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约定 ...
-
当赶到姑瑶山时，小九立刻幻化出人形，奔向小茎僻居的房舍，奔到篱笆外，他身形猛然一震，重雨和青鸾都可以看到他背影的僵硬。
“小茎……”
重雨勉强在青鸾的搀扶下匆匆赶来，就看见，小茎紧闭着双眸，躺在小九怀中。看着她那般光景，似是受了极重的伤，身子都虚薄起来，这样的场景，好似那日，她的父神消散的场景，重雨头炸开般的疼。
“重雨，怎么了？”青鸾发觉一侧重雨的不适，立刻扶住了她的肩膀。
重雨摇摇手：“无事，我们去看看。”
青鸾指尖搭上小茎的手腕，良久才叹了口气，抬眸望向搂着小茎，紫色的泪水蜿蜒过脸庞的小九。
“对不起，我们终究是晚了，她强撑到此刻，已是油尽灯枯。”
小九抱着小茎的手紧了紧，抿唇不语，金色的眼眸失了原本夺目的光彩。
“小九……”重雨抬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却被他生硬避开，她脸上一黯，缩回了手。
是她连累了所有人，她追查，她莽撞，她冲动，她牵连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受伤，都在因为她，随时没了性命。
看着她紧咬了唇，眸中神色暗涌，青鸾轻拍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多想。
小九怀中的小茎动了动，三人立刻紧张地望向了她，看到她缓缓睁开眼眸，那双盈盈的眼眸如第一次相见时，温柔似水。
她抿唇一笑：“我终于等到你了么，重雨？”
重雨嗯声，握住了她的手，小九没有阻拦，凝望着面色流露着淡淡欣喜的小茎。
小茎抓住了重雨的手，有些急促地望着重雨，满眼的企盼：“重雨，那日我所言并非完全真实，请……咳咳……请不要误会上神，好么？”
重雨握紧了她的手，点头：“嗯，我知道，我都明白。”
小茎宽慰一笑，松了握着的手，睁着眼睛望着碧天，口中兀自喃语：“上神是这世间，最最良善的人了。”
喃语间，一阵猛烈的咳嗽，唇角满是血沫子，胸口剧烈起伏，脸庞渐渐透明。小九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唇角的血迹，一点点，很轻柔。
小茎转眸望向小九，轻柔抓住了他替她擦拭的手，孱弱一笑：“不必了，小九。”
她将手掌贴在小九的心房，轻声言语：“这里，我懂。”
你懂，可是，他在你心中无人可及。小九将手覆在她贴着他胸膛的手上，紫色的泪落在了小茎唇上，透着幽幽的光芒。
小茎垂眸，指尖轻点了那颗泪珠，遂尔又抬眼，扬起苍白的唇角：“小九，有没有听说过，在那繁闹的人界，有个许诺的方式叫拉钩？”
她轻轻地伸出纤细小指，弯了弯，然后抓住小九的手，抚下其余的指头，余下那小指，与自己的小指相勾，纠缠在一起。
“小九，我许诺，若有来生，我必相伴在你身侧，不负君思。”小茎的声音极轻，呼吸微弱。
“答应我……小九”
小九望了望那勾缠在一起的小指，转而握住了她的手，凝望着小茎：“我答应你，我会一直，等待来生的你寻到我。”
小茎笑着：“我寻你，便我寻你吧……”
话语未落，几近透明的身体浮了起来，最后一抹温柔笑意如一朵花般，凋零，花瓣纷飞，却再拼不就那张僻世的倾城容颜。小九握着一枚粉色的花瓣，紫色的泪一颗颗坠落，包裹起那枚花瓣，竟凝成一颗流光盈彩的珠子。他望着手上滚动的紫珠，唇角满是苦涩。
魂飞魄散焉有来生，你于我的许诺不过是不忍的哄弄。
可是……
我信。
小九将那颗包裹着花瓣的珠子葬在了那篱笆院落中，望着冷清的屋舍，外头的溪涧依旧潺潺流水，山间的风拂过，吹起小九赤色的长发，重雨竟隐隐看到小九金色的眼瞳中透露出一丝阴暗。原本想说些什么，心中想起小九方才在那墓冢前所言，“待到寻得手持探心的人，亲手诛灭后，再回来与小茎相伴清修”，便将那些话语全部吞落回去。
坐在翱的背上，重雨迷茫地望着远山云雾，她果然太过单纯，他们都太过单纯了。这个神界，原本也就似人界，充满了尔虞我诈，充满了阴险狠绝。
不曾想小茎为人控制，不曾想，神也不是万能的，心，也会不为自己所控制。
举起那伤了光若的手掌，重雨攥紧了拳。
谁在挑拨她与师父的关系，谁又在误导自己，为什么，竟连小茎也被发现，她不过是她与小九机缘巧合遇见，寡淡清修的一个花灵而已。
可那禺疆与浊尘的那番话，如何解释，他们并不像被控制。
