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多暖春》言昔昔

3、繁星明月，流光皎洁

　　松竹秀一出院后，按照雪见的配料表和制作方法，迫不及待地要助理买来材料自己尝试。可是一次两次，味道总是不如自己吃的那次好，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制作出来的料理被他带到训练场分给教练和队友，搞得所有人都怕了他的暗黑料理。这也成了训练场的一个梗，“札幌冰场，一怕松竹秀一恐怖的跳跃旋转，二怕松竹秀一暗黑料理。”
　　晚上松竹训练完毕，回家收拾好自己。洗了澡吹干头发，他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和雪见视频，“我照着做的，为什么我的粥那么难吃。”
　　那头，雪见面前瘫着一张肌肉骨头经络图，自己拿着一根长针在自己胳膊上比比划划。“你要掌握好米水的比例呀，还好看好时间。”说着就拿针对着自己虎口的位置扎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松竹秀一看着雪见这种自残行为被惊吓到。
　　“我在试针啊，听过中医针灸么？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松竹松了一口气，“那你不疼么？我看着都好疼。”
　　“我这胳膊前段时间摔了一下，关节时不时隐隐作痛。正好拿自己试一下。”雪见拈住针的顶端轻轻转动，让它扎的更深入一点。
　　“我的脚踝常常扭到，是不是管用呢？”
　　“那我可不敢，给你这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身体做针灸，估计要日本体育局授权吧。”雪见笑着说。雪见并不看体育新闻，更不了解娱乐新闻，所以对什么运动员啊，明星啊都没什么概念。她一开始只是知道松竹秀一是个运动员，她只关注于他的用药问题，至于是什么量级的运动员，她一点也不关心。后来她在病房看到成堆的花束和信笺才隐隐猜到，这个运动员可不简单。
　　工作学习的闲暇，她在搜索软件上输入了“松竹秀一”的名字，发现消息体量惊人。各种世界，奥运，比赛的冠军，各种领奖台上招手微笑的照片。
　　这个男人竟然如此优秀。
　　没人想到如此优秀的一个人竟然这样温柔文雅。“你来偷偷的做，我们不让别人知道。”松竹秀一不好意思地说，脸上泛出红晕。
　　“我为什么要冒着被吊销行医执照的风险呢？”雪见逗他。
　　“我经常受伤啊，我来做你的试验品，你就不用自己扎自己啦。”松竹秀一一本正经的说。“白雪见，我很喜欢你的。”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雪见吓了一跳，手指突然失了准，针扎得深了些，一阵疼痛传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白雪见拔下针，将脸埋在手肘里。她不顾视频那头的关切，将手机扣在书桌上。手机里传出松竹秀一的声音，“白雪见，白雪见”。一声一声敲打她的心扉。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讨厌松竹秀一，除了他的国籍。这个男人有着未入世事一般的天真，有着执着而坚强的性格，有着温柔而优雅的品性，本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可他是日本人，这是他的原罪。国仇家恨！白雪见的心里从小就被烙上了这个烙印，就如同岳飞后背的精忠报国，至死不除。
　　白雪见平静一下翻开手机，“我是中国人，你是日本人。”
　　“我知道。我喜欢中国人。”松竹秀一一脸郑重。
　　“我来日本就是来赚钱的。”
　　“嗯，我做运动员除了爱好之外也是要赚钱。”松竹秀一露出标准的微笑。
　　“我早晚要回去！”
　　松竹秀一一瞬间定住不动了。他咬住嘴唇想了好一会。“我今年27岁了，在冰场上也没有几年了。我从5岁开始滑冰，这件事几乎成为我第二个生命。等我退役，我可以随着你去任何地方。”
　　这么深情的表白，白雪见听了是感动的。她望着松竹秀一，用手支在脑袋上，微笑着问他：“为什么呢？你，这么优秀的运动员，为什么选我？”
　　松竹秀一完全的不好意思了，他嗫嚅着，“这哪有什么原因呢？喜欢就是喜欢了。认定了你，就是你了。”
　　白雪见对这个答案可不是很满意，她看了看时间，转移话题说：“太晚了，累不累？早点休息！”
　　松竹秀一有点着急，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可不死心，“那你的决定是什么？”可是雪见和他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就收线了。
　　第二天，松竹秀一的训练有些心不在焉，在做一个旋转动作时不小心摔在地上，扭伤了脚。教练跑过来看，还好伤的不重。训练进行不下去，教练找人把他扶到治疗室，在扭伤部位做了冷敷。可是松竹秀一心里有事，他可不想成天坐在这里冷敷。过了一天，他找了一副拐杖，看准雪见的下班时间，坐了出租车来到医院门口等着。
　　北海道的3月，入晚依然很冷。松竹秀一等了一会，感到脚都要冻得不听使唤。他撑着拐杖来回溜达，考虑着要不要进去。
　　白雪见其实早就看到他了，她看他在门口拄着拐杖溜达，冻得打颤，心里叹息一声。雪见走到门口看着他问：“这是怎么了？”松竹秀一可怜巴巴地说：“昨天训练扭伤了脚。”
　　“做了处理了么？”
　　“只是做了冷敷。”
