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旧年 ...
-
五条悟看到损坏的门时,以为来晚了。
他一步跨进屋子,却看见忧佳和那个男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放着的碗筷,以及两个人仿佛约好似的一起抬头看向他的默契,都让他感到郁闷。
但五条悟还是走过去,热情地和忧佳打了招呼,顺带用墨镜下冰冷的余光瞥了眼甚尔。
甚尔面上挂着满不在乎的冷笑,看着他拉开凳子,坐到忧佳旁边。
“忧佳亲自煮的晚饭吗?好久没吃过了啊。”
忧佳一脸费解:“悟什么时候吃过我做的饭?”
五条悟无奈地扶了扶墨镜。
甚尔干笑两声,冷不丁插嘴道:“不巧,这次全进了我的肚子。”
“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五条悟一只手压在桌上,气压有些低。
“风祭家雇我当他们家主的贴身保镖。”甚尔岿然不动地坐着,似有若无地加重了“贴身”两字的读音。
“风祭家?”五条悟看向忧佳,“出什么事了?”
忧佳把甚尔带来的消息和五条悟简要复述了一遍。
“伏黑先生带来了我父亲的手信,他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放心,我会亲自确认。”五条悟笑眯眯地安慰忧佳,“不过,”他偏过了头,“你住的这个地方可不太安全,连门都没有了……”
在五条悟的主张下,忧佳连夜搬进了咒术高专。那里离学生宿舍较远,但也覆盖了结界,可以确保忧佳的安全。
“我会经常把悠仁派出去祓除咒灵的。”五条悟说,“至于某人,不想被惠认出来的话,就别乱跑哦。”
“还有,”五条悟眼罩下的眼睛盯住了伏黑甚尔,“如果你还想像十年前一样伤害我的学生,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说完,他又拍着胸口保证会将日常供给亲自送上门,报酬则是他今天没吃上的饭。
忧佳低了低头,算是感谢。
五条悟敛去笑意,张了张嘴,却又非常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留下忧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里好像看着那道离开的背影,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直到一缕烟味飘到鼻尖,忧佳才回过神,发现甚尔在她背后点燃了一根香烟。
甚尔指了指身后的房屋,说道:“你先进去吧,我抽完烟再回去。”
这招果然有效,闻不惯烟味的忧佳立马奔进了宿舍。
甚尔蹲在地上,把还没抽完的香烟拧在地上了。
似乎是回到了过去熟悉的地方,太多的陈年旧事像遇到晴天的衣柜,被一股脑儿地翻了出来。到了后半夜,忧佳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里又看到了过去的片段。
那一天,夜蛾正道老师来到班上布置了保护星浆体的任务。
忧佳听到一半就明白这事跟她没关系。
只是听夜蛾老师又说:“忧佳,上次做任务的时候只有你还记得放‘帐’,女孩子到底细心点,这次也跟他们一道去吧。”
在见到天内理子前,他们三人之间有次对话。
“要是到时星浆体小鬼拒绝同化,怎么办?”杰问。
“……那就取消同化。”悟回答地斩钉截铁。
“不行!”忧佳看见自己正色道,“天元大人对整个人类社会都至关重要,不能任由星浆体胡来。作为星浆体,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使命了吧。咒术界为了保护星浆体,不仅指派黑井一族世代作为女仆照顾他们,还为了最大限度满足和保护星浆体,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但是,如果星浆体想作为个人活下去的话,我们能强迫她放弃自己的生命吗?忧佳,你也不愿意失去自我吧。”杰道。
“我愿意。”
当忧佳说出“我愿意”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
“悟,你的未婚妻被烂橘子洗脑了。”
五条悟则表示很无奈:“天天跟我们混在一起的人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杰,我怀疑是我们平时太小瞧这位巫女小姐了。”
说着说着,他们注意到忧佳的脸色十分难看,情绪波动这么大,在她身上可不常见。
五条悟神态夸张地说:“不是吧,这都没哭!忧佳,来,多点表情嘛。”
“悟,别太过分了。”
“哎呀,”五条悟抓了抓头发,“杰也有份吧……”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观念的问题,一路上忧佳和其他人摩擦不断。
终于,在悟提出要陪天内理子留在冲绳的时候,忧佳主动退出了保护星浆体的任务。
夏油杰看向远处,五条悟和天内理子打闹在一起。他收回目光,有些明了:“没事,反正都已经解决了,忧佳就先回学校吧。”
在机场,她碰见了灰原雄和七海建人。
“学姐不是在保护星浆体吗?”
