却不知。仿佛世间很多的错遇，两两不知的算无缘，一人知而不语，事情就微妙起来。杜梅有些慌乱，虽然她确定方言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因为之前一遍遍放空时候的回忆，而眼前人就在，倒让她有点不知所措来。忙问方言有什么需要问的，如果没有的话，她就要去吃午餐了。原是趁机躲开一下的，没想到方言倒是抓住了跟老师套近乎的机会，接口下来就提出请她吃饭。杜梅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或许也是从心里并未有想拒绝的意思，也就答应了。

　　杜梅第一天上班，也并不熟悉清华，好在正是开饭的时候，随着学生很容易就找到了食堂。进去一问，原来学院进餐时需要办理餐卡的。方言记得门外有一家“俏江南”，应该还不错，征询杜梅的意见，也觉得合意，二人就径直往外面走。半路遇见想去叫杜梅吃饭的阮竟成，相互介绍之后，便凑一起去了。

　　坐定，方言先问了杜梅和阮竟成哪里人，吃什么口味，就不再推让，做主点了菜。因为二人都是北京人，方言就要了些家常菜，并嘱咐服务生不要放辣。给杜梅要了鲜榨葡萄汁，因为是中餐，阮竟成不善酒事，方言也不勉强，要了酸梅汤两人分着喝。毕竟是年龄相仿，加上经历互补，一顿午餐的光景，你来我往的居然和阮竟成聊得十分投机，全然将杜梅晾在一边。快结束的时候，方言突然注意到索然无趣的杜梅，也觉察到自己的失礼，特意拿了茶杯，转过神来面对杜梅。

　　“杜老师，第一次见面，我先敬您一杯。以后的日子里，还需要您多多指教啊！”明明是很职场的应酬之语，方言说来却是诚意十足，杜梅听来也是没有丝毫的反感，倒觉出方言超出年龄本身的成熟来。杜梅也端起茶杯，轻轻的碰过。“呵呵呵，不敢啊，我和你一样，今天才来到这里。指教是不敢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事情，你就尽管找我吧。”二人相视一笑，阮竟成也举杯，算是饭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