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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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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只黄色的搪瓷碗正从病房门口扔出来,紧接着房里退出来两三个穿着医生服和护士服的人。
她疾步走过去,正躲着攻击的小护士见了她如同见了救世主,抓着她的胳膊激动道:“郁小姐,您终于过来了!”
郁离安抚地拍了下小护士的手臂,又朝另外几位挤在门口的医生点头示意,刚进门,一只瓷杯又摔了过来。
她下意识拿手挡,瓷杯“啪”得摔在墙上,留下白色的粉末,碎片朝四周飞溅,郁离觉得手心一疼。
王桂被医院的人劝了几天,她没有郁离的联系方式,只能采取这种最原始的反抗方式,想着事情闹大了,医院迟早也会联系到郁离那边。此刻见她来了,而且还是一脸春光明媚的模样,心里的不平衡更加堆积起来。
她扔下手里的水壶,也不论门口围了一圈人,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哎哟我的命苦啊!当了人的后妈不被人重视,几个月都不来见一面,照顾她快断了气的老子几天清福都没享,现在人还没好就被赶着出医院,要被这黑心的女儿给逼没命啊!”
王桂喊起来不管不顾,地上洒了一堆饭菜,郁坤成躺在床上神情麻木,郁超就站在床边,似乎被这阵仗吓得不轻,愣在原地,睁大双眼看着耍泼的王桂。
纵然郁离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什么感情,但终归是小孩,换做是别人她也不愿意小孩过早的接触到生活的现实,她皱眉,冲着郁超喊道:“你不在学校跑到医院来干什么?逃课?”
“我、我没有,”郁超也没见过这么凶的姐姐,怯怯地解释道:“周末学校放假,我来给爸妈送饭……”他手里还端着喂饭的保温食盒,因为使劲,手指抠得发白。
“你出去!”郁离冲他喊,语气很不好。
王桂听了心里不舒服,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张牙舞爪:“你凭什么冲我儿子吼!他小孩子一个还有个孝心来给他娘老子送饭,你干什么了你?”
郁离忍着怒火,已经有些压不住:“你想让你儿子也瞧见你这副德行?”
眼见着要吵起来,郁超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勺,跑过去拉住郁离:“姐、姐,我出去,你们……好好讲。”
房内彻底清空,郁离冷眼看着王桂,只是站在原地:“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王桂撩起额前的散发,双手交叉抱臂,盘腿坐在地上摇摇晃晃:“我不想干什么,医院住着这么舒坦,还有帮工照顾,谁要回那个破屋?”
郁离深吸了口气,脸扭向一边,不愿意看王桂:“医院不是旅馆,来这里是为了给我爸治病,现在病情稳定了,上个月就能出院了,没有谁能这样耍赖在医院。”
“要出院也可以,你给我跟你爸买套房子住!”王桂喊累了,上半身靠在一旁的沙发上,满不在乎地抠着手指:“对了,再请个保姆!”
“原来的房子为什么不住?郁超在学校住宿,两室一厅够你们俩养老了。”
“那破屋子,我跟着你爸住了大半辈子,又破又旧,”王桂挥手指着:“你看看这儿,一个医院就装潢得这么好,要说那些伢崽子怎么都不愿意待在农村,还是有道理的。”
郁离听着王桂自说自话,拽着包的手越来越紧。她想到了陈轻白给她的三十万,虽然不够,但其实房子的首付是可以付得起,可是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之后呢?后续的房贷她负担不起,现在夏清浅回来了,她跟陈轻白不会再在一起太久。
“我没那么多钱,”郁离压着语气,试图变得冷静:“我每个月要负担我爸的治疗费、你们三个人的生活费,还有郁超的学杂费,我给的……已经够多了。”
“没钱?”王桂满脸的不信,她伸长脖子,如同一只在寻找食物的母鸡:“你不是给人当二奶吗?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跟了个老家伙,吹吹枕边风要点儿钱很容易吧?”
她的话一出口,炸得郁离怔愣在原地,脸上倏然变白:“你、你怎么……”
她平日里基本不回家,王桂不认识字,去银行取钱都麻烦,所以她干脆定好每个月的时间,回家里当面将现金给她。其他多余的沟通交流基本没有,老家离东城远,也不存在会有人知道消息告诉她。
“我怎么知道?”王桂白了一眼,冷哼了声:“你每个月拿回来的钱又不是小数目,一般上班族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村里有个人的儿子在城里的酒吧打工,说见着个像你的人陪着一群男人,怎么,难道我猜错了?不是跟着个老男人,而是一群?”
