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如果你是一段旋律》蓉岛

10、山本番外（二）

　　不知道是不是运动神经超群的人都不喜欢动脑子，但山本武就确确实实是这么一个例子。刚入学就表现出极高的运动天赋和人气，成为棒球部不多见的一年级主力队员，不过，每次到了思维性较强的数学课，无一例外地在上课五分钟之内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尽管睡前已翻开几乎全新的数学课本盖在头上做幌子，但经验老道的数学老师总能一眼看穿，然后气得两边的胡子直抖擞。不是没有采取过行动的，在开学初的那段时间内，五十岁左右的数学老教师每逢上课必点一个人的名字：山本武。

　　男生被旁桌的同学推醒后一般会有两秒钟的迷糊，站起来揉揉眼睛无辜地笑着道歉：“抱歉啊——”态度谦和诚恳得让人咽下所有的责备，虽不全解气也只能板着脸点头让他坐下。只是男生坐下后撑着下巴看向讲台不到一分钟，手一滑，头又枕着手臂瞬间入睡。老教师抖着手拿起粉笔，背过身去将咬牙切齿的表情面向黑板，落笔苍劲有力干脆利索，与之前慢条斯理的讲课方式全然不同。

　　底下有学生在偷笑，刻意压抑的笑声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心照不宣。也有邻桌的女生小声地交头接耳兴奋道：“山本同学好帅啊——”旁边享受不到这般待遇的青春痘少年酸葡萄心理地不屑道：“切，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看就知道是靠面相吃饭的家伙而已嘛……”话音未落便饱受四周女性同胞的怒瞪，语气比他更加不屑：“有本事你也长出那样一张脸来看看啊！”少年噎住，低头噤声。

　　睡着了的男生面容安静呼吸均匀，也许正在做着一个好梦，一觉睡到下课铃声响起。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下去，像是在记一本平淡的流水账。山本武逐渐习惯了上课睡觉下课打球的生活模式，偶尔的数学测验不及格也不必太在意，约上同班的人称“废材纲”的栗发少年一同补习，与大家打打闹闹嘻嘻笑笑，一晃就过了半个学期。

　　那天是星期三，数学课，他明目张胆地打着大大的呵欠睁开眼睛，墙上的挂钟依然悠闲地滴滴走着，时针和分针却不是他一向醒来时看到的那个位置。离下课还有10分钟，他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无所谓地想着今天居然提前醒了，是外面的阳光太灿烂了么……

　　站在讲台上的数学老头子惊讶地瞪大眼睛，单眼皮的黑色双眼在镜片下仍像眯成一条缝，有点滑稽。拿着课本的手紧了紧，轻咳一声，语气激动地唾沫横飞。那个总是在他课上睡觉的不成材学生，经过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今天终于觉悟了，居然特地醒过来听他的课……

　　山本武无聊地看向窗外，其他班级在上体育课，热闹的叫喊声大笑声从运动场依稀传来，真是羡慕啊，有趣的体育课。不经意地，目光一侧，绝佳的视力使他很容易看清楼下的事物。离体育场有一段距离的草地上，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生双手交叠枕于脑后，微微蜷曲着将自己埋在大榕树的树阴里。闭着双眼表情闲适，完全没有逃避体育课躲起来睡觉的愧疚和歉意之感。

　　是新生报到日那天给他指路的那个女生。山本武向来记忆力颇佳，不需多想便记起了她，暗暗想到果然是内心孤独的孩子，又是自己一个人躲在一旁呢，像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样。

　　“山本同学，请你回答这个问题！”老头子见他在课堂上难得的清醒，感动地提问道，推了推眼镜一脸期待。

　　“呃……”山本武站起来，根本不知道课上的内容和问题，想着碰一下运气好了，于是答道：“选B。”

　　老头子的脸色顿时僵住，脸上的期待早已荡然无存，只余一丝深深的悔恨——果然是不应该质疑本性难改这句名言的……

　　邻桌的墨绿发色少年无奈扶额，用书遮住脸，悄悄说道：“山本，是填空题……”

　　男生咧嘴一笑，习惯性地右手摸上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

　　说来奇怪，自此之后，山本武每次在星期三的数学课上醒来，都会看到与窗台成60°夹角的斜下方草地上，一个黑发女生躲在大树的阴影下酣睡，穿着白色运动服，姿势不变。

　　这样文静孤僻的女生，恐怕是不喜欢体育课的，他想，真可惜呢，在他看来体育课可是所有科目中最有趣的。或许，如果可以的话，下次见面的时候试着劝劝她……山本武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那个女生毕竟算是帮过他的吧，虽然是帮倒了忙。老爸说过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了……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几天之后山本武真的又遇见了那个女生，在走廊上。他从另一端的楼梯上来，刚好看到她捡起不小心撒落在地上的书本，眉目间淡淡的疏离还是与初见时一样不减分毫。他想起了自己和一群同学热热闹闹围在一起的情景，跟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啊。

　　“早上好啊。”山本武笑道，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简单地道声早安。

　　女生像没有听到似的，抱着胸前的书微微低着头，径直走过。倒是恰好经过她身边的两个短发女生惊异，兴奋地朝他猛挥手：“早上好，山本君！”

　　他笑笑走开，开始懊恼好像昨天的数学作业还没有做……不过这种懊恼情绪只持续了一秒钟，下一秒他释怀了——反正阿纲也肯定没有做。

　　下午社团活动的时候他打出了3个全垒打，面对队友羡慕的赞叹也只是哈哈地笑着，棒球本就是他极热爱的运动，是他愿意竭尽全力去做的事情，那个从小到大的梦想始终不曾模糊过——职业棒球手。

　　站在场内等待投球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二楼的走廊上有个黑发女生慢吞吞地走着，双手抱着高高的书本，几乎要没过她的视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是轮到她在图书馆值日么，可是一个女生捧着那么高的一堆书也实在是有点为难了。

　　从本质上来说，山本武是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关心同学的好少年。

　　砰——

　　“啊……抱歉！山本你没事吧？”投球的少年急忙跑过来。

　　“啊，没事。”山本武干笑着揉揉前额，把球棒搭在肩上。

　　在球场上走神的结果显而易见——被球砸了。

　　离棒球场不远的教学楼二楼，走廊上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