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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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色渐起时，迫不及待的北山就已经乖乖地等在了木莲的房间，所以木莲一进门，面对着北山那亮闪闪的眼睛，她瞬间有了种奇怪的错觉。
心中无奈叹气，木莲思索了下，先一步开口说，“这次这件事……有人在背后设计，”她抬手示意北山别紧张，自己坐到床边，慢慢地脱下鞋子，赤着脚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但目的大概能够猜到，——他们想让明荣亲王这个凡人，以传说或者信仰加持，跃升为神。”
“……家族神？”北山能够联想到的只有由家族信仰供给出的神明或者由天皇加冕的封神，前者多入牛毛，但实力不济，顶多算是半个鬼神，后者最为出名的就是前段时间的文神，“菅原道真先生那样的存在吗？”
“嗯，”木莲点头，她晃了晃脚，在北山注意到之前，又悄悄地藏在了裙摆里，“不用担心，他们以为我是借用‘荣姬’名号的家伙，——前任天皇为了收回权利，特意借助天照大御神的名号来赋予一位子女贵子身份，然后利用这个身份来拉拢神道……”
她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下，最后总结说，“说着复杂，也不过是种收权的手法罢了。”
闻言，北山只皱着眉头从一旁端来洗漱的用水，温热的水汽蒸腾而上，她一言不发地垂眸看着波纹。
“我不知道是谁在设计这一切，但那人说动了伊、一位神明，”木莲对着身前弯腰的北山说了句谢谢，接着乖巧地仰着脸，让北山帮忙拆头上的珠串，“也不一定是被说动的，她一直希望我留在她身边，所以很可能是，在发现有人设计我时，她选择了顺水推舟。”
木莲知道伊美子一直认为人类脆弱不堪，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无视人类的存在，她对人类的恶意大多来自于对伊邪那岐的厌恶与反抗，而木莲偏爱人类的爱好在她看来就是对猫猫狗狗的宠溺，——再喜欢也没有用，因为她与他们都不是相同的层次。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没能安抚好她，”木莲想起自己情绪崩溃的那些日子，有些尴尬地起身洗漱后用力拍了拍脸，“我应该跟她们一起走的，也许我不该降生。”
“不对，”一直沉默的北山这时才反驳，“您说过，每一个降生都是值得期待的，新生总会带来希望，而您，也不能反驳您自己的话。”
北山伸手托着木莲的下巴，仔细检查了下她脸颊上的红晕后，用湿帕子再次轻柔地擦了擦，“就算别人认为您的降生是功利的，您也不该否认自己的存在。”
她垂眸看着木莲的眼睛，专注而坚定地说：“我此生的幸运之一就是与您相遇，并陪伴在您身边。”
木莲忍不住偏移了视线，耳尖发烫地道谢，“我也很高兴遇见惠哦。”
北山温温柔柔地回了一个笑，最后道歉失礼后，在房间角落换了另一盆热水放到木莲床边，随后自己回到角落里收拾了残局，期间低声问，“他们是打算让您成为新的文神？”
“不是，”木莲挽起裙摆就把脚伸到水盆里泡着，温热的水轻柔地包裹着她的脚踝，暖呼呼的感觉让她舒服得眯着眼睛，“他们的计划是，让我直接由人类转化成神明。”
“……”
北山的沉默让木莲有些奇怪，她歪着头看过去就见北山满脸忧愁地思考着什么，木莲眨眨眼，晃了晃脚，看着水盆里模糊的自己，十分轻松地说：“他们以为我是类似于菅原道真那样的，天生带有深厚咒力的人，——菅原道真的成功让他们知道人类可以在‘死后’以怨念与封赏成神，但他们还不想死。”
“所以需要一个活着的材料？”北山熄了小炉子里的火，一边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浴衣与白袜，一边说，“他们不怕得罪您吗？”
“他们连神明都敢利用，又怎么可能怕得罪我呢？”木莲笑眯眯反问，接过北山递来的衣物跟干帕子后软声道谢，随便安抚说，“问题不大，他们有自己的阴谋，我也有相应的对策啊。”
“既然他们费尽心思地想让我成为‘真正的荣姬’，那我就帮他们一把呗，——在他们以为计划得趁的时候，问他们，高兴吗？得意吗？好可惜，他们失败啦！”
说到这，木莲脸上的笑容又放大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从字里行间都显露了出来，“惠不可以说出去哦。”
“嗯，我知道。”北山跪坐在木莲身边，专注地看着似乎很高兴的木莲，低声问了她最关注的问题，“您的计划，对您有伤害吗？”
似乎没想到北山会这么问，被北山一直盯着的木莲想要偏移视线，却在转移话题前被北山按住了手背，“请您不要欺骗我，——这事对您有伤害吗？”
气氛有些僵持，良久木莲才摇了摇头，“我会按照他们的期望成为神，而我本来就答应了祂们，这是我唯一一次，作为人的一生……”
北山脸上的疑惑很明显，木莲思考了下用词，解释说，“以前的我更像是游荡在世间的妖怪哦，拥有形体，但是不会变形，拥有骨肉，但是不会老去，能够随意地在高天原与地狱之间来回，所以才遇见了好多的人，结交了好多的朋友。”
“不过在人间的时候，”木莲回忆了下自己寥寥数次受伤的经历，“参与人类生活的时候，我就会拥有类似人类的身体，——能够被武器伤害，但是术式对我无效——身体的愈合能力大概能跟食人鬼比一比，不过有限度，只要不超过，那就不会影响身体的使用哦。”
她说得轻松，但北山只挑了一句问，“你怎么知道身体的限度的？”
“……想知道就知道了呀，再说我那么厉害，有谁敢欺负我呀？”
