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守太平间的》阿江有片湖

1、第一章

　　钱步瑜是个富二代。
　　家里有钱到爆的那种。
　　但是他却当了个太平间的看守员。自愿的。
　　理由…不过是没有什么商业头脑，然后又不愿意被家里的老头子束缚着，更不愿意整天面对一群狐朋狗友和总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可怜拜金女。
　　是的，钱步瑜是一个奇怪的富二代。
　　“钱哥，麻烦你登记一下。”说话的是刚来没几天的实习生，叫韩路。整天被指使着做这做那，这几天运尸体来的，除了他，钱步瑜就没看见过别人。
　　“小韩啊，现在不怕尸体了？”钱步瑜一笑，和韩路闲聊起来。
　　他在医院从不摆富二代的架子，家里教育得好，他要是敢在外面摆架子回家得被他家老头子骂得狗血淋头还冻结银行卡。
　　“唉，都运了少说8具尸体了，还怕？那我可丢脸大发咯…”韩路刚从一个二本医学院毕业，是个看上去有些文静瘦弱的大男生。
　　第一天来实习就吐了好几回，钱步瑜都有些看不下去，倒是没想到能坚持下来还适应了。
　　“啊呀，钱哥你可先给我登记一下，我待会还得去给张主任那边的病人拔针。”
　　“行行行，反正你忙。”钱步瑜这话有些调笑意味，手倒是动作起来。翻开摆在手边的登记本，在第一行那里写上了韩路两字。“尸体姓名，性别，年龄，死亡时间，尸体完整度。”
　　“李玲，女，21岁，死亡时间4月14日凌晨3点54分29秒，尸体完整，盆腔内有遗腹子。”韩路感叹了一句：“生孩子的时候死的，貌似还是个未婚妈妈。唉…一死就是两条生命啊。”
　　“那小孩没弄出来？”钱步瑜一边写着一边问。
　　“哪能啊！弄出来还占了冰柜。这女人死的时候也没有联系到她的家人，小孩又卡在了产道里，干脆就没管了。尸体无人认领，干脆以后留着给医学院和那些残疾人做点贡献。”
　　“这样……”钱步瑜写好后，用笔敲了敲桌子。“真可怜。”
　　“唉……死了也就死了，可怜不可怜的，都是活人觉得。”韩路在对待死亡的态度上意外的想得开，和他那副瘦弱的样子不很符合。
　　“那倒是。”钱步瑜拉开抽屉，拿出一大串钥匙。“走吧，她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打开太平间的大门，一股阴森的冷气就往大脑里钻。
　　“目前一号柜里3号、6号、22号、48号、94号是空的，就别往里走了。找个时间也得让上面的人给弄出去一些了。”
　　“嘿，往医学院里面拉？”韩路是医学院出来的，自然知道这些无人认领的又没有传染病的尸体多半会往医学院里面送。有传染病的都往焚化炉里去了，不会留下来祸害活人的。
　　“管他往哪里去！呵。”钱步瑜拉开3号柜，“来吧，这位未婚妈妈得住进新家了。”
　　“钱哥你真幽默。”
　　“在这地方不幽默得把人憋死。”钱步瑜淡定一笑，伸出手抱住已经被白色裹尸布包好的女尸的头部。
　　“那倒是。”韩路抱起女尸的腿，和钱步瑜一起把女尸慢慢地放进3号柜了。
　　“呼……该说到底里面还怀了一个吗？怎么感觉比一些男尸还要重。”钱步瑜锁好柜子，甩了甩自己的手臂。
　　“今天凌晨刚死的，水分还没脱得干净，加上怀孕期间补的吧。今天推她过来我还用了比平时多两三分钟的时间。”
　　韩路推着尸体搬运车跟着钱步瑜往外走。他比钱步瑜瘦一些，力气自然也是比钱步瑜小一些。
　　走出太平间，钱步瑜转身关好大门。
　　“不过如今这些女人啊……生孩子都一个比一个早了。早几天我还看见一个看上去还是高中生的女孩子挺着个肚子来做B超呢。”韩路一脸八卦地说：“诶钱哥你说那女孩子发育完全了没有啊就怀上了。”
　　“你个医学院出来的还不知道这些？”钱步瑜懒得搭理他，他自然是知道女的发育比男的早，但是谁说他非得搭理韩路这小屁孩了。
　　“嘿嘿，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如今这也太开放了。”韩路啧啧称奇，又凑近钱步瑜小声地说：“诶钱哥，你有没有……在那种年纪谈过啊？”
　　“……我说，韩路同学，你还记得你说过你要去给张主任的病人拔针的吧。”钱步瑜不耐烦地说。
　　“啊啊啊！我忘了！”韩路一下子没了八卦的念头，推起尸体搬运车就跑。边跑还边喊：“钱哥咱们下次再聊啊！你一定得告诉我你的风流事迹啊！”
　　“赶紧滚吧你个死小子！”钱步瑜回喊了一句，转个身往本子上刚到登记好的那一页下面写了个“3号柜”。
　　伸了个懒腰，钱步瑜眯起了眼。
　　当初是怎么想要来太平间当个没啥存在感的看守员呢？
　　真是糟心得不愿意去想……
　　钱步瑜还的确有段风流韵事。
　　怎么说也是个富二代，没把自己当作天皇老子过那是不可能的，谁都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只不过作为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特别有钱的人家的孩子，他年少轻狂得有些疯了头。
　　当时他疯狂地追求一个女孩子，那追求得轰轰烈烈的，开着宝马去学校接人家，烛光晚餐，999朵玫瑰……那都干过，就跟那烂俗的偶像剧一样的。那女孩儿家里也没啥背景，算是被迫和他在了一起。拉拉小手啊，亲个嘴啊，那都是半推半就的。
　　就因为那点半推半就，让钱步瑜误会成这女孩儿特别爱他，只是害羞。
　　所以在某个夜晚，他觉得气氛特别好的夜晚，把这个女孩儿带去了酒店。
　　然后，在他脱下了女孩儿的衣服的时候，女孩儿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手指甲直接划破了他的脸，差点儿戳到眼睛。
　　当时钱步瑜就怒了，他这么真心实意地对这女孩儿，结果这人还这么不给脸，简直把他的心给狠狠地踩在地下。他一把把女孩儿的所有衣服撕了，然后把女孩儿丢在酒店外面。
　　那真是个禽兽的年龄。
　　女孩儿后来怎么回家的他不知道。只知道当他再有女孩儿的消息的时候，已经一周过去了，女孩儿自杀了。
　　钱步瑜当时就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个男人，哪怕到现在……他都对那女孩儿有所愧疚。
　　但那又能怎么样？人都死了，活不过来的。
　　之后钱步瑜就和自己那些一起风流过的“朋友们”断了来往，和自己家老头子发了誓，才让自家老头子给自己拉进了这家医院。
　　那个女孩儿自杀后被宣布抢救无效的医院。
　　他后来在太平间看到了那女孩儿的尸体，手腕处那深深的刀口已经没有愈合的可能了。
　　再后来，他就守在了这家医院的太平间外，当了个看守员。
　　守着这个女孩儿，当做还了罪。
　　他喜欢这个女孩儿吗？也不一定。或许只是当时无聊，和认为自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以及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一种征服感。
　　然而他现在还守着这个女孩儿，这是他的罪。
　　陷入回忆中的钱步瑜将右手抬起挡在自己的眼睛上。
　　他不知道，太平间内，有一根手指，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很久以前写的文，重新整理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