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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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老妇人的质问，北山露出了思索的神色，随后她贴近木莲的身边，刚想跟她推测这个妇人的身份，老妇人就直接抱着孩子坐在了地上。
“并不需要你们去猜测什么，”老妇人瞥了眼北山，随后轻轻拍着小宝宝的背，“哪怕有小野家的名字，我们也不过是山林间的村民农妇。”
说着，她看向木莲，由风霜勾勒的纹路也遮挡不住她眉眼的细腻娇柔，可就是这般美丽的女子，眼神却犀利得像位战士。
“这队伍里有那些神神叨叨的人，那东西不敢过来的。”
老妇人没头没尾的话激起其他镇民的不满，胆子大些的直接在自家房门后喊道，“还不是你儿子的错！仗着有你活着才敢对那位大人如此不敬！”
还有人应和这人的话，“他们会死的，反正都会死，为什么不能代替我的孩子去死？”
“哦呀，”菅原真悟盘膝坐到地上，笑眯眯地伸手戳了下小宝宝的脸蛋，柔软的触感让他愉悦地眯着眼睛，难得爱屋及乌地说了句，“这孩子有天赋，莲把她带走吧？”
小女孩被戳着脸颊内凹也不吭声，刚才哭红的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可菅原真悟是会心疼的人吗？
他不是，他转头扯过来禅院，低声说：“我把这孩子拿给你换。”
闻言，老妇人皱起了眉头，不爽的样子很明显，看向木莲的眼神带着些许审视，而木莲只看了眼菅原真悟，还没说话，老妇人的儿子就急忙跳了起来，“不行！谁都不能带走我的爱子！”
“你的爱子已经死了。”
不需要别人插嘴，老妇人再次撕开了小野正己的伤疤，“在你面前，因为你的不作为，被那个鬼东西活活撕开了胸膛，吃掉了心脏。”
“……”
现场的沉默并没有让老妇人闭嘴，她轻柔地拍着小女孩的背，平铺直叙地问，“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是因为你的不作——”
“别说了！”小野正己捂着耳朵，咚得一声跪倒在地，嘴里一直念叨着，“别说了……别，爱子别……别离开我……”
“呵，”老妇人嫌恶地瞥了眼不成器的儿子，转头看着木莲，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是一句没说。
知道需要自己来开话题，木莲垂眸，笑着问，“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
老妇人的故事拿到话本师傅那里应该能写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尤其是其中为爱私奔的行为，肯定能赚翻一众贵族小姐的眼泪，但那是不出意外的话。
爱情故事的转折从老先生在山林里救回一个男人开始，那个男人原本是个行商的商户，在押送货物的途中，因为商队遇袭，慌不择路逃进了山林，后来有幸遇见老先生才捡回了一条命。
身受重伤的男人被安置在了老先生的邻居家中，而当时妇人一直在家中带孩子，哪怕不愿给这人好脸色，她也要看在先生的善心上去帮忙送个饭或者补个衣裳。
她原本以为这人伤好了就会离开，但哪想到男人离开后又会特意跑回来纠缠，也不知道是为了纠缠先生还是她，反正不给好脸色也能自顾自地斗了三十载，直到那个家伙到来。
“那东西年轻时虽然眼色不好，但至少品行还算过得去，但那个……”
老妇人皱着眉头抱紧了孙女，“那个男人是深夜来的，漆黑的发，”她的眼神忍不住在木莲的发丝上流连，“玫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他看起来非常柔弱，苍白的面容与纤细的身体，说是寻找落脚点的旅人，可先生说他身上，有血腥气……”
她似乎不愿意再继续回忆这个人，转而继续说到商户，“他虽然与我不对付，但在邻里间的口碑却非常好，和善、良心还热心肠，贩售的东西都能比友商还便宜些，他像是水滴融入了这个池塘，虽然带来了轻微的波纹，却也化作了池塘的一份子——就算是最讨厌他的我，也得说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可他莫名其妙变了个人，变得不是人，在收留了那个…之后就变了，”老妇人深呼吸，“当天夜里他就袭击了我家，差一点我就……”
老妇人眉目低垂，声线微微颤抖着，“要不是先生，我可能就……但是在先生砍伤他的脑袋时，他就逃跑了。”
原本应该风平浪静地生活下去，可三年后他又回来了。
“他要求我们每天为他献上一个女人，后来女人都快死绝时，他又突然改要求，三天送一个女人以外的人，等青年人快全部吃光时，他又改要求，只要在十天内送一盆人肉就可以不吃人，——有人想逃跑，可是没有用，跑出去的人第二天夜里就会被挂在自家门口，残破的肢体与血淋淋的伤口，惶恐的面容上似乎还带着逃出生天的笑容。”
“原本数千人的镇子到现在，就唯独剩下我这一个老弱病残还活着。”
“可现在马上就要到第四十天了，他还没来，”她轻柔地哄着小宝宝睡觉，眉目间的情谊却不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呢……”
说着，她自己突兀地笑了，似乎有点疯癫，让她身边蜷缩着的小野正己害怕到颤抖，菅原真悟迷惑地看了眼他就不再理会，转而试探着想要抱走小宝宝。
可老妇人的手稳健得不像她这个年纪，转向木莲的眼神也奇怪得让北山直冒鸡皮疙瘩。
木莲似乎没发现她的不对劲，“说起来，我们在来时的路上还发现了蛮多白骨的，北山当时还说那可能是兽骨呢。”
