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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耀眼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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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并盛郊外，连绵不绝的低低斜坡一片茵绿，如同魔术师手中魔棒一挥后永不褪色的绿色地毯，其间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仿佛打扰了这片纯粹的绿，却不会感到突兀不协调。一条小溪潺潺向东流去，清澈的溪水把岸边的石块冲刷得平滑干净。要多久才能磨平一块石头的棱角？只有水流知道。
“哇，好美丽……”
“啊，并盛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景色……”
“好厉害……”
自车子停下的那一刻起，诸如此类的惊叹声和赞美声此起彼伏，性能良好的相机闪光灯伴随着快门声不曾间断地闪烁。夏川淳子打着呵欠慢悠悠地从车内走下，丝毫不在意自己已是最慢的一个。
好无聊……迎面扑来的清新青草气息并没有驱走她身上的困意，整个人懒洋洋地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愈发慵懒惰懈，像一只白天香睡时被打扰了的猫。她果然不适合任何体育活动，无论是在阳光温暖的户外还是温度适宜的室内，只要动一下都会感到厌烦，然后睡意袭来。
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运动少年的神经构造啊，夏川淳子自嘲地笑笑，把一张时常挂着灿烂笑容的俊脸从脑海中过滤掉，这样热血的青春她敬谢不敏。
“呐，孩子们，”班主任藤堂双手围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三十岁的人了还长着一张娃娃脸，比他们这些十三、十四岁的少年还爱玩，脸上尽是仿佛永远脱不掉的孩子气，“今天修学旅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了，大家注意安全，小心照顾好自己的食物！”
在一片哄笑声中他提起身边的竹篮子，娃娃脸上的笑容纯真如孩童，用与而立年龄不相符的恶作剧语气说道：“这是老师我的午餐，不会分给你们的哦。所以，没带便当的同学，用你们聪明的脑袋自己想办法吧。”
周围又是一片笑着的嘘声，有男生起哄道：“快解散吧，老师。我们才不要你的便当呢！”
“好！大家安静，听好了——”藤堂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喊道：“解散！”
话音未落，学生便三三两两地散去，出游的兴奋浮现在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情张扬着这个青春年龄里特有的朝气和蓬勃的生命脉动。
懒惰成性的夏川淳子自然选择性地屏蔽掉那些太过耀眼的青春笑容，不以为然地扯扯嘴角，寻思着找个阴凉隐蔽的地方继续补眠。本来上周班长浅野在班上宣布这次修学旅行的事情时，她就想找个借口请假缺席。谁知敏锐强悍的班长大人大掌一拍，木制的讲台顿时发出吱吱咯咯的摇晃声，她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白森森的阴险笑容：“全班都要到齐，不许以任何借口缺席！”说话的时候眼神在特地往她的方向停留了三秒。
就这样屈服于班长大人的淫威之下而来了……夏川淳子在心底小小的鄙视一下立场不坚定的自己，嘛，有谁敢跟凶悍的班长大人叫板呢，以武力称霸二年B组的他，是班上至高无上的权威。所以，像夏川淳子这种存在感稀薄的小人物，自然要遵循班长大人的意愿。
“哟，夏川！”
前面距离十米远的地方有个男生向她挥手示意，连眼睛都是笑着的俊容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颇为熟悉，爽朗略带磁性的少年声线让她想起早春时山泉水流过竹笕的声音。
她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过去，初生的绿草在脚下柔韧地朝着太阳的方向嗖嗖地生长，愈趋愈近的距离让她清楚地看到男生眼底的笑意。真是羡慕啊，如此简单的快乐，无需加以修饰便可直达眼底。
在男生旁边还有几个人，虽说是隔壁班，却也是认识的。尤其是那两个性格迥然关系不一般的少年，一个仿佛欠了她几千万的小心翼翼，一个仿佛她欠了他几千万的怒气汹汹。
“夏、夏川同学……”
“喂，怎么又是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好巧啊，夏川，”男生笑容坦率地灿出一口整齐的白齿，“你们班也来这里修学旅行吗？”
夏川淳子奇怪地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全年级都在这里修学旅行。”
男生没有半分诧异或不自然地哈哈笑道：“这样啊，好像也是哦……”
银发少年别过头去，脸色不豫地低声吐出一句：“果然是笨蛋！”隐约中，仿佛听到了乌鸦飞过的嘎嘎叫声，一排黑色的省略号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看着男生面前的一口黑乎乎大锅，难得地好奇问道。
“呃，这个……”
栗发少年话语未尽，便被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不好意思，久等了！”
两个女生从斜坡的另一边走过来，抱着一堆长短不一的枯树枝。为首的女生面容甜美可爱，很是眼熟，而紧跟在她身后的黑发女生则是苍白冷淡的脸色，眼中带着几分对热血青春的无奈与不屑。
“京子酱，黑川同学……”不知是不是她一时眼花看错，栗发少年看向可爱女生的眼神分明闪烁得像突然接上电源的灯泡。
山本少年从女生手中接过树枝，话音中带着好脾气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啊，要女生做这种事情。”
