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十六》One土狗

1、成为杀手

　　是夜。
　　晚风中还有着尚未褪去的潮热，吹到人脸上带起一层湿漉漉的粘腻感，让人分外不适。
　　短发少女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斜倚在公交站牌旁，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加上戴着兜帽，叫人看不清脸和表情，一把小型的螺丝刀在她手里上下翻转着。
　　少女曾经有名字，不过年份太远，她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了，但当初促使自己离开的一切却还记忆犹新。
　　八年前，十一岁的她和母亲被生父逼迫去卖身赚钱替他还赌债。
　　不知反抗为何物的母亲只顾跪地哀求对她拳脚相加的父亲，而她在经年累月的毒打中早已麻木的身心却在那一刻突然生出了力量。
　　她已经忘了当时是在哪里捡到了凶器，又是怎样一步步走向那个令她胆寒的背影、跳到他背上，一下又一下刺向他的喉管。
　　直到温热的鲜血不断迸溅到脸上，母亲爆发出一声尖叫，她才如梦初醒般恢复神智，颤抖着从那个男人的背上滑落。
　　鲜血从男人的指缝中如瀑布般流泻，高大的身躯如同塞德利城千万座被爆破的高楼一般轰然倒塌。
　　母亲惊魂未定，捂着嘴控制着尖叫，看着自己的女儿缓步上前，拔出了那把扎在男人喉咙里的螺丝刀，用裙边擦干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然后，她开始了流浪。
　　和野猫抢过食物、在杂物堆里翻过吃的、为了御寒和病得快死的野狗睡过一个窝，为了躲避想把她拉去卖身的老鸨，她甚至躲进过垃圾桶。
　　后来，她企图抢劫一个看似十二三岁的女孩，那女孩看着她那把被打磨过无数次的螺丝刀，却只是笑笑，“你不错，我相中你了，跟我来。”

　　女孩并不是女孩，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人，因为侏儒症而无法长高。但反正她的职业是杀手，侏儒症反而有助于她的伪装。
　　女人名叫厄洛斯，想收一个徒弟很久了，一直没有遇到合她心意也需要她的人。而她弑父的那一幕被路过的厄洛斯尽收眼底，此后便一直跟着她，直到确定要收她为徒才现身。
　　在某一次的地狱训练结束后，女孩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问厄洛斯，为什么会相中自己，厄洛斯扯扯自己脖子上用来装嫩的蝴蝶结，说道：“杀父下手利落，弃母果断无情，而且你现在了无牵挂，不正适合做杀手吗？”
　　“我不可以牵挂你吗？”
　　厄洛斯笑笑，“你会吗？”
　　“......”女孩沉思良久，回答道：“不会。”
　　“你看，你多适合做杀手。”
　　女孩静默不语，半晌道：“给我个新名字吧，厄洛斯。”
　　厄洛斯闻言停下手中动作，为难道：“嗯，可我不太会取名字，厄洛斯这个名字是我离开组织以后，翻书随便翻到的。”
　　“那你以前的代号叫什么？”
　　“十六。”
　　“好，我以后就叫十六。”

　　女孩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逐渐成长了起来，娇嫩可爱的容貌、长至腰际的黑发都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短发少女——杀手十六。
　　略有凌乱的黑短发，平平无奇的外貌，不胖不瘦的身材，随心所欲的着装，不染发不化妆，没什么表情而显得有些呆滞的面孔——这就是她的伪装，千万个普通少女中的一个。
　　只有一双眼睛在头发和黑夜的掩映下泛着野兽般的光芒。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这种兽性的眼神会出现在一个普通少女身上，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十岁就手刃生父的杀手，毕竟她不美艳也不高挑，甚至没有穿高跟鞋和紧身皮衣。

　　从十四岁开始，厄洛斯就带着她执行委托，美其名曰，依法而为。
　　“按照塞德利城的法律，既然十四岁可以决定要不要发生性关系，那么十四岁也可以决定要不要开始职业生涯。你说对吧？小石榴？”
　　厄洛斯后来总叫她小石榴，她管不过来也就随她去了。
　　于是，十六从负责望风、规划行进和离开路线这种后勤工作开始，正式开启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从拧断银行家的脖子，到刺穿高级官员的心脏，她的手法一次比一次熟练，溅到工作服上的血迹也越发少了，已经能从执行一次任务洗一次到执行三次任务洗一次了。
　　哦，对了，隆重介绍一下杀手十六的工作服——一个衣柜的黑色卫衣，加绒的和不加绒，黑色外套，厚的和薄的，黑色裤子，短的长的和厚的薄的，总之一切都是黑色的。
　　厄洛斯希望她能穿点鲜亮的颜色，十六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当年用那条白裙子的边擦了螺丝刀以后，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开始杀手生涯以后，便谢绝了一切浅色系的衣服。
　　除了工作服，厄洛斯也给了她很多兵器，冷热都有。十六一一试过，拿了一把最段最锋利的的匕首和一只厚厚的手套——厚手套用来捂住被杀之人的嘴，她不想亲手碰到这些人浊臭的嘴巴，匕首则是一件杀人于无声的好兵器。
　　当然，她还一直随身带着那把螺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