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初雪又降》夏之初也

5、005

　　一转眼，好多年又过去了，平平淡淡的生活像电视剧一样，一集又一集，现在的故事停留在夏予然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
　　阳光依旧刺眼，射入夏家的一个窗户里。
　　夏予然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刚洗好的青梅，青翠欲滴，上面还残留着几滴小水珠，被阳光照得透亮。
　　温熙问：“予然，你还要回S市吗？”
　　夏予然拿着碗的手一顿，然后把碗搁在桌子上，往温熙的方向推了推，接着拿起一颗青梅。
　　“小学正好毕业了，你要是想回去，我们就回去上初中，要是不想，就在这。”温熙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一幕幕的回忆一窝蜂地涌入夏予然的脑海中。
　　“然姐姐，好不好看？”“怎么又是她？”
　　“然姐姐，你要陪我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谁喜欢玩偶啊？”
　　“然姐姐，你好好看啊。”“我跟你讲，我那个朋友喜欢......”
　　嘴里一阵酸涩，夏予然抬眼看着这颗被咬了一大口的青梅，她没吐，又咀嚼了几下。
　　“就待在这吧，再多陪爷爷奶奶一会儿。”夏予然往窗外看了一眼，夏铭和宋媛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温熙表情惊讶了一下，然后又恢复自然，“好。”
　　夏予然没说，不想回去是因为林金暮。
　　林金暮可能不喜欢她了，也有自己的朋友了，反而回去就显得很尴尬。小时候的事情，林金暮都不怎么记得了，而夏予然却记得清清楚楚。
　　***
　　初中三年不知不觉就快要结束了，中考倒数一百天的鸣钟打响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仗。
　　倒计时八十天。
　　夏予然梳着高马尾，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在匆忙地写着答案，但是匆忙的同时字迹还是很好看。
　　林金暮则看着自己的练习题，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表情严肃，时而咬住笔头思考，时而奋笔疾书。
　　倒计时五十天。
　　夏予然在放学回家时，嘴里也还在背着语文的古诗词，英语的单词和课文，回味着今天做过的题目。
　　林金暮则在操场上跑步时，也背着这些，停停顿顿的，因为跑步也要喘气。
　　倒计时三十天。
　　夏予然在每一张做过的试卷旁边的空白处，把还不算熟练的题目的详细过程写在那。
　　林金暮则翻着答案书，核对着自己试卷的答案，把不会的题目的答案剪下来，粘贴在试卷旁边。
　　倒计时十天。
　　夏予然整理书本和试卷时，突然在一本无用的书中，发现了几张她和林金暮画的画。
　　幼稚的手笔画出幼稚的画，刻在幼稚的心灵里。
　　还有一封信，是夏予然刚来Y市没几天，林金暮寄过来的。
　　——然姐姐，要开心，我deng你回来（我等你回来）。这个画是给你的。
　　画上是两个火柴人，貌似还穿着裙子，应该是女生。
　　恕我无能，实在是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夏予然的心颤了颤，紧紧地捏住那封信。
　　她下定决心，转身去找在厨房做糖醋排骨的温熙。
　　“妈，中考完，回S市吧。”
　　温熙回头，愣了一下，点头：“可以啊，先好好考吧。”
　　夏予然点点头，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倒计时一天。
　　“你们最近辛苦了，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饱满地好好考。”老师站在讲台上说。
　　地下一阵骚动，大家叽叽咕咕地抱怨着快要解放了。
　　夏予然没说话，心里倒是叹了口气，看着窗外一片又一片叠在一起的香樟的叶子，想，也不知道林金暮怎么样呢，她应该也挺好，不过，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时候就一起穿纸尿裤的默契，林金暮也想到了夏予然，夏予然怎么样了？我好像都不怎么记得她了。不管了，明天考试加油！
　　***
　　最后一场考完后，一群又一群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从校门口走出来，讨论题目也好，聊聊暑假要干什么也好，夏予然都没有加入，直直地走向温熙。
　　温熙张口要说些什么。
　　“过几天再走。”夏予然直接回。
　　夏予然知道，她妈妈从来不问她考得怎么样，一切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温熙愣了一下，回：“嗯，回家吃点东西吧。”
　　***
　　温熙在出成绩这天，从早上到晚上，时不时就打开手机查查夏予然的分数。
　　说不关心夏予然的成绩是不可能的，之所以温熙表现得不在意，是因为她知道，夏予然一直都是一个很自律的孩子，她不需要太担心夏予然的成绩。
　　“732！732！我查到了！第一第一！”温熙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抓着筷子，突然在饭桌上尖叫道。
　　夏予然明白了，往嘴里塞一口土豆丝，遮掩住嘴角勾起的一丝笑意，抬眼看了看温熙。
　　宋媛皱眉，对温熙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有些不解，“小熙啊，什么东西732啊？”
