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他骨肉相连》林泉琴书梦

5、5.凡人与肉肉

　　弓与弩都颇有些吃天赋的意味。
　　需要有一双稳极的手。
　　但这不是说手稳就拿得起了。
　　心不够狠的人，是射不中猎物的。

　　箭尖闪着寒光，执弩的她平静地望着崔折，手稳得不可思议。
　　崔折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扣动弩机。
　　这样的岑温让人感到陌生。
　　而他对岑温的印象，还停留在许多年前，那个在天台边回眸一笑的少女。

　　崔折想，这大概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
　　漠视生命的人，往往已经践踏过生命。
　　她已经踏出了过线的那一步。

　　连血液都仿佛冻结。

　　“下午好。”
　　他站在那里，甚至有些闲适。
　　“从我的帐篷前离开，马上。”岑温说。
　　崔折问，“岑温，你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么？”
　　“当然。”岑温冷笑，“我倒觉得，忘记约定的人是你。”
　　“不用狡辩了，把帐篷打开。我已经闻到了。”
　　“你闻到什么了？”岑温反问。
　　“血的味道。”
　　岑温耸耸肩，“你也知道是血的味道。朋友，我是来打猎的，不见血算什么打猎。”
　　“你猎的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一定要证据吗？”
　　岑温顿了顿，终究没忍住嘲讽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要不要这么搞笑，明明我说的是真话哦~？”
　　她轻蔑地挑眉，笑得像个精神变态，“真的，太滑稽了，我只是上山打个猎而已……有证，不涉及违法猎物，究竟为什么会被你盯上啊？我的老同学？”
　　“所以那起案子，是你干的？人肉饺子？够刑啊你。”崔折咬牙。
　　“呵呵呵……怎么会呢，我可是守法公民~非常~守法的那种哦？”
　　“我还不了解你吗，岑温？”崔折盯着她，身体微曲，暗中发力。“你之所以没有犯法，只是因为你觉得这么做不够值。”
　　“哦？那你为什么不去抓资本家？至少他们已经违法了。” 岑温呵呵，“滚还是战，给个痛快话。哦，对了，你还是不回答的好……”
　　她的笑容逐渐狰狞，“让我们一起上新闻吧！《知法犯法，警察被当场击毙》，你觉得怎么样？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岑温笑到抽搐，手中的弩箭却依旧稳稳瞄准崔折，如同一碟放在桌上的水。

　　这个人来疯……
　　崔折没有理她，自顾自下了结论。
　　“所以帐篷里果然有什么东西，对吧。足够把你送进去的那种。”
　　他目光灼灼，对上岑温疯狂的双眼。
　　“要战便战。”
　　即使完全没有避开弩箭的把握，但是，谁在乎？
　　为了受害者和将来可能的受害者。

　　在崔折坚毅的瞳孔中，映出狂笑着的自己。
　　太疯狂了，完全停不下来。
　　她的笑容愈发恣意。
　　一旦被崔折近身，她撑不过一招。
　　岑温收了笑，杀意全开。
　　为了保住小黑，她决不能留手。

　　……抱歉了，老同学。

　　两人沉默对峙，保持短距离移动，互相找寻着对方身上的破绽。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郁。
　　精神高度集中之下，没有人留意到，帐篷中淅淅索索的声音。

　　滋的一声，帐篷拉链被从内拉开。

　　“？”
　　“！！”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只见帐篷缝隙中，探出来一个红色的脑袋。
　　定睛望去，那是一位红发白肤的俊美青年，双瞳红中带金，貌极惑人。
　　“发生什么事了？”他眨了眨暗红的双睫，好奇地问。
　　音色健康飞扬，像是轻快飞过天空的云雀。
　　……又如同情人的呼唤。

　　崔折瞬间脸红。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听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到面红耳赤。

　　岑温闻到熟悉的铁锈味，愣了楞，随即心下大定。

　　“我男朋友，怎么，不行？”
　　把弩往地上一扔，她瞪了崔折一眼，毫不在意地走过去，留给崔折不设防的后背。
　　从始至终，红发青年的目光如同追逐主人的狗，不曾从岑温身上移开半分。
　　面对崔折困惑的目光，他以手撑地探出身来，将头轻轻地枕在岑温怀里。
　　他赤裸的胸膛如同血肉开裂般绽开伤口，将蜿蜒全身的黑色纹身切割得七零八落，彰显出一种与容貌截然相反的野性美。

　　好色哦。那些从皮肤的缝隙中露出的部分。
　　于是岑温笑了，眼神温柔得如同春波潋滟。
　　她伸过手，亲昵地蹭蹭青年的脸。

　　尚未干涸的血液染上青年如玉的容颜。他抬眸，瞥了崔折一眼。
　　只一眼，崔折便偏过脸去，不敢再看。
　　太美了。
　　染血的青年，有着超越人类可能性的妖异美貌。
　　如同魔鬼般昳丽惑人。
　　又或者，他就是魔鬼本身。

　　“你不能这样看岑温。她是我的。”
　　青年有着健壮的体魄，却仿佛没骨头一般靠在岑温身上，声音轻快。
　　语气不像是表达占有欲，倒像是在陈述事实。
　　他在岑温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盯着崔折，眼中泛起幻惑的光彩，缓缓道：
　　“猎物在帐篷里。”
　　“帐篷……”崔折看向青年亮起的金色瞳孔，喃喃重复。
　　“她在狩猎，我在玩血，一切正常。”
　　“血……正常……”
　　“我和岑温在玩一些\'小游戏\'，不想外人靠近。”
　　“小游戏……”
　　“一切只是误会……你该走了。”
　　“误会……我，走……”崔折眼神空洞。

　　青年得意地给了岑温一个“搞定”的眼神，又蠕动着钻回帐篷里。
　　自始至终，没有露出过腰部以下的部分。
　　岑温皱眉，察觉到了什么。
　　她缓缓起身，双手抱胸挡在帐篷面前，等着崔折缓过神来。

　　“崔折……崔折？”
　　“啊……我很抱歉。”
　　自己走神了？崔折愣了愣，看见岑温皱着眉瞪他。
　　“你是该道歉。”
　　岑温冷笑，“发生坏事就是我做的，做了好事就是我有阴谋，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神经质？”
　　“我很、抱歉……”崔折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撞上了什么放置play现场，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个三室一厅，但还是强调，“但就算是做、做那个事，也不能伤人。”
　　“你有病吧。”岑温简直无语，“我和我男人怎么谈恋爱，关你什么事？BDSM了解一下？”
　　崔折无话可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我检查你后备箱时，里面的肉和案发现场的很像。解释一下？”
　　岑温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愣住了，瞬间笑得直不起腰来，“天哪、天哪……哈哈哈，你是盯案子盯魔怔了么？那就是普通的猪牛羊肉。”
　　她笑着摇头，一如这么多年一般无奈。
　　“承认吧，崔折，我们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是会犯错的。天资所限，你我犯的错，比做对的事要多太多了。”
　　“你成不了英雄，我也成不了反派。仅此而已。”

　　“你真的相信，在这平凡的世界里，会有奇迹吗？”

　　崔折苦笑，但还是回答。
　　“我相信。”

　　他摆摆手，也不再听岑温说话，径自下山去了。

　　于是岑温也沉默下来。
　　她看着崔折离开的背影。
　　男人晒得黝黑，裸露在外的皮肤带着枝叶擦伤和蚊虫叮咬的痕迹。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这么较真。
　　或许崔折终有一天会因现实放弃热忱，但不是现在。
　　岑温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我遇到了我的奇迹……”岑温低声道，“也希望你能遇到属于你的。”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小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