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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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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皮耶尔·波鲁那雷夫先生敬启。
我似乎好久未提笔给某人写过信,文字表达的东西往往更深刻,我想,这也许是最适合我们的交流方式。
请允许我省去寒暄,直接作出解释。此番突兀的婚姻并非由我个人意愿谈和的,我与那位未婚夫素未谋面,这不过是一场商人的交易,是叔父为我安排的政治联姻。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不久后,我的一举一动大概都会有人监视,如果要叔父知道你的存在,事情的走向将会更加麻烦。所以,请允许我向你道歉,我会在分别时对你使用冷淡粗暴的态度,以示我们的关系并不亲近。很抱歉,这也许会刺痛你的感情,但考虑到波鲁那雷夫你生性直率,恐有不自然之处,我并没有事先告知你。
我现在书写了这封信,仿佛回到与你相遇的那一天,你就像道光,就那样出现在我灰暗的生活中,并不耀眼夺目,而是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感觉。我被你吸引了,被你那双蓝色的眼睛。你没有注意到自己眼中的水光多么温柔坚定,叫我溺在那片蓝色的眸。我想,这大概,就是恋爱。
但是,即将成为人妻的我,是否还有资格爱慕你呢。
惭愧,我对你的爱意并不纯粹,这其中混合着憧憬、依赖、遥远的寄托,以及……一种对现实的逃离。我的命运是那般荒诞滑稽,似乎完全在他人的股掌之中,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不过,波鲁那雷夫,我亲爱的波鲁那雷夫,只要看着你,我就有了逃脱枷锁和桎梏的勇气。
这也许是一个下流卑鄙的请求。在世家名流的婚姻中,拥有情人这种在旁人看来不堪的事实似乎是一种惯例,但作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参与毫无感情的婚姻,背德的私通又何尝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波鲁那雷夫,我知道的,你同样也对我怀抱爱意。
我会再联系你,亲爱的,在那之前,请不要做出任何引人注意的举动,我向你起誓,委屈你的日子不会太久。
左安敬上。
这封信的内容想要表达的东西很简单,左安想要波鲁那雷夫做她的情人。
“情”是拴住一个男人最快捷便利的方法。人们总认为女人容易为情所困,沉浸在爱情中无法自拔,痴心一片全给了负心汉,实则这只是男人自我陶醉的幻想产物,他用爱骗姑娘,姑娘也会用爱骗他。实际上,男人才最容易被爱意蒙蔽双眼,冲昏大脑,为了这一份情,不惜任何风险代价。
波鲁那雷夫这样的男人尤其好栓。
他看似是个轻浮的花花公子,但想要戳破那层他努力维护的风流形象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许是一个有意似无意的亲密举动,也许是一个暧昧而诱惑的眼神,也许只是一句简单又直接的告白。波鲁那雷夫是最纯情不过的了,他那不知从哪些浪漫电影中学的搭讪和情话都已经稍显过时和生硬,在女士面前反而会徒增尴尬,不过,在左安看来,这也是一种滑稽的可爱就是了。
她算准波鲁那雷夫已经倾心于她,只要掌握好时机,一切事情都会如她的计划进行。他说到底也是多情的法国男儿,只要瞒着他先行去巴黎把婚结完,已经无计可施的他就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不过……信中表白的说辞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左安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也许她真的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恋爱感情,但复仇的执念不允许她像个普通女孩一样享受青春,那一点少女的悸动也只能搁置在心底了。
最后一处的笔墨也落实到位,左安又反复阅读了几遍信纸上的内容,将细节和辞藻稍做修改,然后折了三折和几张钞票一起塞入烫了金的信封。
“伊娜,请你在我离开这里之后,把这封信送到波鲁那雷夫的家里。”左安缓缓将融化的火漆倒在信封的粘合处,“在街上多转几圈,也许会有人跟踪你。”她在尚未凝固的蜡上盖好印章,一枝精致的玫瑰显在上面。
