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且喜当行

5、第 5 章

　　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亲戚见这架势有些尴尬，纷纷起身打着哈哈：“那啥，超超妈，我们也坐好久了，就先走了哈！”
　　王桂有些抹不下脸，但经济大权还掌控在郁离手里，所以也不想真的大吵特吵。她暗黄又褶皱的皮肤上咧出个笑，冲着几个亲戚道：“那就不留你们了，你说这医院还得留个人照顾，我也不方便请你们去餐馆坐坐。”
　　“哪里哪里。”几个亲戚讪笑着往外走，巴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王桂关上门的瞬间脸就拉下来了，她回过身，走到沙发边拿起个苹果削皮，问道：“钱拿来了吗？”
　　郁离咬了咬嘴唇，眼睫垂着似乎是在发抖，默了几秒，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来：“这是这个月的两万，医药和住院费我刚才已经交过了。”
　　王桂丝毫不客气，皱巴的脸泛出郁离进房后的第一次喜色。她翻着一沓红色的钱，嘴里有些不满地嘟囔：“这物价都上涨几回了，你这钱还雷打不动的，是不是也得涨涨了？”
　　“这已经很足够你们的日常生活了，”郁离捏着拳，压着脾气看了床上的郁坤成一眼：“我也请拜托您，要照顾好爸，不要成天只顾着打麻将了。”
　　王桂数着钱听着她教训的语气皱了眉：“我打麻将怎么了？你老爸中风瘫在床上，我天天对着个只会哼气的老头子，过久了我也会抑郁的！我找点儿乐子怎么了？”
　　“我给您的钱里已经包括了让您帮忙照顾我爸的钱！”郁离抬高声音，秀气的眉扭在一起：“如果不是您成天下午不在家，我爸也不会因为口渴去够开水瓶导致烫伤！”
　　王桂数好钱，往包里一放，挑起不屑的眼：“哟，心疼起你老子来了？心疼你怎么不接去跟你一起住啊？留在这里拖累老娘！”
　　郁离哽住，她没办法，她自己都是寄人篱下。
　　王桂瞧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说到了她的痛处，更加得寸进尺起来：“我听人说，这病房还是什么医院的贵宾才能住的，你有这本事，是傍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吧，人家一个月给你多少钱？你莫不是都独吞了吧？”
　　王桂的话将郁离的心撕破了个大口子，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住在那个别墅里，过着优渥的生活，纵使对方是那么优秀的陈轻白，也逃不出她自己的身份，终归是人家养着欣赏的鸟儿罢了。
　　她心伤又无奈，想反驳几句，包里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来。她拿出来看，“陈轻白”三个字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郁离倒吸口冷气，也顾不上跟王桂争执，留了句“我下个月再来”便快速出了房间。
　　医院的走廊上，她深吸了几口气，让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才接了电话。
　　“喂。”
　　“郁离你到底在搞什么？”陈轻白的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郁离都能想象出他皱着眉头的样子。
　　郁离想着他生气是因为等她接电话等得太久，立马解释道：“我刚才手机不在身边没听到，对不起。”
　　“你人呢？”陈轻白问：“你还要于岭等你几个小时？”
　　郁离愣住，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为什么于岭要等她？
　　陈轻白见听筒里静了几秒，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今天已经够忙了，几个并购的项目一直需要他听汇报，焦头烂额的时候于岭的电话进来，说郁离根本不在别墅，别墅的电话也没人接听。于岭深知陈轻白的性子，想着在车里等一会儿兴许人就回来了，结果一直没等到，终于无可奈何地给陈轻白汇报。
　　“你不会忘了我说今天要去试衣服的事了吧？昨晚说好的。”
　　陈轻白无可奈何的语气让郁离一惊，想起了昨晚在床上晕晕乎乎的，听见陈轻白说了些什么，原来是跟她说的这事。
　　“对不起，我……”郁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乌龙。
　　“我不用你对不起，”陈轻白交代了最后的话：“只是郁离你应该明白，我花了钱，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的。”
　　陈轻白就是这样，生气的时候，他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好语气，甚至会觉得戳伤她的自尊才能泄愤一般。
　　郁离全身的血涌上脸颊，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拼命的压抑住，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被挂了电话。

　　郁离颓然地坐在走廊的长座椅上，盯着走廊尽头的窗。窗外的蓝天幕布里，一群鸟飞过，她瞧着，然后一滴泪水就从眼角掉了出来。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内心还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抬起手想去擦，结果泪水越擦越多，像是失了控。
　　她翻着包，想掏出纸巾，眼前一片模糊得看不清。一张纸巾就慢慢地递到了面前，她顺手接过，就听见声年轻男孩的声音喊她“姐”。
　　郁离一愣，然后迅速擦干脸站了起来。少年到了长个儿的季节，已经到了她的肩膀，见她突然站起来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她湿红的眼眶道：“我、我来给爸妈送饭。”
　　“嗯。”郁离冷漠地看他，然后越过他往楼梯走。
　　“姐，姐！”郁超在身后喊她：“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爸妈的！”
　　郁离脚步顿了下，最终没有回头。

