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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仅此一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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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眼睁睁地看着树根疯狂地挣扎,连火花崩到了衣服上,她也满不在乎,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地看着它再也扭不动,一点一点地化成灰飞,飘散于世间。
而后,花朝再次拄着毛笔站了起来,这次却走向了莫梨枝旁边的仵官王。
“不介绍一下吗?”花朝看着仵官王,声音冷冷地响起。
莫梨枝摸摸鼻尖,“这位是十殿阎王中的四殿阎王仵官王,也是,这棵树的所有者。”
“哦,这么说我就懂了。”花朝没看莫梨枝,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彪形大汉。
“我可以斗胆问下,仵官王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仵官王一时不太清楚这小姑娘什么意思,“就是工作啊。”
“那您一定很忙吧,想来四殿应该不小,连这么大一棵树失踪都注意不到。哦对了,您不会怪我把您的所有物,化为乌有吧?”
仵官王哪被人这样阴阳怪气过?虽然是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可你不能挑衅我啊?
“四殿确实不小。”
“哦,那你可要看紧了些,要是你忙不过来的话,我不介意,换个人接替你的位置。”一道惊雷劈在了花朝的身后,距离很近,可花朝眼都不眨一下,神情冷漠至极。
仵官王发觉自己可能不该以这样的态度面对眼前这个“凡人”。
有哪个凡人能以血肉之躯让一阴间灵物转瞬消亡的?又有哪个凡人被天雷追着劈却面不改色的?又有哪个凡人可以一张口就要取代自己的?
她那浑身煞气又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天雷都不管瓒枯木的事,她一张嘴就要下警示?
自己还真是错的离谱。
“我会的。”仵官王的态度一瞬改变,快到让莫梨枝都自愧不如。
“那还请您谨记诺言,铭记于心。忘了,可就不好了。”
直到听到了仵官王的应许,花朝才放过了他,转身再次走向香檀身陨之地,漠然地坐在了地上。
眼看着花朝马上又要进入自闭状态,可把许钧生吓坏了,疾声高呼道:“朝朝!!!”
听到呼声,花朝的理智渐渐回笼,周身溢出的煞气也慢慢地回到体内,可全身却肉眼可见的僵硬住,几秒之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肩膀也不再挺得笔直,整个人像是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了下来。
紧绷着的弦被许钧生的声音弹动,一瞬间断了。
花朝也随之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
许钧生喊了花朝一声,便看到花朝好像回了魂一般,肩膀也松懈下来,便什么也不顾,直接向她跑去。
可变故只在一瞬间,还未等到他来,花朝便支撑不住,栽进了前面略显焦黑的坑洼中。
他上前将花朝小心翼翼地拉出来,靠在自己的身上,拨开秀发轻拍了两下花朝的脸颊,却没有得到一丝反应。
此时,浓雾已经逐渐散去,地面上残留着几个不深不浅的焦坑。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仿佛方才所见种种,皆是黄粱一梦。
稍远处,专属于救护车的响铃传来,与之一起传入耳里的,还有宋煜和小王高兴的哭喊。许钧生抱着花朝有一瞬间的恍神,追寻不到缘由。
这时范无咎几鬼都来到了他的身边,莫梨枝将自己带来的伤药塞进许钧生的手里,“你先带朝朝去医院检查一下,我这边不能走开太久,还要回去。这个药你拿着,如果医生处理不了朝朝的伤口,你就偷偷上一点试试。”
许钧生沉默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几个瓶罐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那你跟着吧,别出了什么大岔子。有什么着急的公务,你告诉老白一声,让他去做。”莫梨枝嘱咐完许钧生,又开始嘱咐范无咎。虽然她知道范无咎肯定会跟着花朝的。
要不是她知道范无忌死时无儿无女,一定会将认错为花朝跟他姓范。
范无咎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没什么过多的言语。“那我走啦,有事叫我,我翘的班。”莫梨枝说完,就与仵官王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翛逸,这边你处理一下,解决不了再找我。至于那些人,不用理会。”作为范无咎手下的一名的力干将,翛逸处理后事还是很让范无咎放心的。
安排完公事,救护车也到了近处,“走吧。”范无咎冲着许钧生说道,却发现许钧生也是一副呆滞的模样,这今天都怎么了?
“嘿!”范无咎在许钧生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救护车来了。”
许钧生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花朝,回了神,才慢慢抱着花朝站了起来,“您能帮我把车开回去吗?后座有给朝朝带夜宵,还没吃呢。”
范无咎正愁着自己跟朝朝一起,会给生人带去过多的阴气,这下倒是正合心意。“好。”
花朝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许钧生紧随其后也跟着上了车,却看到小王和宋煜也一起上了救护车。“你们......”
