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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一日之计在于晨 ...

  •   2100年7月2日 7:46A.M.
      雷沃澳大利亚区达尔文市凯旋旅馆六楼
      处理完今日的第一份单子,凯特·巴达摘下沾上血液的一次性无菌手套扔进医疗垃圾箱里。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凯特背后的担架被一个开门而入的人拉了出去。四个小轮子划过地板上的暗红液体,出了门,门又被关上了。
      清理场地的事稍后再办,虽说可以不用自己特地清理,但凯特看不惯。她脱下手术服,摘掉口罩和手术帽,走到窗边。
      稍微拉开窗帘,刺眼的初升阳光斜射进来,照出空气中飘散的灰尘。凯特远远地朝窗外望去,视线落在一个悬在十三街上方,被太阳镀了层金光的显眼招牌上。她滑动手环,选中了一个联系人,那个号码她几十年都没有拨过。
      电话通了,比凯特预想中要快得多。
      “你为什么要打过来?”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现在要怎么称呼你呢?尾川先生?还是金比较好吧。”凯特不急于回答,她用指甲轻刮过窗户,在布满尘的玻璃上留下了道歪歪曲曲的浅痕。
      “你见过那个年轻人了吧?”一阵沉默后,对方又抛出一个问题。
      “不知道你具体指的是哪一个呢?”凯特说,抬起手遮挡阳光。
      “自然是你新认识的那个。”对方的声音已有些不耐烦,他似乎受不了凯特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听你这么说,你是知道另一位早与我相识,没错吧?”凯特的语气强硬了起来,像在讨要债务。
      “是如此,但与我的目的与你的似乎并不冲突。”对方的声音则变得冷静多了。
      “那你真的清楚我想要什么吗?他因你离开的那两年所造成的亏损,我还没跟你算呢。现在刚回来,又想让他走,怎么,是在和我作对吗?”凯特冷冷地说。
      “五十天后自然把他交还于你。”对方不紧不慢地说。
      “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既然知道他于我有用,还雇他当保镖,另一个人对你很重要吧,放心好了,在你不同意让他留下之前,我不会让他们出雷沃的,不,是连这个达尔文市也别想出去。”
      凯特挂断了通话。
      “真没想到你会开一家这样的公司啊……金……”
      凯特在玻璃上呼了一口气,随后连着灰尘擦掉,露出一大片透明,阳光仿佛更刺眼了,使她的眼帘半垂,灰色眼眸只露出一半。
      那一半仍望着那招牌,好像要直望到里面去。
      2100年7月2日 8:00A.M.
      雷沃澳大利亚区达尔文市晨间杂货
      不知为何,大家今天起得都很早。
      肩负着做早餐这一重任的布莱斯自然是调了闹钟起得最早的,不过今天,一起睡在主卧的叶茗时也连带着被吵醒了,他还想去祸害别人。
      布莱斯庆幸店里的物资齐全,不然连一顿四人份的早餐都做不了,这段时间外面应该是买不到什么东西的了,又鉴于种种原因,赛区转移后去餐厅吃饭不是个好法子,所以等离开的时候,布莱斯决定压缩一些必要的食材带上,保鲜用品也不能忘了。
      做着做着,布莱斯听到身后传来异响,转头去看,发现是克劳蒂娅醒了,她仍穿着那脏污的白衣服,披着布莱斯的大衣,在廊道揪着叫醒她的叶茗时的头发不放,后者表情痛苦,一直喊疼,让前者松手,接着程潇也被这不小的动静吵醒了,经过一番小小的调解,三人就一起洗漱去了。
      布莱斯把做好的几份早餐摆到餐桌上,吐司、培根、香肠和鸡蛋,外加每人一杯的热牛奶,标准的西式早餐,他本来想做些其他风格的料理的,奈何食材不符合。
      待人都到齐,就开始享用了。吃的时候,克劳蒂娅一直恶狠狠地瞪着叶茗时,而程潇时不时瞥一眼克劳蒂娅,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布莱斯,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出门前,布莱斯做好了他们中午要吃的便当,压缩好放进叶茗时的公文包里,自己则去马路边,取出压缩的黑色轿车出发去市区。
      三人都在一楼的玄关穿鞋。克劳蒂娅的鞋是叶茗时之前穿过的一双黄色帆布鞋,袜子也是叶茗时的,有些不合脚,而且叶茗时保证洗干净了,即使这样,克劳蒂娅也很嫌弃,但也就只能先将就着。
      走到广场上,还是同昨日一般,昨夜间的热闹稍纵即逝,唯留下死一样的寂静。
      雾倒没了,现在万里无云,太阳就显得格外刺眼,克劳蒂娅忙用大衣挡住头顶,而叶茗时递过来了一把遮阳伞。
      四下无人,他们便到处逛,从一街逛到十三街,一个参赛选手都没碰到,叶茗时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赛区里了。
      到了中午的休息时间,他们回到了广场中心,坐在长椅上,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吃便当,克劳蒂娅几乎没了食欲,不过程潇吃得挺香。
      叶茗时又去自动售货机买橙汁了,在这样的天气最是需要这样一瓶冰镇饮料。
      回到长椅上,他差点被烫得弹起来,被克劳蒂娅嘲笑了一番。
