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的自白》灼xr

32、第 32 章

　　32
　　恍惚之间，一切都结束了，这是一场承载许多回忆的冒险旅程，所有感情都已经尘封在波鲁那雷夫闪着泪光的蓝色眼眸中，暗示着侵略和胜利的战车归来，号角吹响，旋律却是哀悼之乐。他们确实胜利了，但也失去了太多东西。
　　波鲁那雷夫意识到自己不是想象中那样坚强，他的灵魂那么脆弱不堪，一摔就成了满地的碎片，又转瞬成灰。
　　怅然若失。
　　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失去了唯一的妹妹、告别同伴后的波鲁那雷夫很自然地想到他的恋人，可他看着左安，不知为何心空落落的，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未来。
　　在埃及与赛特神一战时，曾有一位女性为了帮助他而一度陷入危险境地，波鲁那雷夫秉承恩情而拼死保护了对方，战斗结束后，那位埃及女性捧着自己遗失的耳坠前来相认想要表达感激之情，他只迟疑了一秒，而后便转过头去匆匆否认了这小小的缘分。
　　因为波鲁那雷夫一眼看透了她的眼神中藏着带有男女之情的爱慕意义。
　　首要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并非单身，波鲁那雷夫不能辜负一直等待他的那个人，稍微动心都应该在道德上狠狠谴责自己，况且，他也不敢想象左安对付恋人不忠的手段。
　　不过，如果抛开这一点呢？波鲁那雷夫想，他的答案不会改变的。也许在他更年轻一点儿的时候，浪漫主义还占据着上风，只要遇到漂亮姑娘，双方稍微产生了那么一点好感，波鲁那雷夫都会毫不顾忌地上前搭讪，他不会思考之后的事，只在乎眼前的心动。但男人的成长就是伴随着对责任的理解，他鄙视荷尔荷斯那样满口爱意却毫无承诺的家伙，如果不能给她幸福的未来，不能担负起作为男人的责任，那么他怎么能理所应当地接受一份沉甸甸的爱呢？
　　但……左安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作为一名替身使者，在不知前方要面对多少危险和战斗的情况下，他真的可以负担得起一个女孩的未来吗。
　　也许不能吧，是不是一个更好的、更稳定的对象才有能力给她幸福，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她的三年青春已经被自己辜负了，那后半生呢？
　　啊……不不不、你在想什么啊，波鲁那雷夫。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补偿她才行。