“我们跟着朝朝姐。”宋煜现在的形象跟白天时的光鲜亮丽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有红肿的双眼、沙哑的声音还有止不住发抖的身体。
小王一个女生比宋煜受到的惊吓只多不少,明明可以坐在两侧的靠椅上,却将自己抱成团蹲在了地上。
许钧生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神情愈发平静下来。
他在脑海里梳理了现有的信息,香檀为了救几人命陨此地,几近魂飞魄散,这刺激得花朝失了理智,将罪魁祸首诱杀,才取回了香檀的一星半点残魂。
可是贴在腿上的小瓷瓶告诉自己,花朝的伤不是人类造成的,甚至几位见多识广的亲戚都没把握能医好。
他又看了看放在自己腿上,刚刚从花朝手里掰出来的毛笔,更是一阵一阵的精神恍惚。
是了,从刚刚开始,自己就开始莫名其妙地走神,哪怕是在眼下这么严峻的时刻。
这是怎么了?
他真的不得而知。
可他知道,不到两个小时,花朝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甚至不敢想象,花朝醒来以后,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管是听花朝的话里行间,还是花朝的每一寸生活,都有香檀存在的痕迹,两个女人相依为命,度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
“都怪我......”宋煜沙哑着声音,任由医护人员处理他的伤口,“如果不是因为我,两位姐姐就不会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车上的几位医生看着车上不正常的几个人,都没说什么。
一个脸比纸白的姑娘生死未定,一个大小伙子边说边流泪,一个小姑娘缩在地上瑟缩,应该也是在哭。
只余下一个也是浑身沾着的男人平静地坐在一旁,捧着一根玉质大毛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先不说这场景有多诡异,就说接到伤患的地方,就能吓死个人。要不是看到还有几辆车匆忙赶来,他们一定会喊警察跑一趟的。
许钧生听着宋煜的后悔,一句话都没说。可能他在心底,也是有些怪他的吧。
回医院的这段路程出奇地没有拥堵,花朝顺利地进了急诊室,许钧生却被拒之门外。
许钧生在门前站了两分钟,才被一个护士小姐叫的回了魂。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护士去交了费用,刚付完款就碰到了刚进来的范无咎。
两人刚一碰面就双双回到了急诊室的门外,医生也正焦头烂额着,看着赶回来的两人也像是看到了救星。“你们谁是患者家属?”
范无咎举了举手,“我是。”
“患者现在失血过多,亟需输血,可她的血型特殊,医院的血库没有,你有认识相同血型的人嘛,赶快联系过来输血。”
医生的话直接打蒙了两人,范无咎可从来不知道花朝是什么稀有血型,向来都是花朝不要钱似的放血,一千多年都没流干,现在告诉我说她需要输血?还真是活久见啊。
许钧生倒是没范无咎想的这么多,“医生,能告诉我她需要什么血型吗?我也是特殊血型,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
“她是R型血,你也是她家人吗?直系亲属可不行啊。”很显然,医生误会了。
医生的眉头皱得很近,里面病人的伤势十分紧急,从送进来的那一刻就看了出来。
病人早已失血过多休克了,脸色早就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而且她脚裸的伤口也伤得很严重,虽然不见骨肉,但不知道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十分难清理,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我也是R型血,而且我俩也不是直系亲属,你看可以嘛?”
“那可太好了!你快跟我来验血,这边!”
随后,范无咎就被无情的抛弃在了两人身后,他苦涩地叹了口气。
要是说这小子的坏话,自己还真的说不出口,他总是阴差阳错地帮自己化解一些麻烦,比如刚刚需要献血的事。
可要说自己对他满意,也是不满意的。不是因为他,花朝不能吃这么多苦,更不会遇上这么多糟糕的事。
但也多亏了这小子现在可以解围,不然,调来多少特殊血也是白用功。能输血给花朝的,可能世间也就仅此一位了。
......
果不其然,许钧生的血是可以与花朝相溶的,范无咎隐了身形,换做正常鬼魂的状态飘到了花朝身边。
小姑娘的脸色让他十分不喜,接近自己的肤色算什么好事?可他又不能做什么,这时候倒是不如许钧生有用了。
他紧盯着许钧生的血流进了花朝的体内,花朝身上的死气被他血液中温和的生气逼退了大半,总算是占了上风。
虽然看过无数遍花朝那页的生死簿,知道花朝不会在此时离世,但总归还是不放心的。花朝身上的变数太多了,多到崔大人时不时翻翻才能安心。
他们太多人太多鬼都欠花朝的,可这些亏欠,这些功德,都不能让花朝圆满的走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