      叶茗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橙汁,用不屑又得意的表情看着热出一身汗的克劳蒂娅。
      程潇快把便当吃完了,“布鲁赫先生的厨艺还真是不赖,回头得好好请教请教他。”
      “我都吃腻了。”叶茗时说着又仰起头喝了一大口,而便当的盖子还没打开,“话说也不知道布莱斯什么时候回来。”他从手腕划出电子地图,看到布莱斯的位置还在市区。
      “几位,在太阳下享用午餐很辛苦吧,不如来光顾一下敝店?”
      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叶茗时无比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
      凯特·巴达穿一袭黑色长裙,倚靠着街角建筑的墙,上半身笼罩在阴影中。

      2100年7月2日 12:23A.M.
      雷沃澳大利亚区达尔文市凯旋旅馆二楼餐厅
      即使现在不是营业时间,餐厅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凯特还是为这三位参赛选手点亮了所有灯,并让服务员为他们摆好了餐具。
      “只吃这点怎么够呢,我再叫厨师给你们做多点菜。”面对凯特的热情招呼,程潇一口回绝,“不用了,巴达小姐,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请不用麻烦厨师,现在是下班时间,顺便让服务员也回去吧,十分感谢。”
      “这样啊……”凯特淡淡地说,一瞬间收起所有的客套,让程潇感到一丝寒意,连与这位平易近人的老板熟识的叶茗时也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只有克劳蒂娅完全置身事外——她没戴同传,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倒是这里面要比外边凉快多了,她自己挑了个舒服位置坐了下来。
      “先坐下吧,不用这么拘谨。”凯特对着程、叶二人说话,眼神却扫过跷着腿坐着的克劳蒂娅。
      程潇和叶茗时听罢便并排坐下,凯特则坐在了他们对面,圆桌的另一半。
      “巴达小姐在现在这个时间让我们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程潇开门见山地发问。
      凯特笑而不语。
      她的身后走来一名健壮的服务员,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服务员走到凯特身边,俯下身子,把咖啡放在桌上,随后转身离去。
      程潇注意到,他的右眼被一团白色浊物覆盖着。
      “巴达小姐,那位先生眼睛上的是……”程潇又憋不住问。
      “一些小病而已。”凯特说着捧起咖啡,小抿一口。和她眼睛颜色相似的热气弥漫开来,朦胧了她的脸。
      “程潇先生,请问您是哪国人?”凯特语气平和地问。她吹散盖在视野前方的热气,露出她那一双灰色眼睛,像雾般穿不透,笼罩着被这双眼睛盯上的人,程潇是其一。
      程潇本要脱口而出,却又想起自己已不在下地幔,于是花了几秒想起了ID卡上的国籍,回答道:“阿万斯。”
      “哦,是阿万斯啊,你们国家的国籍可不好入呢。”凯特说,她低垂眼帘,吹着温度过高的咖啡。
      叶茗时锁起眉头——除哺乳类外的维亚人不可以入阿万斯国籍。
      “那么,您肯定不会就因为这件事而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内让我们进来旅馆吧,况且现在时间快到了。”程潇试图把话题拉到正轨上,他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不急,我有不少问题要问你们呢,你们也不用担心时间问题,反正市中心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小小违规的。”凯特自信地笑着说,“而且,只是明面上不能开店,实际上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届时的破坏,赛方和政府不会负责罢了。”
      “市中心乱成一锅粥?这又是怎么回事?”程潇的疑心被前半段话挑起。
      “据我所知,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新的违规记录了,监管员们都无事可做。但当我让人去第一名的所在地市中心时,那里的人早就大开杀戒了,他们即使违规了也不会报警,可以肆意地违反规矩,肆意杀人。大家都想要刺激点,早就被规矩束缚得不开心了,也就没人干涉,也就一直这么乱下去,我派过去的人也不幸死在了那里,好在他死前把那这个消息发给了我。”凯特淡然地放下陶瓷杯。
      “那布莱斯他……”叶茗时担心的只有这个。
      “他不会有事的,叶茗时,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那个布鲁赫先生,和他的姓氏一样不寻常,反正他能活着回来,相信我,也相信他。”凯特用一串话塞住了叶茗时的嘴。
      “那是什么造成了这种情况?”程潇追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凯特摊摊手,“也许是什么人有意要破坏比赛。”
      “既然您不是参赛选手,那为何要派人去市中心?”
