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度日如年》杀死柏拉图

13、L

　　36.
　　“好运。”
　　“嗯。”
　　扣好熨烫妥帖的墨色西服，有权有势的金主先生恢复了他那漠不关心的神情。
　　肩膀宽阔，坠饰昂贵，他挺拔地站在客厅里，都像是摆明了身份地位的天定之别。
　　不过，此刻他还是颇为复杂地停顿下来，臂膀搂住我的肩，微微埋下头，并非高不可攀地贴着我的脸颊。是我们留给彼此的少有的温存。
　　不再对我苛刻轻蔑，因为我不再属于他。
　　七天。
　　有时回想起最后十几个小时的相安无事，想起他屈尊陪我去游乐园，想起半夜惊醒后他惺忪着拍拍我，竟也会产生某种错觉：

　　如果我独立又平凡，或许我们也能做朋友。
　　甚至情人。

　　37.
　　好像一旦被善待打动过，就很难再去憎恨。
　　面对糟糕的结局，只会归因于自己：为什么使得好好一个人唯独对自己不公？
　　是因为我先自甘败坏，我不值得好的，对吗。

　　38.
　　回宿舍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控制不住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换新衣服。最终天色都黑了，时间快来不及，才堪堪按耐住心情。
　　唇干舌燥地舔了舔嘴角，细密的刺痛袭来。
　　黑色外套拉链高过锁骨上结痂的牙印，我再摸索着将左耳象征玩宠的字母耳钉摘下，实在习惯不了它的存在，耳骨反反复复发炎，摘的时候似乎渗血了。价值不菲的碎钻反射绚丽透红的光，在塞进暗无天日的抽屉里后，变回一堆石头。

　　走到宿舍门前突然犹豫再三，还是没直接进，摁了门铃，但久久无人回应。

　　“……哥？”

　　走廊里的灯明亮得洒着，我的影子糊成一团躺在脚边的地板上。

　　“……”

　　我心想：可能他们临时接了通告，或者出去办事了。

　　“GAME~~！！”
　　游戏开启的提示音骤然从屋子里爆出来，音量调得很大，振聋发聩。
　　那欢乐的融融的空气从房间里冲进我的器官，是裹着天真无邪的驱逐与鞭笞。忽然头晕目眩，我不自觉咬住食指的第二个关节。

　　洁净的走廊里响起微弱的摩擦声，地面上的那团影子正在蠕动缩小，等我愣愣反应过来时，身体重心已经降得很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引力拽掉下去。

　　狭隘的视线里出现停下的脚步，手上提着购物袋，瓶瓶罐罐作响。

　　“……舍得回来了？”

　　39.
　　郑号锡无声瞥了眼蜷蹲在地上的家伙。据公司所说和朋友在外面玩得潇洒自在，竟然还记得回来看看，难为了。
　　他本可以指纹或者密码解锁，莫名其妙地偏要多花十秒钟掏钥匙。无非是再低头看看小白眼狼：没染没烫，服帖的黑发遮出的阴影投在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光影界线，像系着的灰绸蒙住双眼。
　　这个角度睫毛沾不到丁点儿光，黑色松针般密密塌塌地铺开。半截往下过渡，雪峰般挺着的鼻尖迎着光晕，恰到好处。
　　郑号锡没戴眼镜，距离一米多俯视过去，只觉得这人漂亮的下半张脸失焦般溶了边缘。至于下颔边有没有隐约的淤青，脸侧很浅很浅的几道红印，甚至是那糜肿的耳洞，他都看不清、没注意。

　　又是这样。
　　郑号锡心想，这人分明有大把大把的花花心思，要什么就不择手段索取，消失七八天只为自己玩乐。
　　——却总是这副模样地回来，毫无神采，仿佛在说：是你们先把我丢开的。

　　40.
　　装满东西的袋子轻轻荡过来砸在我脸上，再顺着力晃回去，冰凉的触感使人清醒了大半。
　　我连忙起身想帮他拎，郑号锡却递给我一把钥匙，说反正用不着。
　　可他一直没松手，我也不敢用力。那根钥匙像条狗绳，郑号锡就牵着它把我带进屋里。
　　我心里惴惴，却有了些许底气：如果都不理我，就跟在郑号锡身后。
　　只是刚小心踏进玄关第一步，我还没来得及带上门把手，室外的风呼呼窜进来，便听耳侧很近的地方响起了平静的话语。
　　“你打耳洞了。”

　　钥匙的另一端失去了力量，它划了半圈弧度坠到我的指尖，重得我一晃神竟然松开手，金属叮当落地震动不停。
　　那声音吵得耳鸣，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郑号锡并无异色地换了拖鞋，再舍不得留片缕目光浪费在我身上。

　　他说：
　　“所有约定，你没有一件做好。”

　　41.
　　最近的记忆结构真的混乱得令人庆幸，我开始没缘由地猜测，断片的记忆要么难堪至极，要么无足轻重。如果真的这样，还是忘掉比较好。大家也都习惯我接不上话，还会嗯嗯啊啊就够讨他们欢心，也不容易像以前那样说错话惹人烦。

　　“ZeNo xi，记住了吗？”
　　“喂？ZeNo xi，是有什么问题？”
　　导演组催促的声音拽回我的思绪，世界是黑白漩涡，头脑空白了一秒，再想想……又好像记起来了。正在录制小森林，要去补拍一个坐在草地上的镜头。
　　“嗯嗯。”我仓促点点头，按照摄影师的要求迈出去每一步，肩颈线条绷着，手臂却还要显得自然。我迫切需要一个木偶戏老师来牵动，否则中途差点自己绊自己，太丢人了。

　　心不在焉的样子被导演看在眼里，忍不住摇摇头，问起了同在草坪上研究橡皮筋轻飞机的郑号锡：“他昨晚没休息好吗？”

　　对方绕着橡皮筋，抬眼望去，再低头平淡地回答：“不清楚。又不睡一起。”

　　话是这么说，但叫人感觉怪怪的。

　　不巧撞上迎面而来的风，轻飞机在空中抽扭了几下，一头栽进地上。郑号锡皱紧眉，走过去把东西捡起来，吹掉上面的尘土。
　　健身流的汗刚被擦干，此时凉风带来的寒气惹人打了两个喷嚏。

　　“ZeNo xi专心点——”

　　他又在干嘛。郑号锡烦闷地咬紧牙关，就这么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任何人都不曾否认这是双漂亮的光彩的瞳孔，内敛外扬工笔细勾般，眼尾绽着，眼廓的睫羽根根若蕊。半分钟之前它是茫然的黯然的，而现在这双眼是完完全全看向他的。透着光，映着晴空茵地，眉如墨画蹙起牵动了整个神情，写满小题大做的着急和关切。
　　空气乍被凝滞，郑号锡心跳怦怦磊磊，目光落在那翕动的唇瓣上。
　　那个人不停在说：
　　“小心着凉。”

　　42.
　　在导演喊卡摄影结束的那一刻，跑过去，搂住oversize下纤细的腰身，给他拢一件自己的薄外套，面对面地整理帽子，趁世界不注意接吻，趁风没听清低语：“今晚睡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