王桂喋喋不休,说起话来根本不顾礼义廉耻,让郁离的心一截一截地往下沉。
她从接受了做陈轻白情人的提议后,生活过得谨小慎微。她住在山上的别墅上,不怎么出门,出门的时候也不用陈轻白的车,甚至穿着都很朴素。其实说到底,她也是很害怕被人说闲话吧。圈子里的流言蜚语不少,但都是些她不认识也与她无关的人,她无所谓。然而,被王桂说出来,她感觉到了羞辱,哦不,羞耻。
原来,其实,她跟别人没什么两样。
王桂见她低头沉默着不说话,以为是认证了自己的猜想,更是凭添了几分底气:“老男人也好,一群男人也好,我管不了那么多,你学乖些,多耍点儿媚,趁着年轻多要些钱来,别到时候人老珠黄了也没人要,到那时候……”
王桂眉飞色舞地讲着,越讲越觉得自己以后衣食无忧,只是话还没讲完,房门被人“啪”的一声推开。
可怜的木门在墙上撞得回弹了几下,然后归于平静。
王桂见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进来,这男人长得又高又帅,但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戾气和不爽,风雨欲来。即使是个年轻的小辈,也让王桂内心后怕。
郁离终于听不见王桂聒噪的声音了,反应慢半拍地转身,还没瞧见人,便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好听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瞎杵在这儿干嘛?”
这话耳熟,颇有些像她刚进来时朝郁超说过的话。
她彻底转过身,才发现自己正挡在陈轻白的面前。她抬头瞧她,满眼的疑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陈轻白最讨厌她这副慢半拍的样子,伸手将她拨到一边,慢慢踱步到王桂的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见郁离的父母,以前也没有要见的必要,进这家医院的事都是于岭在处理,他闲得无聊会听那么一耳朵,过了也就不当回事。他知道郁离的原生家庭不是很和谐,郁离对家里的事表现得冷漠,他也更管不着。
他双手揣进裤兜,抬头瞥了眼床上的郁坤成,又收回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桂,人物大概了解了。
王桂也缓过来了,对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扯着嗓子喊:“你谁啊你?”
陈轻白听见她问,冷笑了声:“我?”
他不慌不忙推过一个高脚凳坐在王桂面前,不在意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回想着刚在外面听见王桂的话:“‘老男人’?或着是‘一群男人’?”
王桂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丝意味不明的笑:“原来郁离傍上的男人是你?看你这样子也是有钱人家里的,我这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女娃儿你家里是肯定看不上的吧?”
王桂在家里看多了电视剧,陈轻白面上看着年轻,觉得他也是哪家玩的花的纨绔子弟或是富二代,事情都由家里做主。
“我这黄花儿大闺女给你白白给你当了二奶,别的不说,你是不是得给她妈我,一笔幸苦费?”
“妈!”郁离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她自己一个人面对郁坤成和王桂,她习惯了,天崩地裂她都可以面不改色。然而此时,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觉得自己无处遁形。是的,当自己的真实世界呈现在他面前时,她总是觉得无比的难堪。
陈轻白倒是不在意地笑笑,然后脸色完全冷下来,阴森森道:“既然是想要钱,怎么不知道学乖一些呢?”
王桂一愣,似乎没料到这个愣青小子也这么直接,一下子没想到要怎么回应。
陈轻白压低身子,视线与面前的人保持平齐,浑身的戾气彻底散发出来:“我这个人讨厌说废话,但可能对你这种人,废话要多讲一些,我就勉为其难,浪费一下我的时间。”
王桂被他的气势压住,看着陈轻白再次启唇:“首先老子年轻单身,老婆都没有,所以也不存在什么狗屁二奶。”
“其次,既然知道郁离跟了我,那我也跟你讲,你们拿郁离的钱,郁离那我的钱,那我就是想给她多少就给她多少,我心情不好了,她一分钱多余救济你们的钱都拿不到,我还可以让你们永远找不到她。”
“所以,你们也乖些,趁着没死,讨好这点儿她,她不开心了,闹得我不爽,钱也懒得给了,懂么?”
最后两个字带着寒气与警告,王桂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眼神里满是惊恐。
“至于这病房,”陈轻白瞟了几眼,仰起身子,神色淡淡:“别以为是因为你撒泼耍赖才没人敢动,你觉得我有没有本事前脚出这门,后脚你们就被抬出去,连客气都没人跟你们讲?”
话已至此,陈轻白的耐性已经耗尽。他站起来,一点留念都没有地转身,看见站在墙角的郁离,正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瞧他。
他瞧她那窝囊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最终还是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走了,搁这儿还等着母慈子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