      “没别的理由,就是好奇。要知道,以往的比赛,无论是哪个赛区的哪个角落,可都游荡着人,但现如今的斯派克广场是几乎一个人都没有,难免会感到奇怪。”凯特说,“我回答了这么多,是时候该我问问题了。那位坐姿十分不礼貌的女孩,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凯特看着岔开腿坐着的克劳蒂娅,她正因受不了空气中咖啡的苦涩味而捂着鼻子。
      “一位从迪维勒曼来的参赛选手,语言不通,在这里没法和正常生活,昨天正好遇到了我们,布鲁赫先生能和她交流,还给了她一个同声传译器,布鲁赫先生出于好心,就让她暂住在店里,到下一个赛区会给她办入队手续。”程潇为自己的现编能力感到得意。
      “噢……你们这位布鲁赫先生还真是个好心肠,明明是竞争对手,却还出手相助,看来他参加比赛的目的也不纯啊……呵呵……”凯特又喝了一口咖啡。
      对话进入短暂的沉默。
      “布鲁赫先生他……之前也参加过比赛吗?”程潇打破了缄默的空气。
      “有哦,不过我所知道的只有一次,就是四年前他刚搬来达尔文时,正好撞上了上一届比赛,他也就参加了。那会我就注意到他了,毕竟,租下一个刚死过人不久的店铺的人,不会是一般人,况且……呵呵呵……”凯特的笑愈发诡异了,白雾缭绕着那张美丽而又透露着一种衰败气息的女人脸。
      “死人……”虽然听布莱斯说过,但现在突然被提醒,程潇想起了前两夜自己在暗灯下记事的情景,不由得后怕起来。
      “你抓住了关键点,死人和那里是个毒品存放仓库有关。四年前,正是总统大选,新总统克里斯托弗·弗兰克林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换执行官,然后就在全国各地扫黑除恶,毒品也在清剿范围内。这个仓库可不仅仅是存放毒品这么简单,它还是阿万斯走私过来的毒品的收货处,就是在这里,国外来的毒品经过各种渠道,从斯派克广场传播到整个达尔文市,继而蔓延至整个雷沃,可想而知它的影响力有多大。弗兰克林把端掉它这件事摆在首位,很快就派了新执行官樟去处理他们。”
      “那天是收货的时候,几乎所有达尔文重要的毒贩都聚集在一起,那个叫樟的执行官很干脆,把他们全杀了,很符合以往执行官的作风。后来听说当时还剩了一个,因为弗兰克林要他有用,现在澳洲这边的基本上是被清理干净了,就不知道那个当时被留下的人下场如何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凯特喝一大口咖啡,主要是为了润润喉。
      “时间过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聊聊我真正想说的事了。叶茗时,你为什么要去应聘尾川制药株式会社?”凯特的语气稍稍地严肃起来。
      “啊……这个……”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叶茗时一时答不上来。
      “你了解这家公司吗?”凯特问。
      “不是很了解……”叶茗时怯怯地说,像个面对母亲质问的小孩。
      “那你给人家公司的CEO当保镖,你见过他吗?”
