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古今记纪》池清水也青

46、降生于浮世之中

　　认真做事时，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等木莲满十四岁时，水和都在她的放出主张下，出了宫、嫁了人，还生了宝，只是为了避嫌，荣姬并没有去参加水和的婚礼，只在水和带着病弱的丈夫来面见她时，又添了些礼物。
　　至于之后，不爱出门的她哪怕是水和生子，也只多给了一些不出格的赏赐。
　　不过这差不多十年里，晴明搞掉了一直针对他的记不住名字的阴阳同僚，自己搬出安倍宅，自住土御门当起了“守门大将”，然后又结交了除源博雅外的新朋友，就是朝堂上也多了个非常不喜欢他的大将军源赖光。
　　记不住名字的阴阳同僚还想从安倍晴明那儿夺得木莲这儿的驻卫资格，但每次过来都能带动昏天黑地的“邪气”，最讨厌这些东西但总是（因为身处深宫）避不开的木莲再次闭门谢客。
　　后来安倍晴明说那是诅咒产生的咒力，至于原理嘛……
　　木莲嫌麻烦，拒绝知道。
　　只是安倍晴明才不会“半途而废”呢，他以之前被封的怨神菅原道真为例子，详细且枯燥地为木莲讲解了八百万神明的生成原因，而被烦不胜烦的木莲在忍无可忍后，就直接以“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为借口把人丢了出去。
　　但没想到安倍晴明可以那么不要脸，他被丢出去后居然就期期艾艾地跟人说“自己失宠了”……
　　就凭这句话，一群想要得宠的家伙就各种蓝白配色的蜂拥而来，每天都能在门前、路边、花园里偶遇各种人的木莲黑着脸，扭头就去找了藤原中宫。
　　回到寝宫的木莲不用想都能在脑袋里够勾画出某人不要脸的“期期艾艾”，瞬间被气到，于是转身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瓣芙蓉花，凭借着虫的帮助直接给黄泉里的“大兄弟们”跟信太之森的好闺蜜送了告状信。
　　不出三天，某个人就举着白旗跑来寝宫哭唧唧，那弱柳扶风的样子是真的看的人神清气爽，让小姨妈大方地原谅了不懂事的大侄儿，只是后来又莫名其妙地传出了“阴阳师对姬君XX事”，那古早小说的味道简直让人直呼“卧槽”。
　　侍女山茶八卦地说着传闻，木莲：地铁，老人，手机.jpg
　　她其实真的不理解了，就她跟安倍晴明的年龄差，怎么就能传出那么……微妙的“爱情故事”了呢？
　　她把自己当作安倍晴明的姨妈，每次看他都是“这是我姐妹家的熊孩子”，而安倍晴明把自己当她哥，每次看她都是“这小妹崽真好玩”。
　　结果一个慈祥一个妹控，两个合起来就成了“哎，这是个没大没小的娃，作为大人要包容……”
　　“可是晴明大人也算是姬君的幼驯染吧，”山茶跪坐在桌边伸长脖子看木莲桌上的画，看样子是个人像，身材稚嫩、笑容乖巧，但垂落的卷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具体的相貌但却能感觉到画中人的濡慕与依赖，“这是谁呀？”
　　木莲停笔，看着画中的少年，歪着头想了想，“记不清。”
　　但这孩子应该有一双玫红色的眼睛，容貌艳丽但笑容乖巧……不过也没必要说，木莲想着有的没的，干脆就将画放进了自己的私库。
　　前些日子天皇突然决定去海边玩，接着上行下效，一群人就开始忙碌起了出行，作为宫里跟未成年皇子们一样闲适、甚至有点懒散的荣姬，木莲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
　　反正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荣姬几乎成了皇室用来彰显神恩的吉祥物，哪怕啥都不干都能被解读出一系列绝不会差的讯息。
　　与安倍晴明交好被当作了神明亲近阴阳师，而之前只是因为等某个菊，她在花园里自己跟自己下了一会五子棋，接着就传出了“荣姬在研究新阵法”之类的传言。
　　木莲对这群毫无娱乐项目而喜好八卦的贵族无话可说，随即就想出了一系列的增负政策，从每日打卡到每月政绩，政客们累死累活，天皇半夜笑醒。
　　说起来，前朝最突出的两个政客就是大将军源赖光跟职位一长串的纪贯之，前者是以除魔卫道为本职的斩妖人，后者就喜欢三天两头给木莲寄和歌，也不管她回不回信的风流人。
　　木莲无话可说，随后就直接把那些熏香的信纸放进了公库，——没什么用处，但是未来应该蛮值钱……
　　想要公库也成为自己的小钱罐，那就得独立……这么一想，她干脆就把在出游时跟天皇说了两句，“我想要冠姓。”
　　一直把木莲供着的天皇直接问她，是爸爸做的不够好吗？