　　波鲁那雷夫在清晨到达巴黎的机场，明明已经是夏季中旬了，但早晨的气温还是让他打了个喷嚏，他拎着行李从机场走出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了一小会儿，一辆小型轿车就开到跟前，车窗缓缓降下来。
　　“先生，看起来你在等人啊。”
　　“对啊，小姐，”波鲁那雷夫站起身走过去，把胳膊横在车窗沿半伏下身去，淡淡的蜜糖和烟叶混杂的味道蹿入他的鼻腔，他钻入车内吻了吻对方的脸，“在等我女朋友。”
　　左安现在带眼镜了，他的鼻尖碰到微凉的金属镜框。
　　她带着单薄的笑意回吻一记，镜片后的深黑色眼眸似乎泛了些光泽。
　　“要不我来开吧？”
　　“一身绷带的人还是坐车休息吧。”
　　波鲁那雷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随即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他确实浑身是大战后没养好的伤，绷带绑着的地方都还在隐隐作痛，想要全部养好怎么着也得再挺一个月。
　　左安开车很快，和她给人的稳健印象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有点冒失，但她的技术毫无疑问是优秀的，这种对心脏有点儿不友好的开车方式，大概是她的个人爱好，车窗仍开着，风吹进来拂在两个人的脸上。
　　“我们去哪儿？”
　　“回乡下、咳咳……你应该想去看看雪莉吧。”她的视线聚在前方的路上。
　　“你真了解我……”波鲁那雷夫用绑着绷带的左手挠挠头发，这时候左安才往他这边瞥了一眼，看向他失去的那两根手指，微微张了张口，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车里安静了一会儿，波鲁那雷夫又转移话题道：“那孩子呢？叫、叫银杏是吗？她不是你的贴身保镖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需要贴身保镖吧。”她一边憋笑一边回答说，“咳、况且，她可不想经历上次那种尴尬的事情了。”
　　波鲁那雷夫一时间有点脸红，抱起手臂没好气地说，亲个嘴有什么，只有你们亚裔才会觉得尴尬哩。
　　随着汽车的行驶，映入眼帘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他们穿过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山间的小小墓园，雪莉的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看来是受了特别照顾。
　　波鲁那雷夫在她的墓前单膝跪下，将额头贴紧墓碑，垂下那双浅蓝色的眸，他看着碑上刻着的那几个熟悉无比的字母，视线慢慢地模糊起来了，波鲁那雷夫把尚且还在眼眶里的泪擦到腕上，然后扯出一个爽朗的笑，抬起手在墓碑顶部摩挲一番：“哥哥回来咯，J·凯尔那混蛋也下地狱了……雪莉，在天国要过的开心啊。”
　　他把花放在墓前，然后抬起头对左安说：“谢谢你啊，小安，那个，也得对你说一次……我回来了。”
　　左安愣了一下，她没看他，而是把视线转移到墓前：“嗯，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吧，雪莉也会很高兴的，我们又能一直在一起了。”
　　“呃……我暂时没有出去的打算，不过我答应承太郎他们会在一些事情上帮忙，那个迪奥似乎还有什么秘密需要我们去调查。”
　　“呼……意思是你之后只要人家开口你就会离开？”
　　“当然不会像这次那么久！也许每次出去最多就一星期，嘿，小安，别那么紧张。”
　　“我哪里紧张了呢。”左安眯起眼睛笑笑，但那笑容中掺杂着些许讽刺意义，“我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罢了，不用介意我，现在走都可以。”
　　突然闹什么大小姐脾气啊。波鲁那雷夫心里嘟囔一句，但还是放软了语气像往常那样哄她：“别那么说啊，相信我啦。”
　　“如果你能兑现承诺，这句话就有那么一点说服力了。上次还信誓旦旦地说回来之后要带我去环游世界呢，怎么回来了半个字都不提？”
　　“我还说了等你身体好一些嘛，怎么只听你自己想听的啊哈哈哈……”
　　“那我的身体一辈子都好不起来呢？”
　　“怎么可能！别说这种话！”
　　如果脸上不是那副讥讽恶劣的调笑模样，左安那平静的语调就像平时聊天问他想吃什么一样：“替身使者就是忙啊，要拯救世界不是么。你不去战斗，世界就要被恶人掌控然后完蛋了。”
　　波鲁那雷夫尽最大努力压着心里的火儿：“小安，冷静点好吗，我说的很清楚吧，暂时不会离开，就算之后离开也和你承诺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啊。”
　　“谁知道你会不会再让敌人操控然后断联一整年，或者更长时间。哎呀，对你来说没什么啦，毕竟我是无论等你多长时间都不会离开的便宜女人嘛。”
　　“……那件事是我不好，我也道过歉了吧，翻旧账可没意思啊。我从来没有用那种眼光看过你。”
　　“哈……”她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波鲁那雷夫看着对方，第一次没心情对付她那别扭性子：“别生气了好吧？我、我现在有点儿难受，关于我们的战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让我好过一点可以吗？”
　　“我让你不好过了？”
　　“没有，我没那个意思。”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比不上你那些替身使者朋友们重要，对吧，也许你该找个同为替身使者的恋人？”
　　“拜托你别再闹脾气了啊！不至于吧！我从来没骗过你不是吗？你能不能稍微信任我一点啊？”波鲁那雷夫的音量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了。
　　“我信任你啊，是你单方面让我等了三年吧。”
　　雪莉墓碑上的花束被风吹得掉在了地上，但两个人都无暇去顾及了。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骗子，你什么时候信任过我，上次见面还往我身上安定位！这就是你的信任？”他终于急了，咬着牙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肩膀。
　　左安连连往后退，她终于换了表情，颦起细眉嗔怒地往旁边推他的手指：“呵，没想到你居然能发现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肯定是你的那些同伴找到的吧？……别用手指指我，波鲁那雷夫。”
　　“你想怎么样啊？把我一辈子拴在你身边当狗吗？”
　　她从鼻腔里发出哼笑声，嘴角挂着的弧度在轻颤：“……你不愿意也可以，那就从我身边离开，获得彻底解放吧。”
　　语毕，左安立刻转身离开，波鲁那雷夫还在气头上，拉不下脸去挽留对方，只是站在原地在喊你去哪啊，她没回答，上了车把车门摔上，一脚油门开走了。
　　波鲁那雷夫感觉一阵眩晕，仰起头看向已经升高的太阳，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随后瘫坐在雪莉的墓碑旁边，后背倚着，轻轻说了一句，你哥真混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