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黄油大BOSS的我如何拯救主角》火腿沙拉

5、涌动的暗河

　　自从我在这个世界存在意识以来，我就一直在斟酌很多问题。
　　与地球生活时并无差异的空气、西方风格的建筑和与白种人相似的人类面貌，除了衍生而出的第六种感官——魔法，使我体会到了理想化身现实的激情以外，我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体会社畜生活罢了。
　　成为教皇的第一天，我就从身体的多处脏器的疼痛感知到，身处这个身份对于我来说有多大压力。
　　这不再是游戏，而是真实的世界。我没办法存档，走错一步都是深渊。而且，选项不是唯一的影响因素，这意味着我处在一场没有报告的双盲实验之中。
　　原本身为教皇，走至人生中途的时刻，没有可以丢弃履责的退路，更无法在狼顾虎视下潇洒退场。
　　那么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摆烂。
　　身为社畜的我最擅长的无非只有这个了。再熟悉游戏设定，我也无法在这个设定更为丰富详细的真实世界挥斥方遒，更何况游戏里教皇最终的结局没有一个完尸。
　　想要权柄？拿去吧，反正教廷已经腐烂。想要革新？随便你，只要我退位得够快，从此江湖不见君。
　　我只要满足自己的心愿，让谢尔过上好日子的同时，找个宁静的地方养老罢了。
　　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审视好如何完成这个计划。
　　在我昨天面见红衣主教时，我就意识到那是个极好的机会——改变教皇原本的命令，从行刑的下令改成尚有利用余地的献祭假死，让教廷将注意力转移到如何榨取谢尔剩下的利益，从而为我拖延时间。
　　但是这还不够，教皇不是完全的一言堂，王国方面——以及十三位主教和背后的老古董们，都在考虑要如何除掉十新会的后患。教皇只能做到让他们屈从而不是顺服。
　　捏造谢尔的假死，之后怎么办？我本来是想要趁着去帕伦巴城举行圣仪的时机，将谢尔想方设法归入掌控，好进一步谋划。
　　但是在观看过今天这场净化仪式之后，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虔诚的信教徒对于叛军的剐心剔骨的残酷，是不允许我从中周旋的。
　　我现在已经改变了谢尔的走向，要想保证他的生存，只有一个人物能帮我。而为了给他创造契机，我必须拖延举行圣仪的时机——做好在届时守备森严的情况下，确保有充分的准备来借国王布置的东风，借行刺教皇的混乱局面帮助谢尔脱逃。
　　想来想去，我只能装病——虽然这个借口很烂，但是非常管用。
　　为了使其合理化，我特意让红衣主教留下——一个忠实的手下总会为他的主人找到合适的借口。虽然是黔驴技穷，但也别无他法。
　　等我从舒适的大床上醒来时，认出这是我原来的卧室，只是少了某个讨人厌的圣子。
　　很好，看来还没有脱离计划。
　　为了避人耳目，我预先在门口设置了一道魔力屏障，自从拥有了感知魔力的感官后，控制魔力形成一道空白地带倒也不算太难。
　　我试着按游戏里通讯的方法，运用魔力在虚空中画了一道通讯符——这个东西笔画非常简单，就是一个方框内画出伞状，相当于固定在某一选定的区域搜寻特定的人选，最终找到特定的魔力所属者进行链接，即可进行沟通。
　　这可以想象成有一个魔力局域网，每个上网冲浪的人都可以搜索到IP地址。
　　对于教皇而言，这种魔法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我默默想了一下现在位于帕伦巴城的皇家骑士团的副骑士长亚修，就像等电话一样耐心地等待对方的魔力应答。
　　“教皇陛下？”
　　清脆温润的男声从通讯符中传出。
　　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现在方便谈吗？我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接下来我简单地用几句话交代了一个目的——在圣仪举行之前，亲自监管好谢尔，杜绝额外事件的发生。
　　亚修听起来有些惊讶，在片刻沉默后，他溢出了一点笑声。
　　“你不是琼安，是吗？”
　　不知道目前为止究竟掉了多少次马的我不由得扶了一下额，淡定地回答道。
　　“是又如何？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你只关心接下来的结果吧？”