　　温熙十分激动：“予然成绩啊，732，我们市的中考状元！”
　　夏铭和宋媛听了，一阵高兴。
　　夏铭感慨：“难得有幸听到中考状元是我们家的，哎呦，夏家出息喽。”
　　宋媛在旁边抿嘴笑。
　　电话响了，温熙接了，“喂，江吟啊？嗯，我查了，予然732，对对对，暮暮呢？704也很好了呀，哈哈哈，不能这么说，当然要给暮暮买礼物了，她想要什么你们也是应该给的，毕竟成绩摆在这呢，是不是啊？欸好好，嗯，拜拜。”
　　温熙这才放下手机，安安稳稳地吃起了饭。
　　温熙脸朝夏予然，夏予然一抬手，意思是打住打住。
　　“好好好，吃完饭说。”温熙的脸上笑出了褶子。
　　过了几分钟，夏予然把碗筷放进了厨房的水池，然后走到桌子旁，抽出一张抽纸，叠几道，擦了擦嘴。
　　“你想要什么礼物吗？”温熙问。
　　夏予然抬眼，摇摇头，似乎是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其实这个问题，夏予然很早之前就想过了，她想要什么目标是什么，她自己十分清楚，她想用自己的本事去得到，不想依靠任何人，包括家人。
　　***
　　七月中旬，大约下午五点。
　　夏家出发了，所在地：Y市，目的地：S市。
　　下午七点多。
　　夏予然一家到了九年未回来的夏家。
　　推开门，打开灯，白光一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立刻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归回原位。
　　有人敲门，温熙一开门就看见是金江吟。
　　“温姐，你们回来啦？这么迟了，你们吃饭了吗？”金江吟关心。
　　温熙笑了笑：“还没呢，准备随便弄点吃的。”
　　“去我家吧。”
　　温熙也没客气。
　　于是夏寻和温熙就出现在了林家。
　　林弦正好从楼上下来，跟他们俩打招呼。
　　接着夏予然姗姗来迟。
　　“金阿姨林叔叔好。”夏予然问候。
　　金江吟和林弦都顿了顿，随即说：“欸，予然好，都长大了，这么高了。”
　　夏予然笑了笑。
　　在饭桌上，温熙吃了一口油焖茄子，说：“江吟的手艺还是想以前一样，好吃。”
　　金江吟笑了笑：“哪里哪里。”
　　夏寻问：“欸，暮暮呢？她不吃饭吗?”
　　林弦回：“她呀，昨天刚走，去她朋友家玩了，还非要住在那边，太麻烦别人了。”
　　夏予然闷头吃饭，不说话。
　　“挺好的呀，多交交朋友，不像夏予然，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她都没朋友，也不知道她这个性格......”夏寻直言。
　　温熙听不下去了，用胳膊肘顶了顶夏寻，让他别说了。
　　林弦接道：“予然也蛮好的，安安静静的，成绩也很好啊，很懂事，暮暮太调皮了。”
　　夏寻不满地吃着饭。
　　夏予然倒是不在乎，她不知道被夏寻这样说多少次了，心里想，林金暮还是那么调皮吗？
　　吃完饭，夏予然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夏予然把房间的灯关了，窗帘也拉上了，黑乎乎的一片。
　　她躺在床上，肚子上盖着薄薄的毯子，面对着白墙，小声地说：“明明我很努力了，可是生活还是那么糟糕、那么不如意。”
　　***
　　不知道早晨几点，反正很早，夏予然已经醒了，可能是适应了高中的生物钟。
　　过了很久，她听到楼下传来声音，“妈，我和班长他们去厦门玩，你放心，有班长呢，而且他妈妈和其他学生的家长也在，我拿些东西就走，很快很快。”
　　是林金暮的声音。
　　夏予然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就坐在书桌上，把窗帘拉开，亮光刺了一下她的眼睛，随后，她看见一个身影进了林家的门。
　　“你又去麻烦人家了，不要总给人家添麻烦啊，对了，去几天？”金江吟问。
　　“半个月左右，我的好妈妈，你就不要担心啦。”紧接着又是一句，“我护手霜在哪？那件白色的衬衫呢？还有还有......”
　　林金暮又在家里磨蹭了六分二十三秒，然后拖着一个玫瑰金色的行李箱出来，头上戴着一顶粉色的帽子。
　　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又或者是夏予然睡眼朦胧，看不清林金暮的脸，只知道她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袖衬衫，白色的防晒袖一直延伸至短袖下面，配着一条过膝的牛仔裙，纤长的双腿还露在太阳底下，一双白色的长筒袜包裹到她的小腿。
　　“妈妈，拜拜拜拜拜拜。”林金暮最后说道。
　　“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妈妈打电话，不要晒黑了。拜拜。”金江吟也回道。
　　夏予然在楼上看着林金暮的背影向左转了个弯，郁郁葱葱的树遮盖住了她，然后夏予然愣了一会儿，接着看向床。
　　这下睡意是真的没了。
　　她摸了一把脸，走向卫生间，刷了牙，洗了脸，接着拿起黑色的头绳套在手腕上，双手随意地抓了几下头发，然后用头绳绕了三圈，简简单单的高马尾就扎好了。
　　走到楼下，不用想都知道夏寻和温熙肯定没起床。
　　夏予然踩着拖鞋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上层的保鲜层，从里面拿出一袋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夏予然坐在桌子前，眼神一直地盯着窗外的林家，嘴里还啃着三明治，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回来，急切地想要见到林金暮，结果林金暮跑了，跑出去和同学玩了。
　　不行不行，想想就好气，夏予然狠狠地咬了一口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