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降生于浮世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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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腾的紫色怨力仿佛直达天际。
木莲坐在菅原真悟的怀里，低着头去看那雾气里翻涌的细碎星光，边缘的米粒光辉已经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卷入怨念的洪流一般。
无目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她的眼睛此刻闪闪发亮，时不时地瞥了眼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菅原真悟，眉间颦蹙，嘴角却含笑。
“就这样的气息，”无目轻声说，“不应该叫恶灵，该叫怨灵。”
“但本源上而言，是诅咒才对吧？”
菅原真悟带着木莲平稳地落地，不远处就是被怨力腐蚀致死的草木，枯败、阴暗的气息弥漫在天地间。
对于恶念更敏感的木莲皱眉，忍不住抬手掩盖住口鼻，“好多怪。”
奇形怪状的虫与怪在雾气中纠结成巨大的长蛇，猩红的蛇瞳恶狠狠地盯着来意不明的两人，蛇信微颤，怨念蒸腾间化作了一个类人的怪物。
三人同时露出了不愉的神色，菅原真悟斜上前一步，挡住了怪物看向木莲的视线，“啧，怎么什么东西都喜欢莲酱啊？”
“应当是荣姬身上的传说吧。”
无目侧靠一步，身姿娉婷地站在木莲身侧，语调轻柔地埋怨说，“毕竟荣姬可以‘孕育’出了鬼王的存在嘛～”
“在下可是第一次听说，妖鬼之间还流传着这样的‘臆想’呢，”双目有神的无目伸手戳了下耳尖都在泛红的木莲，“也不知道当事人怎么想的呢……”
木莲瞥了眼“无目”，看似懒得理会这个不正经的大侄儿，实则已经尴尬到恨不得求助外援，“怨念、传说、畏惧……这东西，”眉头紧皱，“不是单纯的妖。”
“是呀～”
菅原真悟弹指击碎了怪物试探性的攻击，面上带着甜丝丝的笑容，但湛蓝的眼里满是结霜的冰冷，“时代在进步，这种揉杂体越来越多，普通的灵力都没法清理掉它们呢。”
“前段时间还有一队阴阳师折损在了相似的怪物手里，”无目遗憾补充，“但是那位大人只认定是寮署的新生不够强大，接着又给上面塞了好多废物呢。”
木莲：就算你怎么说，我也不会管的。
“捉迷藏……”
被忽视许久的怪物幽怨出声，难以说清这些声音里到底交杂着多少和音，也难以看清怪物脸上到底有多少张不同的面容，“来玩吧～我是鬼，你是人，鬼抓人，人躲鬼。”
“鬼找人，找到了，快点跑；跑不掉，被抓到——”
浓紫的雾气瞬间铺满了天地，而鬼怪的声音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被抓到，关起来，关起来，就吃掉～”
“哇哦，”菅原真悟好奇地蹲在地上戳地面那层怨力，“居然是这么高级的东西唉？”
萦绕在指尖的雾气轻轻一吹就消散了大半，只是接触到地面的指尖却留下了些许腐蚀痕，虽然没能真正伤到皮肉，但就这腐蚀性，“普通人会被融成水的吧～”
木莲并未说话，她的身上氤氲出金银的光辉，轻轻柔柔地照亮了一小片土地，藏着星河的眼睛环视一圈后，她举步往西走去。
无目安静地跟在她的身边，灵动的眉眼笑眯眯地朝菅原真悟眨眼致意，而菅原真悟则兴致缺缺地走到了无目身边，仗着身高认认真真地端详起了这个正统阴阳术。
不过菅原真悟看了没几秒就百无聊赖地蹿到了木莲身边，低着头八卦：“你真的跟、那一位有什么瓜葛？”
一边说，眼神一边往无目身上飘，但木莲只对他翻了对白眼，无目含笑，眉眼间满是愉悦地纠正：“请别乱说。”
“嗨呀！”
一道稚嫩的叫喊声自不远处传来，“把在下的信徒还来！”