忽然被提及的北山欲哭无泪，她努力忽视脊背的凉意，但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大人……”
“嗯，”木莲笑眯眯地对她歪头眨眼睛，“不用担心，她对我们没有恶意。”
转头她又对着老妇人问，“你打算留在这里吗？”
被她圈在怀里的小宝宝正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红彤彤的眼眶委屈巴巴地盯着一直戳她脸颊的菅原真悟，只是小孩子的关注点永远不会聚焦在一处，没一会她就转头看着老妇人傻乎乎地笑。
“乖宝宝，”老妇人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无视了木莲问话的她只笑眯眯地说着，“乖宝宝，辛苦你们了。”
“夫人，”半路跟上来的平千代忍不住凑到木莲身边，“需要让阿诚去吗？”
木莲回头看着平千代，笑着摇头说，“赖诚去了也没有用啊，”她的视线扫过隐藏在门缝中的镇民，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没有用的，食人鬼背后的力量不允许他们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她至今亲眼见到过的食人鬼都已经化作了炸裂的肉屑，唯一一个坚持得还算长一点的也只喊出了一句，“对不起。”
至于其他非人类，小妖怪们都自发地向着茨城转移，原因是他们听说那里有新发现的妖怪之里，面积虽然还不大，但对于他们这些实力不强的小妖怪们而言，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新家。
其余的就是在人类群落中扎堆出现的咒灵，千奇百怪的长相再次刷新了木莲对“奇行种”的下限认知，接着不得不佩服每天看着这种东西长大的咒术师们。
被莫名其妙赞美了两三天的咒术师们都以为这是她发现了他们的作用，并夸赞他们的实力，除了菅原真悟，他真诚且自信地认定木莲是被他的英姿给帅到了。
话归正题，在那只“对不起”食人鬼炸开后，木莲就再没见过食人鬼，就算途中听说了相关的传闻，也会像现在这样变成听人讲故事，但大部分时候讲故事的人都对食人鬼一知半解，除了现在这一位老妇人。
她知道得非常多，甚至还亲手培养了一个新的武器，一个拥有着咒术师血统跟一身毒性的“炸弹”。
木莲的眼中，小宝宝体内伴随着血液涌动的，不止是咒力，还有紫黑色的毒瘴，——这个毒在老妇人自己体内也有近似的存在，只是颜色更深，毒性更大，还已经深入骨脊。
如果猜测的没有错，她本打算拿自己跟食人鬼同归于尽的……
木莲无奈叹气，“我下一步的计划是往宫城去，路上会经过浪江，你们要一起吗？”
一阵沉默，就平千代有些愤愤不平地跟一脸平静的源赖诚抱怨这群人不知好歹，只是源赖诚根本不理他，自己目光无神地盯着谁家破败的屋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没有回应也不影响平千代越想越气，自己划开扇子挡着口鼻，姿态高傲地扫视了一圈，越发不爽地决定以后给这些人个教训。
毕竟夫人的决断绝对不会出错，出错的只可能是愚昧无知的凡人！
久不见答复，木莲莞尔一笑，随口说道，“当然，你们想继续留着也可以，但是我的部下不可能留下来给你们当消耗品。”
说着她看向刚才咒骂老妇人最严重的那一间屋子，他家肢体残缺的人最多，相对的活着的也最多，甚至这时候都还能听见屋子里有小孩的哭声，透过墙体看见的却让木莲只觉得污糟，皱着眉头挪开视线，“我本不打算救你们的。”
她不喜欢食人鬼，但更厌烦将同类当做祭品的行为，“但是这里无辜的人更多，所以我决定救你们，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木莲站起身，源赖诚上前两步将腰间的刀剑抽出，送到她的手边，“请用。”
“谢谢，”木莲笑着道谢，抽出刀刃认真地看了眼，并不华丽的刀柄连接着绚丽的月色，白日间的光辉让这刃刀剑越发的耀眼，“三条派的太刀呀，还真不错呢。”
源赖诚低头没说话，而木莲感受着手中刀剑轻微地振动，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我的私库里还有一振三条派的。”
只是她想不起来名字，木莲有些苦恼地想了下，最后彻底放弃地看向自己的本丸。
被引导向这里的信仰几乎将本丸改造成第二个桃源乡，再次扩张的空间完全看不到尽头，而木莲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以前插的旗子，自信地认为自己不可能成神，却没想到自己赶了一次末班车，直接准备“肉身成神”。
以往觉得无关痛痒的虫与光脉几乎把她坑得半死，向往自由的“荣姬”在出城后更是直接把自己往“牢笼”里推了又推……
纠缠的爱意异变成了霸道的占有，一时的便利化作了永恒的枷锁，而最是寻常的良善却变成了绊脚的镣铐。
原来她接收的爱意早就成了填埋她的墓土了呀……
木莲莞尔一笑，转头看着老妇人，柔声问道，“你恨吗？”
“恨？”老妇人轻声呢喃，“怎么恨呢？恨他就算认不得我也要留我夫妻一命，还是恨他在我先生死后才来圈养我们？”
“我拿什么去恨呢……”
她失笑，怀里的孩子因她失度的力道涨红了脸颊，可她们都像是感受不到似的，一个笑得有些疯癫，一个看得有些懵懂。
“我只想要个解脱。”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9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