　　没错，这位道貌岸然的少年骑士，是位名副其实的愉悦犯。
　　这里就要说到教皇的厉害了，与其说他是个精明的政治家，不如说他具有令人称奇的投资头脑。总是善于发掘一些奇特的人才，愿意为之投入大量精力——虽然有时血本无归。
　　亚修·赫里伯特，在游戏论坛上有「黑骑士」之称，虽然身处骑士的旧阶级，却拥有维新派思想。是教皇最为器重的角色，就看在他们没有不纯洁关系的基础上，说是亲儿子也不为过。
　　然而，严格意义上讲，亚修并不属于教皇的势力范围，相反，他是皇家骑士团骑士长希曼的亲弟弟，兄弟两人有六岁的年龄差，是在灾难中失散后重聚的设定，然而等希曼重新找到他的弟弟时，亚修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
　　这当然不是逃难中无意失去的，而是教皇的手笔。众所周知，变态有自己的想法，他终其一生寻找的大概就是一个自己的继承者，而在收养圣子后他失望地发现，多余的人性是不必要的东西。
　　他秘密收集一些经过筛选的流浪儿，遣人在他们身上做惨无人道的魔法实验，企图消除负面情感的存在，创造一个「半神」。
　　为了使实验品更利于掌控和忠诚，只有教皇的魔力链接可以直接跟实验品进行情感沟通。最后创造出的成功品就是亚修。代价是剥离了存有他负面情感波动的一个器官——眼球，换上了魔法义眼。
　　他的哥哥希曼之所以能够重新与弟弟团聚，也是多亏了教皇的暗中操作——换而言之，教皇也有意做空国王的基底，可惜棋差一着。可惜教皇并不是合格的阴谋家，却是个单纯的变态。
　　在教皇灌输给他的黑泥处事方法下，亚修成了一个毫无怜悯的极端乐天派，却产生了对人的承受苦难的狂热，对信仰感到厌烦，成为了彻底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所以后期与国王联反教皇，典型坑爹的典范。
　　在游戏的权谋线里，当我操控着主角一路杀到皇城伊卡萨斯，眼见着就要颠覆政权时，亚修作为一名诡谲的军师、出色的将领而正式出场，开始了他的愉悦生涯。
　　那时教皇已经被国王背刺死了，亚修随皇家骑士团的节节败退，跟着退守皇都。就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机，由于骑士长战死，往日里毫无作为、闲散度日的副骑士长亚修，终于展现了他高超的军事水平，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死守了足足半年，甚至有反扑的趋势。
　　……想到后面一系列难缠的操作，我痛苦地揉了揉眉毛，好像这样能缓解我轻微的头痛似的。
　　但是现在，他反而成了一众虔诚的信徒里唯一能够反水的存在，没错，对于混乱他乐见其成，以至于在游戏里经常出现玩家在皇都副本中被七擒七纵的神奇事迹。
　　听到我毫无犹豫的回答，一连串让人发毛的爽朗笑声从通讯符中传出，俨然有抑制不住的趋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对方有发病的趋势，我也只好沉默以对。只希望我的情感波动能多少传达给他，好使其恢复一点理智。
　　“太美丽了。”
　　少年人的嗓音透亮，语气甜蜜，言谈之中染上了狂热。
　　“人类在苦难中挣扎，燃烧生命迸发出的光彩，没有比这更令人心醉的了。”
　　“像您这样坚定的意志，又到底会在湮灭之前以何种方式破碎呢？”
　　我大概能想象出通讯符对面那人露出的纯良明朗的黑泥笑容。大概是因为对方太不可控，我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懊悔。如果不是没有选择，我也不会冒险尝试。
　　也许是感知到我的情绪，亚修低下嗓音压抑住笑意，半带着几分认真道：
　　“请相信我会为您提供最大的帮助，直到最后一刻的。”
　　听到通讯符中传来的杂音，似乎是那边出了一点状况，对方只留下匆匆一句就取消了通话。
　　“……陛下，装病可不是长久之计。这几日内就足够了。”
　　我望着消失的通讯符陷入沉思。
　　莫名地有一种想把对方摁在地上碾压的冲动呢。
　　不，重要的是先思考那边会发生什么吧。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思考之中，卧室的门被骤然扭开，我抬头望见了一张陌生的侍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