忧佳一下红了脸,无言以对。
还是七海建人拉走了灰原雄,留给她一个探究的眼神。
怀着愧疚的心情,她登上回程的飞机,安慰自己:万一天内不想同化,我正好可以避免与悟他们起冲突。
她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像逃学一样,在外面浑浑噩噩地晃荡了一天。
等忧佳再次踏进咒术高专的时候,她看见了浑身是血的五条悟。
薨星宫本殿里。
夏油杰倒在地上喘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在把天内理子的遗体装进丑陋的咒灵。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眼前渐渐起雾,把整个世界渲染成灰白色。
突然,两条鲜艳的五色灵带闪至,夏油杰感到腰上一紧,顺着灵带的方向看去,许久不见的风祭忧佳正操控着灵带,企图把天内理子和自己拉过去。
但男人反应更快,一脚踩住了夏油杰的脑袋,并用手中陌生的咒具削断了靠近天内理子的灵带。
“这具尸体我还有用,巫女小姐。”
说着,男人转过身来。
夏油杰发现,他嘴角那抹嘲弄一切的笑意突兀地消失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你……是活人吗?”男人的语气变得急躁起来。
夏油杰疑惑地打量了眼忧佳,又看向男人。忧佳的状态确实不对,但也不至于像见鬼一样吧。
忧佳不答,双手快速结印,铺天盖地的灵带从袖口里飞出,缚住了男人的手脚。
能一击即中,夏油杰也有些意外。
男人没有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忧佳,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来。
“喂,小姑娘,你走近一点让我看清楚。”
“别靠近他……咳……那是他的攻击范围。”夏油杰赶紧出声提醒。
忧佳面无表情地驱动灵带勒紧了这个男人,将他五花大绑后倒悬在半空中。
夏油杰想起古代有种叫车裂的酷刑,他看见忧佳空洞的眼睛里也亮得像一对寒星。
男人开始反方向使力,可灵带还绑缚住了他最为脆弱的脖颈。男子闷哼出声,嘴角却高高翘起,似乎这久违的疼痛让他有了更为深刻的真实感。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抛到高空中。但在两个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抽出了咒具。
天内理子死去的瞬间不断在夏油杰脑海内重现。他怀着不可言喻的阴暗心理,期待忧佳能就此将男子绞杀。
“这副表情可不适合你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引得夏油杰和忧佳同时回头,灵带也同时停下了攻击,男人安然落到地上。
五条悟在死亡前领悟了反转术式,现在的他,更加强大,也更想要发泄出来。
可到了薨星宫,看到这幅景象,他反而从原先那种疯狂的思绪里抽离了一下,找回了一点点理智。
就在夏油杰以为两人之间会有一场大战,那个男人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
硝子赶来用反转术式治好了夏油杰。悟抱起天内理子,和夏油杰走出了薨星宫。
而忧佳呆愣愣地看着满地狼藉,没跟上去。
直到硝子过来拉她,才回过神。
薨星宫事件之后,那个叫伏黑甚尔的男人居然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咒术高专。
他还是一副危险的样子,动过几次手后,忧佳才意识到那天在薨星宫能困住他纯属侥幸。
不过忧佳也知道了像甚尔这种人只是赚取佣金的杀手罢了,没有立场,没有执念,再强大也只是随时可以易主的刀刃。
她不想看见伏黑甚尔,只因为他的出现会让忧佳忍不住想起一个她在回避的疑问:如果她没有提前退出保护天内理子的任务,伏黑甚尔会不会选择罢手?