女仆无言地接过那封信,她仍等待着主人继续说些什么。
“附近有一家啤酒厂,我已替你安排好了,你可以在那里做女工,待遇很好,要比照顾我轻松一些,薪水也不是很少。”伊娜的脸随着对方的话变得一阵泛白,左安好不容易从巴黎、从那位手段狠辣的叔父手中逃到这里,现在却要主动进入那猎人精心编织的笼子,而且是只身前去,又怎么能让人轻松地接受呢。
左安有些无奈,轻轻笑了笑,上前一步轻轻拥住对方,紧接着她又稍微垫起脚,低声细细耳语道:“送信不是你最后的任务。”这份单薄的拥抱竟给了伊娜莫大的安慰,她不知道主人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内心所想,但是她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信任左安。
第二天,左卿果然派了人来要接走左安,伊娜在远处看见波鲁那雷夫像败犬一样吃了汽车身后的灰尘和尾气,她知道主人这些日子因为这个男人露出过多少真心的笑容,本来情投意合的一对现在却要落得如此分别,自己的心也跟着难过起来,不自觉捏皱了信的一角。
汽车远去,她该去送信了。
本应美味的菜肴进到口中却寡淡无味,甚至有些腥气,雪莉咀嚼的速度逐渐变慢,最终艰难地将嘴里那一口菜咽进肚子,她不满地皱了皱眉,眼神十分幽怨,:“哥哥……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哇啊!糟了……!我真的忘记了。”波鲁那雷夫立刻端走那盘菜,窘迫地挠挠头要去厨房加些调味料重新炒一下,“哈哈、怎么搞的,今天稍微有点迷糊啊……抱歉哦雪莉,马上就弄好。”
雪莉挑起眉毛咬了咬餐勺,她的哥哥并不会撒谎,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还硬是要拙劣地瞒着她装没事人,本想等对方憋不住了自己说出来,但现在看来,这次的事情需要她主动问一问啊。
“你和小安吵架了?”她一直是直率又会切重点的女孩。
波鲁那雷夫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在尴尬中又掺杂着感动和委屈,被亲妹妹一语中的的感觉实在不太好。他沉默着炒完了菜,又回到餐桌,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抬眼偷偷瞟对方一眼才开口道:“……算是吧?”
“发生了什么?”
“嗯、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复杂,实际上我也没怎么搞懂。可恶啊……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哥哥。”雪莉放下餐勺,她的语气很认真,“如果我是小安,不会喜欢这样的你哦。”
波鲁那雷夫立即摆出很受伤的表情。
“哥哥你啊,真的喜欢小安吗?你的喜欢是因为对方也对你有好感,所以才有底气去喜欢的吗?这样也太狡猾了。哥哥以前的时候也有和别的女孩子暧昧过吧,那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你并不是因为单纯喜欢这个女孩而去搭讪,而是你感觉你的搭讪也许会有戏,这个女孩也许会答应你,你心里想的是‘好幸运,这样可能会发展成恋人欸’,而不是‘好高兴,我喜欢的女孩也喜欢我’。没错吧?”
波鲁那雷夫又被说中了。
于是雪莉继续说:“我本来以为这次不一样的,因为哥哥你看小安的眼神和以往都不一样,眼睛里会闪闪发光.......我喜欢这样的哥哥。结果,你还是完全没有进步啊,其实就是个不敢主动的胆小鬼而已嘛!你说的喜欢,只是喜欢对方喜欢你吗?”她感觉她哥快被自己说教的掉下知耻的眼泪了,又忙柔声下来,“比起猜忌对方是不是喜欢你,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吧?”
“是啊。”
他对左安的喜欢不同以往,是从未有过的悸动,不是那么肤浅又轻浮的喜欢。那时候,微风吹起左安的黑色长发,她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忧郁和不安,那个瞬间,他就已经确定了,他想保护她,想保护她那份易碎的笑容。
在兄妹二人的沉默之下,门外传来打开铁质收件箱的声音。
“啊,咱们家有邮件派来了,欸?这周的报纸不是已经送过一次了吗?”
“我去看看吧。”波鲁那雷夫起身,打开门口的邮件箱。
一封烫了金的信纸,很显然,这是写给他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