　　说着还拿手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自己的眼尾，带着皱纹的眼尾微红，还有些湿润，似乎只要木莲一说出什么就能哗得一下掉眼泪似的。
　　木莲：……还好。
　　“我只是想出宫，”木莲掀开帘子看着车外满山遍野的苍翠，地下有着闪烁着微光的虫群，但平安京内常见的虫这儿却少得几乎看不见几只，“荣姬本就是向往自由的。”
　　虫是一切的本源，但随着人类的增多，虫也分了两类，一是亲近自然的虫，它们可能引起各种奇异的自然与非自然变化；二是怪，它们依附人类而生，是展现人心的虫，出现的可能有许多……
　　越靠近人群，怪越多；越靠近自然，虫越多。
　　木莲不喜欢也不讨厌虫，但对于怪，她并不想从那纠缠的发光物体中看出周围人对她的诸多情绪。
　　“那荣姬想留在哪儿呢？”天皇敲着绘扇，皱着眉头沉思着，“茨城？或者就留在平安京呢？”
　　木莲放下帘子，认真地看着天皇，想了想才说：“海边……”
　　她从海边来，自然要回到海边去。
　　她所怀念的那片土地早已追随着始皇帝登仙的脚步跃升至异界，而现在留下的不过是类似的投影，虽然也有唐宋，但唯一至高的皇帝依旧是始皇，其余的则是总统之类的管理者。
　　“……现在还不知道去哪儿，”木莲掀起帘子看着远方闪耀的海，但比阳光下的海岸更加迷人的是她的眼睛，夜空的繁星也不及她眼中的绮丽绚烂，“但是我想……出去走走。”
　　第一次主动说出自己的目标，木莲深呼吸，转头对着天皇笑，第一次叫出了亲昵的称谓，“可以吗，父亲？”
　　天皇愣了一瞬，但随后就重重点头，“只要是您想的……”
　　说着，他还尝试性地伸手，看着主动靠过来的荣姬，瞬间屏住了呼吸，但随后又放松身体，轻柔且宽厚地托着木莲的脸，眼角微红，不自在地捏了捏那软乎乎的脸蛋，再一次强调说：“只要是你想要的，那就去做吧。”
　　“再怎么说，我可是荣姬的父亲呢！”
　　海边的旅途极其愉悦，虽然忙里忙外的都是随行的仆人与创作灵感蓬发的诗人、画家之类的，但天皇也愉悦地写了首和歌“神贈る 我が娘姬花のように美しく咲いて 御神の贈り”，大概意思就是神明把花一般娇艳欲滴的女儿赠送给我跟感谢神明什么的。
　　不像唐诗那样要人带着脑子看，这和歌就是这么简单明了不拐弯，被再次歌颂的木莲老脸都懒得红一红，乖巧地坐在帐子后面吃洗干净的水果，而山茶早就被她打发得远远的了。
　　她一点都不想听山茶陷入恋爱后的二三五六七事，那个不知名的侍卫貌似是平氏的年轻侍卫，相遇貌似是因为轮值的侍卫刚好帮助了山茶爬树取风筝。
　　总而言之就是很恋爱小说的情节，木莲随便一猜就能猜到个所以然，所以一点都不想西瓜配狗粮。
　　不过狗粮？
　　一说起这个，木莲就想起了一只哈巴狗。
　　就藤原中宫养的那只哈巴狗，它吃的东西好像都是专门的厨师为它准备的食物，上次木莲瞎晃悠的时候还跟安倍晴明感叹过：这皇宫里的狗都吃得比人好。
　　在那之后，木莲再也没见到过那只狗，后来听山茶打听回来的消息才知道那只狗犯了什么错，接着就被藤原中宫送走了。
　　木莲派人找了找，哪儿都没找着不说，藤原中宫还给她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小奶狗，所以后来她干脆就不说话了，任何事情都只看着，不发表意见，也不做出反应。
　　再后来，出差归来的安倍晴明把那只狗也带了回来，“这路上人来人往求的不过是个活着，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就跟不同地的树一样有不同的形态。”
　　“南橘北枳，只有敢说敢做，你才能知道下一步的对错，”安倍晴明看着抱着狗顺毛的木莲，拿着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动作轻轻的，哒哒的响声还是扇柱碰撞时的噪音，“而且你可是荣姬哎，这天下唯一的荣姬，谁能阻止你发表自己的看法呢？”
　　木莲想着那时钻牛角尖的自己，低下头吃了口瓜，看着竹帘外摇着扇子跟人说笑的安倍晴明，不得不承认大侄儿有时候真得挺能唬人的。
　　阳光透过细密的缝隙投在地毯上，木莲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看其他同帐的贵女，年龄从四岁到三十岁都有，有些身边还带着婴儿在哺乳，有些发现木莲的视线后还颔首微笑，看起来姿态万千，可没有眉毛还漆了黑牙，脸上的妆惨白惨白的，再加上那特意涂红的口脂跟浑身上下浓郁的“复杂气息”。
　　木莲笑着点头后就端正了自己的姿态，一言不发地看着帐外的小草，低声呢喃：“幸好离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