　　她赶回去的路上拦了辆的士，可无奈高峰期堵车，她转而给于岭打电话，说让于岭将礼服的门店地址发给她，她自己去就好，免得于岭来回奔波。
　　于岭也有些为难，他作为陈轻白的助理手上的事情比较多，但又不得不被陈轻白安排着陪郁离选衣服，他说道：“不然郁小姐您在哪里，我过去接您吧？”
　　“接我吗？”郁离瞧了眼前面一望无际堵着的车辆：“我这里也堵，你来也是雪上加霜，我坐地铁或公交都会方便许多。”
　　于岭继续为难。
　　“你别担心了，”郁离笑道：“况且我一个女生试衣服，你在我也觉得不自在，我自己去会更方便些。”
　　于岭为难也在这点，你说老板的女人，他一个下属陪着去选衣服算怎么回事。到时候郁离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他是该欣赏着说好看，还是站在一边哑口无言。他犹豫了片刻，最终答应了，将地址发了过去。

　　门店的位置离郁离所在的地方不远，她下了车，骑了辆共享电动车赶到。
　　这家门店闹市中取静，从门店的装修就能看出如果没有陈轻白，这是她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地方。
　　她进门报了姓名，导购确认了信息便领着她往里走。这家店倒是款式齐全，从轻便的休闲装到宴会的礼服一应俱全。
　　她鲜少有陪陈轻白出席正式宴会的时候，因此也没有选礼服的经验，生活里更接触得少。面对着一排低奢的礼服裙子，她有些犯难。
　　导购的小姐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并没有催促，郁离有着一双惹人怜爱的皮相，很容易就让人觉得心软，这也就是为什么陈轻白身边的人都不会为难她的原因，莲姨也是，于岭也是。
　　“郁小姐，或者您可以告诉我，您喜欢什么配色以及风格，我来为您搭配。”导购小姐看不下去了，主动施以援手。
　　“我……”她看着琳琅满目的衣裙，犹豫着问：“你知道夏清浅吗？”
　　导购小姐没想到她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愣了一下，恢复了标准的职业化笑容：“知道，是很有名的小提琴家。”
　　“你能帮我推荐跟她出席宴会风格相似的礼服吗？”郁离抠着包上的挂饰：“也不用太相似，差不多的就行。”
　　不远处的另两个柜姐听见她这话，互相对视了下，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们这个门店接待的都是贵客中的贵客，东城里的富贵花们之间有些什么绯闻都门儿清，毕竟谁家的情妇谁家的正宫，要首先摸清楚才好接待。
　　先前接到上面的指令说要招待陈轻白的贵客，她们见了郁离便知道是传闻中唯一能留在他身边那位。都知道这位是因为跟陈轻白心上人长得像才上位的，今儿倒是稀奇，这位媚主倒是媚得好手，知道自己长得像，还会从外在模仿。
　　导购小姐挑了几套给她展示，香槟色的亮片V领长裙，抹胸一字肩抹胸长裙，还有件流苏收腰大摆荷叶小礼服，都是清新淡雅的，郁离穿在身上，几个柜姐都有些惊讶，她跟夏清浅长得像，不说话的时候风格跟夏清浅也一致，所以这几套穿在身上格外合适。
　　郁离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美得有些不现实。她也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见了好看的裙子也喜欢。只不过麻雀即使穿上好看的衣服，也不是凤凰啊。
　　她面上有些失落，导购小姐很快捕捉到，上前关切地问道：“郁小姐，是哪里不满意吗？”
　　郁离扭着肩膀左右看了下，本想着算了，不再挑了，就听见一个男声道：“黑色那套适合你。”

　　郁离跟着导购小姐一齐望过去，瞧见沙发上坐了个人。黑色的短款皮衣搭在沙发扶手上，那人穿了件毛茸茸的白色毛衣，衣领高高耸起，包住下巴和耳朵，栗色的短发搭在额前，见着女士们瞧过来，他将衣领用指尖勾下来，露出帅气的面容来。
　　身边的导购小姐默默地退到一边站着，男人起身，从衣架的另一头拿了条裙子出来，纯黑色的，抹胸的V领顺着中间一路开到胸口下侧，边缘镶着水钻，吸引着人的眼光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这么大胆的设计，对她保守的性子来说还是觉得有些暴露，她摇头想拒绝。
　　“别急着拒绝，”男人竖起手指摇了摇：“那几件裙子很适合你，但显然，你想打破常规，不然也不会犹豫。”
　　郁离抬眼，男人身量很高，身上有着跟陈轻白不同但同样很好闻的香水味：“试试不亏的，保证能让你在要去的场合里，让所有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