“哪里，”可爱女生微笑着轻摇头，“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嘛。呀，夏川同学也来了啊。”
“是啊，”男生笑着看向她，“夏川也加入我们的野餐中吧？”
“喂！”银发少年挥着拳头向他嚷道，“不要随便邀请一些不相干的人啊棒球笨蛋！你向十代目请示了没有？！”
栗发少年无力地抚额，尽量让前额的黑线透明化，“狱寺君，不要用‘请示’这么郑重的词……”
“不……”银发少年退回到他跟前，眼中的心形光芒一闪一闪，只差没有一条尾巴摇啊摇，“这是对十代目绝对的尊敬！”
“什么啊，狱寺，”男生说，“夏川的话，大家都是认识的啊。”
“那又怎样！”银发少年炸毛地指着她，“这女人曾经对十代目不敬，绝对不能原谅！”
夏川淳子被指得莫名其妙，蹙眉，这人好像对她很有意见，平时在学校里偶然遇到也是凶巴巴地对她说别打十代目的主意之类的话。她从来就没对那个叫十代目的少年有过什么主意，所以一直不甚在意，只是略微地感慨原来这就是少年之间坚定不摧的爱慕啊……
“狱寺君，”叫十代目的栗发少年认命地帮忙劝道，“夏川同学没有对我不敬啦……”
“啊呀，”山本少年左手覆上后脑勺，“狱寺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啊咧，”一直没有说话的黑发女生双手抱臂，无聊地说，“真是像幼稚无知的猴子……”
“夏川——集合了——”
班长大人隔着一条小溪向她喊道，特色的大嗓门可以跟高他们一个年级的拳击部长有得一比，在半空中仿佛还能看到声波强烈的跳动。
“失陪了。”夏川淳子向他们微微颔首，走到溪边，小心地踩着比水面略高的平坦石块走过去。低头看缓缓流淌的溪水，不深，目测大概到膝盖的位置，就算摔下去也不至于淹死。
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的存在，这个问题千百年来一直争论不休，可是，很多时候，有些事情玄得让人不得不怀疑是神的恶作剧。夏川淳子平稳地走到小溪中间的时候，听到了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银发少年的怒吼：“你这只笨牛怎么会跟着来！”然后，她隐约感到有什么往这边飞来。
轰隆——
一个小小的像手雷弹造型的粉红色东西落到水中发出一声巨响，脚下的大石块被炸了个粉碎，水花高高溅起。
果然是不至于淹死……跌坐在水中的夏川淳子默默地对自己吐槽道。
“夏川！”有人喊道。
她看着他们跑到岸边，关切之情溢于表面，栗发少年的脸上还有几分明显的抱歉之意。银发少年手中捏着一个正在大哭的蓬蓬头小孩，咬牙切齿：“你这只笨牛……又给十代目添麻烦！”
“没事吧，夏川同学？”可爱女生眨着大眼睛关切地问道。
“可以站得起来吗，夏川？”男生卷起裤腿走进水中，向她伸出手。并不是十分好看的手，修长，偏瘦，节骨分明，因常年握球棒而磨出了一层茧子，看上去却是意外的可靠。
夏川淳子盯着他的手几秒，坐在原地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脸色不自然地撇过头看溪水中欢乐游过的不知名小鱼。她不是站不起来，只是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T恤，被水打湿后一片透明，真是伤脑筋……
“怎么了，夏川同学？”栗发少年见她不为所动，疑惑问道。岸边的众人也不解地看着她。
她突然想叹气，果然今天不是出门的好日子，当初就应该不畏班长大人的强权统治找个借口请假，不然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落得一身狼狈有口难言。
气氛开始走向诡异，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直到男生收回自己的手。
夏川淳子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寻思着要怎样把事情委婉地说明白，到底还只是十四岁的女生，也许心底并不如平时面上表现的那样淡定漠然，很多难以启齿的东西依然会令她感觉为难。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出乎她的意料，似乎慈爱万能的神听见了她内心的呼唤。面带微笑的男生向旁边跨过一大步，挡住所有看向她的视线，快速脱下自己的青色格子外衣衬衫，罩在她身上直接把她从水中拉起来，一系列动作做完不过三秒，愣在岸边的众人仍然不明所以地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可以了吗？夏川。”男生低头问道，坦荡荡的笑容一如往常，只是耳根微红，也许因为阳光太过猛烈晒得发热。
他拉着她走上岸，恍然大悟的众人尴尬地别开眼睛，两个女生倒是一左一右地走到她身旁，帮她拉紧衬衫的前襟，“夏川同学赶紧换件衣服吧，感冒了可不好。”
她看着长相可爱的女生带着安抚之意的笑容，一边感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和抚子啊，一边把身子完全缩进男生宽大的衬衣里。
他们把她送到她班级的集合地点，嘱咐她赶快换上干燥的衣服还有回去记得喝姜汤驱寒。她破天荒地一遍遍点头答应，直到他们转身离去时第一次主动叫住了男生：“山本。”
男生回头，浅褐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她的影子，依旧不改最初的清澈澄净。
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衣服洗干净了我再还你，还有，今天……谢谢了。”
男生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夏川，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嘛，衣服的话，什么时候还都没关系的哦。”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爽朗笑容，却像是折射了夏日最灿烂的阳光，迸发而出的绚烂光芒让她不禁抬起手背遮住眼睛，从指缝间漏过的光线无缘由地使她感到一阵心安。
“怎么了？”旁边有同学问道。
她放下手，恢复了平日里温和冷淡的模样，微微笑道：“没事，只是今天的阳光，似乎太耀眼了一点。”
你的笑容，太耀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