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影》洛颖

12、背对着，离别

　　影醒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千丝万缕的阳光拥挤在窗帘的缝隙，照进暗色的卧室，散开些许颓靡的气息。

　　影靠在床头，黑发散落在肩上，看着怀里熟睡的四夕，眸里满是复杂。
　　再次确定，在她面前他是没有冷静的。
　　他该怎么办？爱了这个女人这么久，她背叛，还要嫁给他最恨的人，偏偏，偏偏她还要出现在他面前！
　　可恶！
　　“后悔了？”
　　黑暗里传来一声分不清情绪的低笑，影面无表情，看着四夕颇有些费力地爬起来。
　　“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和寒渊冥交差。”影淡淡道，语气却又一丝压迫，“他没碰你。”
　　四夕轻轻笑了一声，良久，似感慨似嘲讽：“有什么问题吗？男人向来是只在乎外表的。”
　　“看来我也是了。”影冷笑一声，原来她是这么认为的。
　　四夕沉默了一下，只是淡淡地笑，不语。
　　明明是该讨厌这个女人，该和着寒渊冥一起恨，却始终放不下，甚至此刻还如此贪恋此刻床上的余温！
　　该死！
　　“放心，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辩解也不会后悔，你了解我的。”四夕垂了眼，起身想要下去。瞬间天翻地覆，影迫近她的脸，把她禁锢在手臂里。
　　“既然要嫁给寒渊冥，何必还要到我这里来！叶四夕，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他讨厌她这种什么都不怕的淡漠，深紫的眸里满是担心与愠怒，“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叶四夕！我喜欢你，我爱你，到了甚至不在乎你的背叛的程度。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在乎，我了解寒渊冥，他不是那种可以容忍背叛的人！”
　　四夕的睫毛微微颤动，影低下头，平静了心絮。
　　“我担心你，明白吗？所以，不要回去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四夕低头不答，而影眼里的热情逐渐微弱。正当他要失望放弃的时候，四夕突然说了一句话。
　　“影……你知道，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和寒家联姻……而已……那么，这身体给你，还是给他……又有什么……分别呢……”
　　四夕的话给影当头一棒，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
　　“影，便是20年前被逐出寒家的私生子，寒渊影吧。”四夕的表情在黑暗里看不见。而对于影，却是另一个滋味……
　　那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吧，久得，他都忘了。如果不是母亲的遗容紧紧提醒他，要报仇，要让寒家付出代价，那么，他宁可永远永远做一个一无所知的影。
　　“对我来说，那是个耻辱。”
　　黑暗里传来他冰冷的笑声。影捏起四夕的下巴，无比地靠近：“叶四夕，不要为你的放荡找借口。现在在我的眼里，你连一个妓女，都、不、如！”
　　手狠狠地摔下。如果说他可以原谅她欺骗他，那么，叶四夕最不该的，就是提起他的过去。
　　“你说要是寒渊冥知道，他的未婚妻不甘寂寞，跑到她小叔子家，并且一起度过了一个刺激的夜晚…”卧室的灯慢慢显现出来影残酷的笑容，“未来的嫂子，你说，他会有什么表情？呵呵呵呵……”
　　四夕没有说话，侧过头，不看他。
　　“那群自命清高的家伙怕是会跳脚吧，一个不洁的女子怎么可以当寒家的主母，那么他们会如何审判你呢？”影的目光闪烁两下，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笑，缓缓低下头，一字一句，“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的。呵呵呵呵呵……”
　　紫衣纷飞，衣角划过四夕的脸。痛的地方，是她闭眼的泪痕。

　　四夕静静地整理好衣服，镜子里的人儿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四夕抿了抿唇，从包里拿出眼影，图上朱红的亮色，掩盖红肿的双眼。
　　正梳着头，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白玉的手，拢过她黑色的发，有意无意地理着。
　　四夕的手僵在那里，这个行为太过暧昧，而影已然拿过了她手上的头花。二人无语，影帮她梳好头，四夕看看镜子，很是勉强地说了句：“谢谢。”
　　影依旧没有语言，良久，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在我的记忆里，还看到了什么？”
　　四夕犹如被电击一般，许久不曾答话。
　　“看来，你真的是很忠实于你的工作。”
　　强行把她揽入怀里，仿佛要把她揉入骨血。四夕几乎要被他的拥吻窒息，下意识地反抗，却换来更强烈的进攻。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吻你了。我爱你，从现在起，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影后退几步，指关节泛白，唇角一丝血迹，紫眸里满是隐忍。影狠下心转过身背对她：“你走吧。”
　　四夕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凄凉而萧索。她想抱住他，告诉他她也爱他，而从眉心传来的疼痛生生阻止了她的行动。
　　走吧，走吧，这种温存，一晚就够了。至少证明，我是你的。你所期待的，或许只是如此静静地为我梳发，而我，却是永远不能告诉你，我爱你……
　　影，忘了我吧，就算没有夕阳，影子也一样会存在……

　　四夕，叶四夕……
　　影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站在二楼的落地窗，看着她倔强着挺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夕阳。他突然有种直觉，她这么离开，恐怕就真的，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
　　那抹黑色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点，就要溶入那片金色了。在四周树林的掩映下，人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远远地，同样卑微的人类……
　　夕阳，又是夕阳。
　　熔金的光泽是他最深刻的眷恋，曾经，便是这样的夕阳，他遇见自己最终爱上的女子。
　　“影，听妈妈说。在很久很久之后，恩，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你的真爱。我们的影是男子汉，一定要为她负责哦！不能让她伤心，或者是一个人去面对困难。她会是代替妈妈来照顾你的天使，会是影最重要的人。影要当她的影子，永远陪着她，不要让她孤单……”
　　影发了疯似的冲出了别墅，急切地寻找着那个女人。金红色的光芒带着忧郁的色彩，燃起那一排树林。那么耀眼，那么决绝。世界没有声音，一切都是如此寂静。影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夕，你在哪儿……
　　路无尽地延伸着，通向迷雾的未来。他的目光渐渐空洞，还有的余温的风抚过他的颊，带着些许湿咸的味道。
　　橘红的天边被幽深的树林染成了黑色，风也渐渐失去了温度。影踉跄着转过身，自嘲地笑着，徒留身后凄凉的背影……
　　空气里弥漫着悲伤，背对着离别，那抹深色，早已分不清是紫，还是隐忍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