巴掌大的小蛇盘在一块石头上，银白的鳞片折射着细碎的光，鎏金的蛇瞳是对比于怪物的干净与纯粹，祂吐着信子，时不时舞一下纤细的尾巴，又动不动就伸长脖子想要从被吊在树上的笼子里咬下什么东西。
只是小蛇的体型相对于数十米高的树而言，大部分行动都是无用功，所以祂的身边除了逐渐黯淡的石块外，就只剩下银白的鳞片能够抵御下怨念的侵袭。
菅原真悟揉了揉眼角，随后就笑眯眯地跟发现了烤鸡的狐狸似的，“有趣。”
突然的声音让小蛇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差点跌下石块不说，还不小心沾染了点怨念，“滋啦”一声，如同铁板上灼烧的嫩肉，银白的鳞片瞬间被刮伤、腐蚀，露出内里嫩白的血肉。
“你们快出去呀！”
小蛇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焦急地拍着尾巴，挪动身体让出一小块石面，“你们碰碰它。”
“不用，”无目轻声说，“我们是——”
“找到了！”
复数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混乱的音调直让人脑袋发懵，小蛇陡然蹿起，细长的尾巴一拍，就要自己凭依的石块抽向了呆滞不动的三人。
“快接住！”
鬼一见小蛇将烦人的石块交出就笑得越发猖狂，尤其是看见“被吓傻”的三人还呆滞的站在原地时，更是开心地唱起来奇怪的歌，不成调的小令连最基础的含义都没有理顺，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健壮的人被吃掉身躯，纤细的人被吃掉肌理，稚嫩的人被吃掉心肝，美丽的人被吃掉五官……
不远的距离也让石块飞了好久，菅原真悟看着飞到自己面前的石块，伸手接住了，却在小蛇庆幸转惊诧的眼神中留在了原地，“嘛，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才不要被吃掉全身呢！”
“所以，——还是请你去死吧。”
浓稠的怨念随着菅原真悟的话语蒸腾翻涌，可他周身却像是被无形的东西隔阂一般，隔绝了翻涌的怨念，也抵挡住了怪物的攻击。
只是那隔绝外物的“场”让木莲有点不舒服，尤其是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呼吸，莫名的压力压抑着木莲的胸腔，如同气管灌进了温水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咳嗽，接着仿佛瞬间，这种压抑的感觉散去，除了肺部的难受外，就只剩下一身轻松。
而被触怒的怪物自地面袭出，黑暗处的阴影是它最好的庇护，它叫嚣着，“可恶！”
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木莲面前，接着仿佛落叶撞上了飓风，砰得一声就撞断了三人环抱的大树，可它似乎不能接受这奇怪的表现。
它懵了半息后就以嘶哑而尖锐的声线叫嚣着要吃掉他们，腾飞的怨念击飞了身形不稳的小蛇，而看似瘦弱无骨的无目跟脚下钉钉了似的，巍然不动不说，还有空闲去关心不舒服的木莲。
被挑衅到尊严的怪物叫声越发尖利，浓稠的液体自它身上滚落，而菅原真悟只是抬起一只手，唇角带着礼貌的微笑，轻弹指。
咻地一下，泛着银白光辉的御币直接洞穿了怪物的身体，而它身后被小蛇压制的浓稠怨念却在菅原真悟的眼中消逝的无影无踪。
怪物失去了半边身子，露出了内里腐烂生蛆的肢体，低等的怪聚集在它的皮囊下，鼓鼓囊囊地支撑起了随时可能爆裂的皮袋。
此刻，皮袋被划破了一道口，被束缚着的怪就像是撞见了逃生的天井一般，一股脑地喷涌而出。
阴暗的、污秽的，杂糅着各种各样令人不适的气息的怪如同“泉水”一般自破洞中喷涌而出，使本就昏暗的天空越发昏沉，而被鬼怪遮掩在身后的小蛇则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滚。
滋啦滋啦的灼烧声隐没在鬼怪的尖啸中，菅原真悟捏了捏耳垂，垂眸叹气，“好吵啊……”