木莲骄傲反问，挺起胸膛就差插腰笑了，见状北山才放下了疑惑，“话本里说荣姬是只在盛世前降生的‘引子’，是天照大御神放在人间的花。”
“那都是假的，天照很忙的，每次找我都是为了给我展现她最新的成果，”比如数十人，不对，数十神的封禁聚会跟她最新的玩具，木莲拒绝深入回忆过去辣眼睛的现场，“不过她的确不喜欢我留在那时候的人间，——她觉得有须佐之男在的地方都很脏。”
“……那位大人真的在神宫里？”
北山没有明说，但木莲也算猜到了大概，毕竟没有那个神明会在宫殿大厅里放地雷，“嗯，天照后来直接废弃了那个宫殿——”
废弃之后就直接搬到了宇内神社，——说起来木莲也好久没去宇内神社看看了，她的桃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木莲的表情瞬间就亮了些，北山奇怪她的开心，但还是安静地跪坐在一边，体贴地没有说话。
“想起了一些快忘记了的事，”木莲从身边拿过干帕子擦干净了脚，接着双臂用力，人就直接窝进了床上，转化话题提起之前北山说的传闻，“我以前有好几百年都在人间晃悠着，走南闯北居住过的地方也非常多，那时候怎么不见有人说是盛世呢？”
“有时候我还会去龙宫玩，回来的时候还有人再传某个地方又出了一个荣姬呢。”
只是那时候消息闭塞，木莲还没有听说那个荣姬的存在，神明就帮她处理了那家借用她名号的人，“说到底就是，荣姬已经成为了一个风向标，天皇期望用它指代自己治世有功，贵族期望用它带来更多利益，平民期望它能带来幸福。”
木莲伸手放下床帘，自己在帘子后面一边换睡衣，一边继续说，“利益驱使下，荣姬的名号才越传越远。”
“……大人。”
北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好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的同时，想了一会才试探性地安抚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只想着利益的。”
“嗯，我知道呀。”
换好衣服的木莲重新挂好帘子，自己坐在窗边晃了晃脚，“海那边的俗语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这片土地虽然不大，但是人是真的多，各种各样的人组合成了现在的世界，而我也不过是里面普普通通的一员而已。”
她说得非常轻松，似乎从来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我的存在大概就只有引导这一项了吧，没有我，人们也可以通过时间与努力达成幸福的。”
听到这里，北山有点生气，“您怎么可以这么想呢？”
她没有理会木莲的呆愣，而是直接追问道，“您是觉得自己所有的作为都是无用功吗？”
第一次面对如此生气的北山，木莲被问得至今没能回神，而且莫名其妙越来越气的北山根本就不打算等她的回复。
“您是觉得自己的作为无用功，那么所有相信着您的人就应该全部切腹自尽，”北山洗干净了自己的手，再次跪坐回木莲的身边，“您之前改良土地种植的办法就让大部分的百姓吃饱了肚子，同时的政策改良也让许多奴隶获得了自由……就算不用以前，您现在的行为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吗？”
“普通人真的能够通过时间跟努力，和谐又稳定地与妖怪共处吗？”北山不相信漫长的时间内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妖不杀人，人也会去杀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只在您这里失效。”
“如果能够给彼此一个相知的机会——”
北山直接打断了木莲的挣扎，“在遇见您之前，我只知道安倍大人事主张和谐共存的，但是就算是安倍大人，他与妖怪相处的方式也是签订契约再利用。”
“只有您是不同的。”
巫女说得斩钉截铁，木莲听得耳朵发烫并且试图说服，“不是，这是因为我不一样，我很幸运地得到了他们的友谊，所有才……”
“您的想法很奇怪，”北山再次打断了木莲的话，只是这次她低着头，不让木莲看见她的表情，“真的很奇怪，这次的计划果然会对您产生不好的影响吧？”
木莲连忙反驳，“怎么可能，我可是光明正大地成为神唉，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那种神哦。”
“可是您什么时候期望成为神的？”
对于木莲的避重就轻，北山只生气到声音都带着些哽咽，她抹了下脸，抬头紧紧盯着木莲的表情，“如果，只是说如果，当您有一丝丝不情愿的时候，能不能听一听自己的心声？”
“你别哭呀！”
再次惹哭北山的木莲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试图用袖子去接北山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泪水，可伸出去的手直接被北山握住，她只好柔声哄着，“不要哭呀，不值得的，而且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听着木莲笨拙的安慰，北山侧着脸靠着木莲的手臂，压着声音哭，“身为必定受惠的人类，我感谢您的无私，但作为北山惠，我……”
似乎有水渍透过轻薄的衣衫接触到木莲的肌肤，湿热的触感烫得木莲浑身僵硬，只听见北山压低声线控诉，“我讨厌您。”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1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