想着，重雨头疼起来，那些事情好像纠缠成了一团乱麻。青鸾的指尖抚上了重雨的颞颥穴，轻轻揉捏，重雨的心，渐渐平静，头疼也缓解开来。冲青鸾感激一笑，重雨又默默地琢磨着到底是合适开始，事情就偏离的他们的设想，他们开始被引入歧途？
如果小茎是被人控制，话语为假，那么，没有受控制的禺疆和浊尘的那番言辞又该作何解释？只是空穴来风的谣传，被浊尘当做八卦笑谈，还是……
还是他们根本就是故意做戏与他们看，他们早便知晓他们一干人在偷听。
重雨猛然惊醒，想到这儿，她心中突跳，凭空又炸了一雷，他们平日与自己不交好也没什么，只是，如果他们真的有意误导，那岂不是在谋害师父。他们可是师父座下弟子，怎可如此违逆？
不不，也许不是这样……也许他们只是说说罢了，刚巧被自己听见，她听到禺疆还呵斥了浊尘，对的，他呵斥了他。
青鸾望着时而瞪眼，时而皱眉的重雨，微微叹了口气：“重雨，这个神界，终究不似想象般美好。而少桑，不过一小小仙址，亦非那般清明。”
重雨望向青鸾，他此番话下的意思就是在告诉自己，禺疆、浊尘的可疑么？
也许，他们挑拨她与师父的关系，是想借师父之手除掉自己？想到这，重雨又是惊出一身冷汗，他们讨厌自己，已经到了想要置她于死地么？那么，那个黑衣人又是谁，他的意愿是让自己除掉师父……为什么所有事都纠缠到了一起。
重雨的头又开始疼了，青鸾拍了拍重雨的肩膀，声音温柔：“重雨，不要想那么多了，事情可以一件件慢慢查清。”
她也想慢慢来，可是，她如今更想尽快查出真相，如此才能回去恳求师父的原谅，恳求光若的原谅。
不过，现在她是哪里都回不去了。
青鸾望着远处巍峨的昆仑之丘，思量了下：“重雨，要查此事，我们还需回昆仑之丘。少桑暂时是不能回了，我在昆仑之丘的一个山谷中有个小小房舍，且在那儿住下吧。”
重雨疑惑地望着青鸾，青鸾笑笑，解释道：“那儿独我一人知晓，就连光若与花妩也是不知的。”
点点头，重雨抿唇浅笑一下，心中想着，原来青鸾一直是存了很多心事的。
光若披就了件衣衫立在窗前，思索着背后操控一切的黑手究竟是谁。昨日深夜里，拈诀从外回来的禺疆一脸鬼祟又是为何，若不是光若眼尖，那一身黑衫的家伙路过自己的房舍时也难以瞧见。
想到那日心中对禺疆的奇怪感，光若蹙起了眉头。如今才恍然，奇怪就奇怪在禺疆当日的语气上，他可不是什么大义凛然，正气浩荡的家伙，而且向来不会为一个不敢兴趣的话题废话了那么多，还多多劝谏。
那么，他们一唱一和竟似做戏？
而禺疆昨夜在房舍中端详手中的那个铃铛似的物件，又是什么？
光若正凝神想事时，就瞧见禺疆踱着步子路过自己的院落前，他不曾向他投来任何目光，光若却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消失在眼角。
还好禺疆尚未渡劫，神术比他略有不济，不然昨日自己唐突地跟踪偷窥会被发现吧。昨日看着他回来，心中就有隐隐突跳的不安，步子就好像控制不住一样要跟过去瞧个究竟。
抚了抚胸口那蜿蜒的伤疤，光若轻笑，她下的手，所以伤痕抹不去么？不知道她此刻好与不好。青鸾，是能照顾好她的吧。
他只需好好盯着少桑便是。少桑亦不是个平静无波的地方，尤其是禺疆和浊尘二人，他这段时间需要好好查了他们的行踪。
禺疆在最后微微侧头，斜睨了一阵失神的光若一眼，薄唇勾起一丝阴冷的笑，然后大步离开。
重雨怔怔地望着那湖光山色美如画卷的山谷，回头询问瞧着笑得温润如玉的青鸾。
“原本这地儿早就想带你来了，只是遇着了那次丹姬的事儿。”青鸾低眉一笑，踱步走到重雨身边，望着弯如月牙的湖，眉眼亦如弯月般。
“这儿原本是秋神蓐收僻居的一处地儿，我儿时无意闯入这儿，与行踪飘忽的他偶遇，他便将这处山谷赠予了我。”
蓐收？那岂不是勾芒的同胞弟弟，勾芒为春神，同是皇娥之子。只是传言蓐收性情洒脱，行踪不定，来去如风，性子也薄凉。
他会知晓勾芒的去向么？若是能找到勾芒，就能寻到母神了，亦可，告知他，小茎一直都在等他回去。
青鸾看出了重雨心中所想，摇了摇头：“蓐收与勾芒素来无交往，虽是同胞，却彼此甚少干涉。”
重雨不死心地追问：“但毕竟是同胞，多少总得知晓些吧？”
“知晓的，必不会比我们多吧。况且，他的行踪，无人能寻。”青鸾望着冰雪剔透的峰峦倒映在湖泊里，眼神叹息。
有些挫败地坐在湖边绿茵茵的草地上，重雨随意地将石子丢到湖中，激起圈圈涟漪。青鸾站在她的身侧，眉心始终绻着淡淡的纹，唇角渐渐冷硬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约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