喧嚣的耳蜗里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诡秘的寂静席卷天地，碍眼的怪物如同洁白的纸上附着的一点灰烬，轻轻一吹，就化作了虚无。
菅原真悟的强大让祓除的过程简单到了极致，毫无实感不说，有些人还没能反应过来。
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鬼怪消失的地方闪烁着，木莲低头轻轻地咳嗦了下，而小蛇整只都僵硬在了原地，呆愣地扭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空荡。
木莲奇怪地看了眼小蛇身后的空地，虽然能够感受到压抑的气息，但看不见被小蛇抗争着的东西的她，只能带着疑惑看向被无目祓除的妖怪。
残留的怨念依旧在腐蚀小蛇银白的鳞片，滋啦滋啦的烹炸声不绝于耳，无目有些好笑地提醒说：“您不去清理污秽嘛？”
小蛇僵直的尾巴一抖，嫩红的蛇信子颤巍巍地收回，团了团蛇身，藏住了小小的三角脑袋，却不小心露出了腹部鲜血淋漓的创口。
“这家伙……”
菅原真悟笑眯眯地靠近木莲，轻佻地挑眉大声说，“肯定是沉浸在本大爷的光辉中了！”
无目：……
木莲侧步让开了些，她低头看着自闭的小蛇，刚刚迈步就见小蛇跟触及了痛觉神经似的，猛地一抖，腹部的伤口溢出夹杂着金光的血液，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
无目叹气，招摇的衣袖轻轻一挥，散落了一地的星光就被牵成了线，由温柔的风捧着送上了天空，飘飘忽忽地，带着焦黑的烟尘，向着四周飘散而去。
菅原真悟仰着头看着星光散去，“不得不说，阴阳术真适合约会～”
只是扭头去看木莲，她皱眉的样子显得非常严肃，但这吓蛇的表情却藏不住她面色的苍白无力，他伸手想要扶着她的手臂，却被木莲礼貌道谢后躲了开。
菅原真悟无辜眨眨眼，好心被婉拒，虽然他不在乎面子，但转眼就见纸式神已经“亲昵”地挽上了木莲的手臂，他咋舌，吓得团成团的小白蛇害怕地抖了下。
无目回头看了眼菅原真悟，明亮的眼睛多情而缠绵，“那我教教你？”
“大可不必，”菅原真悟动作夸张地躲到了木莲身边，微微弯着腰，脑袋靠近木莲的脸，接着借位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孱弱模样，“我就是个普通的术士，是要依赖莲酱才能活下来的废物。”
木莲：……
无目噗嗤笑出了声，对着黑脸的木莲无辜眨眼，调笑说：“哎呀，小木莲真是魅力十足呢～”
木莲掩唇轻轻咳嗽，她深呼吸后看向悄咪咪探出半个脑袋的小蛇，在疼痛能够被忍受时，唇角含笑，温和地说：“我想问一些事情，不知你是否——”
“有。”
小蛇砰得一声变作了巴掌大的小人，面上遮着御神纸，身上罩着剪了三个口的白布，小小的脑袋仰着，纤细的双手不安地揉捏着燃着血污的衣摆，“吾、咳，在下是蛇道之主，这里的山神。”
“在下，木莲，”木莲指着自己说，“一个人类，这是菅原先生，一位阴阳师，”菅原真悟给面子地做了个阴阳师的见面礼，“这位是，无目先生……”
“你好。”
无目轻柔地微笑着，她挥手间就在这污浊之地布设下结界，而菅原真悟瞥了眼那三个阵角，稍微记了下就抛之脑后，自己蹲下伸手戳着小白蛇娃娃的脑袋，滋啦一声响，他指尖一疼就乖乖地收回了手，语调幽怨又委屈，“我在跟你打招呼，你却这样对我……”
清正优越的气息慢悠悠地回填，山神看了眼菅原真悟，拽着御神纸的手不小心抓烂了一点边角，一声细腻到微乎其微的声响让祂尴尬得身形不稳，但还没等木莲问询，祂就低下了头，谦顺地跪地土下座，扬声说：“居然是——我，荣姬殿下……对不起，我……”
小蛇安静地低着头，可面上的御神纸边沿正在逐渐湿润，“都是我的失职。”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降生于浮世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