      “没有正式见过……只有视频通话……”叶茗时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他又想着,自己好像没和她提自己干的是什么工作,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一问三不知。”凯特白了他一眼,“你难道不会稍微怀疑一下别人聘你的目的吗?你想想,你一没经验二没履历,别人居然还聘用了你,给你试用期,你就不会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吗?”凯特的语气并不激烈,但却把叶茗时说得缩作了一团。
      在旁听着的程潇见势不妙,便想说几句缓解一下。
      “巴达小姐,您说的这些都是怎么回事,我想稍微了解一下,可以吗?”
      凯特将咖啡饮尽,精神抖擞地说:“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要好好地翻翻旧账了。”她清清嗓,“我和尾川金,那位尾川制药株式会社的CEO,叶茗时的现任老板,是老相识了。”
      凯特从上衣口袋里娴熟地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烟雾弥散,像古书上轻吹起的尘灰。她从容地开始叙述。
      “因为第三次世界大战,我的大学生活被延误了六年。三战结束那年,我才得以去往阿万斯的东京大学的医学部,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尾川金。在当时,东京大学是少数的还保留医学部的大学,不然我也不需要去阿万斯留学,去考东京大学,那里的录取率低得吓人,我也是勉强才考上。而尾川和我不同,他是在日本特区土生土长的阿万斯人,但因为种族问题,他没有正式的阿万斯国籍,不过这不影响他是个天才的事实。尾川正好在2048年——三战爆发那年入学,他是药学专业的,作为在三战中首个调配出不会对人体产生副作用的原生烬素的人而举世闻名——你们应该知道原生烬素吧?”
      “注射高温的液态原生烬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例如直接烧伤、严重的重金属中毒和免疫系统紊乱等,大概率致死,哪怕只是微量。一些科学家发现此物虽对人体有害,但注射位置包括注射后扩散区域的细胞会被修复,短暂地变回活细胞。此后多年,科学家都在调配一种不致死而又不失去这种修复性质的原生烬素,尾川便是它的发明者。注射原生烬素后人会迅速进入假死状态,假死时间为半小时或更长,一般不会超过两小时。醒来时人的伤势基本就全好了,现在使用的原生烬素在原本的基础上加强了效果,只要及时注射,断肢也能长回来。说了这些,你们应该也清楚了尾川的地位了吧?而我一个无名小卒竟然认识了他,还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那是刚入学时的我想都不敢想的。”
      “巧的是,我入学那个月,重建不久的联合国和世界卫生组织就派了代表来我们学校,对研制出拯救了上万名士兵性命的原生烬素的尾川金进行公开表彰并颁奖,还邀请他为全校师生就医药学对世界的发展和保持和平方面做一次演讲。抱着百闻不如一见的想法,我去听了他的演讲。会场人多的水泄不通,人人都想来见见这位年轻的天才,尾川的身高不高,但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演讲有些腼腆的同时语言富有逻辑性。他的演讲获得阵阵喝彩,不过有的内容专业性太强,我大部分都听得一知半解。演讲结束后,许多学生都在排队问着他问题,其中甚至不乏一些教授,我自然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和他说上几句话。”
      ”说真的,我在他身上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感觉,尾川身上有一种独属于知识分子的文雅气质,仿佛他是行走的真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脸。我排得很后面,是最后几个问他问题的人之一,我随便问了一个不专业的关于药学的问题,即便如此,他也很耐心地回答了我,并纠正了我问题中的错误。当他准备离开时,我厚着脸皮去向他要了联系方式,而他竟很直接地给了我,并告诉我有不懂的问题都可以找他。这时,我对他的感情还只是停留在爱慕的阶段,不敢逾越,直到他亲自来找我。”
      “那天傍晚我正在教室里整理资料,准备离开,那时只有我一个人,而尾川径直走了进来,他进门时一瞬的表情是知道我在这里,却还是装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他说他来这里找人,却没想到正好遇到我,天色也不早,他便先搁置下找人的事,邀请我和他共用晚餐,我欣然同意。他在用餐时一直在和我寒暄,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和我聊,就像个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的青春期懵懂男孩。我被他的这副样子逗笑了,连饭都吃不下。晚饭后,我问他还不去找人吗,他说找的人就是我,我听了后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好似被他感染了一般,也回到了青春的年代。那晚我们在月下接吻。自那以后,我们的恋爱关系就这么模模糊糊地建立了。”