　　雪见点点头，“刚刚扭伤冷敷可以最快的止疼。”说着蹲在地上用手伸到松竹秀一的袜子里，摸了摸他的脚踝，扭伤并不是很严重，但是估计第二天也会肿起来。雪见帮他拉好袜子，站起来问：“受了伤为什么不回家，来这里做什么！”松竹秀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并不说话。
　　雪见来到路边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将松竹秀一扶上去，自己坐到他旁边，对着司机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这个北海道小城有很多二三十平的单身公寓，租金不贵。雪见选来选去找了离自己医院最近的一间，步行到医院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可今天是不能步行了。几分钟后，两人就站在了公寓门口，雪见开门开灯将门口的大爷请进来。她先找了一双居家拖鞋替松竹换上，拖鞋大小还好，只是上面粉色的小猪可爱的扎眼。换好鞋雪见又帮他把大衣脱下来挂好。没等请他，松竹已经自己拄着拐杖进入了室内参观。
　　这是很小的一间公寓，有小小的厅和一间更小卧室。雪见租下它后，选了鹅黄色的壁纸，从新将整个房间贴了一遍。打理好了，一进入房间显得明亮温暖。厅内除了书桌椅子，最显眼的就是靠墙的一架书柜。上面满满当当，都是雪见从各处淘来的书。书柜边是个一人高的假人，上面孔洞密布乍一看有些吓人。
　　为了看书方便，雪见还从邻居手里花很少的钱淘来一张二手沙发。现在松竹先生就坐在这张沙发上，拿着一本书正在研究。
　　雪见洗过手返回厅内问：“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麻烦您了。”
　　雪见翻翻白眼想：“典型的日本客套。”她查看了一下冰箱。一小卷粉丝，一把拉面，半袋牛肉卷，若干黄瓜，西红柿。雪见当然不会问客人意见。她将粉丝拉面牛肉一起下锅煮了，捞出来，又把西红柿和着鸡蛋一炒淋在面上，最后黄瓜切丝做了个点缀。整个用时没有超过十分钟。当她将两大碗面端出来时，松竹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雪见说：“这是我做面的方法，简单快捷，尝尝，希望符合您的口味。”
　　松竹学着雪见的样子将面拌匀，用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居然味道不错。看来做饭也是需要天赋的。松竹吃的很快。在吃面上，中国人同日本人有共通之处。吸溜吸溜，秃噜秃噜转眼一碗面就见底了。没有那么多矫情造作。
　　一碗面下肚，人立刻就暖和起来，雪见收了餐具回到客厅，见松竹正研究那个假人。他曲着手指敲敲假人模型的塑料外壳。可能因为雪见上次拆卸没有扣好，模型肚子部位的外壳突然就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心肝脾肺肾，将松竹吓得倒退一步，重心不稳坐到沙发上。雪见看他这个样子立刻笑得直不起腰来，饭都要笑吐了。她捂着肚子将模型外壳扣好，拉了椅子坐在松竹秀一的对面。
　　松竹显然很不高兴，被她嘲笑这一通话也懒得说。雪见弯下腰看看松竹的脸，笑着说：“怎么啦，生气啦。”松竹秀一幽怨地说：“哪有你这样的女人，放个这东西在家里，你晚上不害怕么？”雪见轻松地说：“我是无神论者，死尸我都解剖过。这只是个模型。”不知什么时候，雪见手里多了一只小巧的瓶子，里面是清清亮亮的红色液体。雪见也没有征求松竹秀一的同意，将他那条伤腿抬起来，撸起裤管，扒掉袜子，露出健壮的小腿和脚踝。雪见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出一点在手心里涂匀，整个房间立刻就充斥着一股呛人的刺激性气味。雪见用手轻轻按摩松竹受伤的脚踝，顺着经络穴位，力道由轻到重，最后整个脚踝连同小腿都发红发热。雪见问松竹：“力道怎样，是否可以加重些。”松竹看着雪见，呼吸急促浓重，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
　　雪见看到他的样子，一开始以为触动了他哪根敏感神经，可是越看越不对劲。她回想起医院里有一次接诊了一位哮喘病人，和松竹秀一的症状十分相似。她马上警觉起来，在松竹随身携带的背包里一阵翻找，果然找到了治疗哮喘的气雾剂。
　　用药之后，松竹马上就平静下来。雪见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十分过意不去，“抱歉，不知道你有哮喘，红花油刺激性太大，容易引发哮喘，我疏忽了。”
　　松竹握住雪见的手，“你的回答。”
　　雪见心想：“这个人还真是犟脾气呢。”
　　“你不怕我贪图你的金钱？”雪见问他。
　　“我贪图你这个人，如果你贪图金钱，我们也算正好各取所需。”松竹秀一说的很慢，他看着雪见的眼睛，深情而执着。
　　“我答应你。”白雪见当然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回答地爽快干脆。说完她一起身跨坐在松竹秀一的身上，一低头就亲在他的嘴唇上。松竹秀一吃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他陷入这个吻之前想，中国的女人都这么爽快干脆么？还是我自己挑了一个最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