每想到这,她就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种人都是为了钱才行动的。
忧佳也无法亲自对这个男人问出口,她不愿看见男人鄙夷的笑容,更害怕那个无法承受的答案。
她不想让五条悟和夏油杰也猜到这种可能,从此开始独来独往,但独来独往后就更容易遇见伏黑甚尔,简直是一个恶性循环。
那次,她照例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看见之后,才转过身,对甚尔道:“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谁料甚尔点了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现在的你,还没有见过我。”
这人说话奇奇怪怪的,忧佳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伏黑甚尔一身休闲装扮,举止神态比先前放松多了,甚至还带上点痞气。
那天之后,伏黑甚尔就消失了。
不久,忧佳收到了家里的急信,正准备动身回京都,又得知了夏油杰叛逃的消息。
她便让还隐匿于都市里的小妖怪帮忙找人。人不难找,简直像是特意走出来想被人看见的样子。
“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吧。”忧佳轻声道。
夏油杰默不作声地转身,忧佳紧随其后,偶尔抬头看看他高挑的背影,后脑勺那里熟悉的丸子头变成了半披发。
在都市里要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并不容易,走走停停不知道多少久,忧佳跟着夏油杰停在一个废弃的隧道里。
“就这吧。”夏油杰说着回头,看见忧佳放下了“帐”,想笑,却只是抽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
被问起自己叛逃的理由,夏油杰大大方方说出自己要杀光非咒术师,建立一个没有诅咒的世界的计划。
忧佳默然片刻,说道:“你的愿望基于杀戮,结果却无法预料。即便这样,也执意要去做吗?”
见夏油杰不以为然的样子,忧佳张了张口,却不敢问:一切是从天内理子的死开始吗?
然后就动手了。
两人之间实力悬殊,不过有一种术法出乎了夏油杰的意料,那似乎属于风祭家的秘术,却在这个时候被使用了出来,但那上面的符文不对人产生作用,倒像是山穷水尽之际的最后挣扎。
忧佳摔跪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但想来并无大碍,只是神情有些委顿。夏油杰也有些狼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打斗过的痕迹,不在意地摇摇头,双手插进兜里,晃悠悠地走开了。
走得远了,夏油杰停下脚步,在路边隐蔽的位置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忧佳从隧道里出来。他有些奇怪,双脚已经自主行动起来。
刚走近入口,就听见里头传来陌生的哭声。
夏油杰微觉诧异,探头一瞧,然后他看见忧佳还躺在地上,用手背盖住眼睛,在压抑着哭泣。
他怔怔地站了片刻,轻手轻脚地逃开了,仿佛那哭声在背后追着他似的。
回到京都后,忧佳才得知急召她回来的缘由。
“我占卜了一卦,卦象预示着宿傩即将重现于世。”家主庄重的目光紧盯着忧佳,“你会履行自己的职责吧,忧佳。”
“是。”忧佳低着头,整个身子像是一块往下坠的石头。
“忧佳?”风祭夫人觉出女儿不大对劲,起身想去拍拍她耸起的肩头。
只见忧佳缓缓抬起头,泪流满面:“女儿和……五条家的婚事,麻烦母亲大人出面退了吧。”
半个月后,忧佳在静室里听到母亲带来的消息。
“五条悟拒绝了,但他不肯给出理由。”
“没有理由。”五条悟对来退婚的风祭家说道,“正好我也没那么想结婚,这事就先这样吧。”
当晚,忧佳原来住的公寓楼遭到不明咒灵攻击,变为了废墟,现场有爆炸和灼烧的痕迹。
忧佳托五条悟出面,赔偿了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