      “虽然有在交往,我身边的好友也都知道,但我们的恋情平淡到连校园绯闻都没有。尾川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实验室里,而我每天都在上课,课余时间也在学习。即便如此,我们也是会每日挤出一点时间来见个面,牵牵手聊聊天。尾川这个人理性过头了,以至于有些感情上的缺失。他聊天很笨拙,断断续续的,完全不像他在演讲时表现出来的状态。我不讨厌他这点,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喜欢。我们的关系就这般寡淡又莫名有些情趣地稳定发展着。这样的关系维持了五年之久,他已经是博士了,忙了许多,有时一周也见不上一次,我对他的感情却丝毫不减。过去几年,校园绯闻没有什么,但校园怪谈倒多了许多,我听说之前有些女学生失踪的事,都是一个盘踞在实验楼的地缚灵搞的鬼,我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并且壮着胆在深夜去了一趟实验楼。”
      凯特顿了顿,吐了口烟。
      “就是这样误打误撞,我发现了尾川的真面目,也发现了比怪谈更可怕的真相。我迅速离开了,而且发觉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于是,我在第二天给他发了消息,向他提出分手的要求,他很直白地同意了,反应平淡得吓人。我的好友都不明白我为何要和他分手,我的答复只有沉默,就像那晚在实验楼时我被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般。与他分手的第二年我就毕业了,我没有继续读研,有一半是因为尾川金。虽然我们还互留着联系方式,但他没有在我离校那天来送我,我对他的到来既期盼又害怕。”
      凯特吐尽最后一口烟,代表回忆的结束,长长一截的烟灰被她完整地断在烟灰缸里,烟蒂则自己熄灭了。
      “算了,讲了这么多你们应该也不懂,我就直接点吧。叶茗时,作为你的前老板,我有必要提醒你,小心尾川金,他雇你是有目的的,正如他主动找我交往一般。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他只会表现出你想看到的样子,遇到他时,可千万别被他迷惑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可以走了,我也就不送了。”凯特慵懒地打着哈欠。
      “等等,巴达小姐,我还有问——”
      “老实说,程潇先生,我不喜欢爱问问题的人,请您识相点,快点离开吧,我还有事要办呢。”凯特催促道。
      “可是……”程潇就像逮住野兔的猎犬,死咬着不放。
      “没什么可是的,要是再不走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本来今天也不打算让你们走的。唉,罢了,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不妨讲得再明白些。叶茗时,我从卓迈思街道把你带回来也是有目的的,如你所见,我是个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我察觉到你的信息素和尾川的相似,便知你是稀有的非动物种,于我有用。你没注意过吗?这么多年来,我的容貌一点儿没变,那都是因为你的细胞啊,它们的再生能力要强过我的衰老速度,我把它们植入了体内。”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这家这么大的旅馆能靠这点儿生意维持下去?别做梦了,我靠的是器官交易,靠的是你,你的部分细胞还处于分化阶段,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在人体内形成不同的器官,并与人体几乎不会排斥,而且它们在体外还能存活一段时间,大大增加了器官移植手术的成功性,那些本地身患重症、需要器官移植的有钱人就是我的顾客。那些服务员都是培养基,你们也注意到他们的异样了吧,哼,放心,他们都是我在卓迈思街道买来的,本身就有残疾,我只是延长了他们的生命。如果不被我买下来,他们也会被处理,烬石被卖掉,用来维持卓迈思街道的平衡。延长生命自然是有代价的,器官被取出后他们就会死亡,但他们至少活得久了些。这样的消耗是需要细胞的补充的,所以,叶茗时,我才不能让你走,这等于断了我的财路,是,我承认我确实害怕你一去不复返,所以我便想把你强行留下来,但我自知没有这个权力,所以,快走吧,不然的话……就再也别想走了。”
      叶茗时听了这些,愣愣的。
      2100年7月2日 2:30P.M.
      雷沃澳大利亚区达尔文市凯旋旅馆门前
      窝在馆内不见日光的三人丝毫没察觉时间的流逝,克劳蒂娅又觉得热了,程潇在脑内整理着刚才接收的大量讯息,而叶茗时则试图和太阳对视。
      高傲的烈日相较于进馆前,只是稍稍地俯下身子,依旧高高在上地用它灼热的目光审视着大地上它所见的一切。
      叶茗时心中有某种看不见的链条似被这目光烧断,焚尽,仿佛这链条从未存在过。他突然之间做了个自认为重要的决定。
      他是第一个迈开步子向前走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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