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两钱》半杯寒

9、玄黄

　　“闭嘴，带路。”谢归冷声说道，一股若有似无的威亚开始蔓延。
　　小和尚不说话了，瘪着嘴。
　　寺院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长廊很曲折。小和尚将他们带到一处偏院。
　　“花道长，季施主来了。”小和尚敲了敲门。
　　“让他们进来吧，你先退下，去佰草房。”有一道很清朗的男声响起。
　　房里的陈设都很简单，窗边挂着竹制的风铃，只叮咚作响。
　　季容赦还以为小和口中的“花道长”应该是一个姑娘，而他竟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他头发不长，松散绑着就肩头，坐在铺垫上显得有些慵懒。
　　花诉一见他，便摇着扇子笑道：“坐吧，来者便是客。”花诉沏了杯茶，推到季容赦面前。
　　季容赦瞥了他一眼，艰难地坐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他举起被拷住的手，“我也没有干什么危害社会的事，干嘛抓我？”
　　花诉从身后的矮柜中取出一把钥匙，为他解锁，“我们也没来抓你啊，你今天是自己来的呦，而且还把门口的结界打破了，我待会儿还得派人去修嘞。”
　　“你……”季容赦揉了揉手腕。
　　花诉说罢上下打量谢归一阵。
　　“今天本来也不是一件重要的事，鉴于季先生您英勇地表现，孤虚寺会在不久后送上锦旗。但是，根据国家有关法律规定，普通人不允许手上持有鬼怪类武器，不允许私藏鬼怪。这个是会留案底的哦。”
　　“什么意思？”季容赦皱了皱眉，将谢归拦在自己身后。
　　“意思就是我需要收缴你后面那只厉鬼，交给上级管理部门。”花诉站起身，拿出几张照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鬼怪本身就很危险。就算是开了智的鬼怪，没有伤人之意，那也必须对其进行约束。”
　　“这个世界本身物质是永恒的，灵魂和精神也是永恒的，四大派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平衡。”花诉说话时依然淡淡的笑着，但是季容赦忽然有了窒息的压迫感。
　　“哥哥……”谢归很紧张地拽着他的衣角，“我害怕…”
　　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在谢归说话后，慢慢地消失了。
　　“呦，这么个小鬼，居然会产生威压？”花诉露出有些惊讶地表情，“小鬼，可惜你那几百年道行了……”
　　“花道长，这……我和谢归还算投缘，我也挺喜欢他的，你非要带走不可吗？”季容赦打断道，“他就过我，也救过其他人，绝对不是恶鬼啊。”
　　“贫道，哪能轻易判断呢……”花诉为难道。
　　“道长，我也能算半个算命的，我和他有没有机缘，我能不知道吗？”
　　“哎，这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花诉揉着眉心在房里踱步，“你也知道，包庇可是大罪啊，贫道纵有心网开一面，可身为二把手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季容赦失望地“嗯”了一声，摸了摸谢归的脑袋。
　　“不过，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了。你要真心想留，也是行的，只不过稍稍麻烦些，而且……对你可能不利。”花诉摸了摸鼻梁。
　　“仔细说说。”季容赦抬头看他。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卷条轴，递予，“我们孤虚寺的奇门九宫，向来是有契约鬼神这一说法的。”
　　【我同意详情劳务条例，并申请加入。契约期：十年。
　　如遇任何意外，都将自己承担，孤虚寺中央只承担赔偿费用。在契约期期间承诺不会加入道兰寺和地方势力机关。若签完劳动合同后，无法通过实习考核，将成为半永久实习外派员。】
　　季容赦接过，仔细翻阅，“所以？”
　　“你呢，如果可以成为孤虚寺的实习生，然后和他签契画押，他可以短暂获得自由身，等你转正之后，谢归就完完全全是属于你的。当然，为了防止你胡作非为，需要把你的八字和功德都抵押在我这里。”花诉摇起扇子，“这样一来，不仅符合了国家条例，而且在孤虚寺打工，吃的是国家饭，不会失业，员工福利只比公务员多，不会少。”
　　“我们现在也可以视你自身状况，适当放宽劳务合同。”
　　季容赦皱了皱眉，“就这样？”
　　“就这样，我们处理的案子，会根据你的能力而变化，薪水自然也会改变。”花诉叹了口气，从一边拿起一摞黑白照片，“喏，只有这个办法，你要签吗？”
　　“先说一下，虽然案件会有审批对应能力的员工，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们不敢担保你的安全。近五年以来，殉职人数一共有三十四名。”花诉把照片递给他，“这还只是孤虚寺的，道兰只会更多。”
　　“……哥哥，危险的话就算了吧。”谢归拉住季容赦的手，“我也没有特别害怕他。”
　　“签！当然要签。”季容赦咬了咬嘴唇，尽管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是，谢归还舍身救自己来着，他怎么好意思不签。
　　花诉登时喜笑颜开，好像害怕他后悔似的，拿出印台和毛笔。
　　“好好好。”花诉将公章按在劳动合同后，“签上名，印指纹，合同就算完成，然后就进行下一项……”
　　等到季容赦按上指纹，花诉才说，“你三奶奶也能算我半个前辈，因为孤虚寺和道兰宗一直不太和睦，所以你加入我们的事要是被她知道，那会把她气死。”
　　“……”季容赦瞪着他。
　　“不是我故意骗你，道兰宗本身对鬼怪就深恶痛绝，断不会让那小鬼留下，甚至会直接拔除。驱使鬼怪可以说是我们的专利看。”花诉摊摊手，无辜的说，“现在签都签了，别反悔喽。”
　　季容赦翻了个白眼，“666。”
　　“在画契之前，还需要解开你的封印。”
　　“你此前过得十六七年安逸的生活，都是建立在你的天赋被埋没地基础上，你察觉不到鬼怪的存在。”
　　“你的家人不肯告诉你这件事，我猜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身上唐家的传承阴阳眼，远远超过本家，他们留下你的时候完全没想到。”
　　“唐家本身是属于孤虚寺的一支，阴阳眼的本质就是鬼瞳炼化。而你的天赋比现有资料中所记载过得更强大。”花诉将手伸到他的眼前，“你别眨眼。”
　　季容赦可以感受到花诉的法力和谢归是不一样的，是雾霭那种，朦朦胧胧，飘入眼中，不痛不痒。
　　季容赦感觉到眼中失明了两秒，他有些惊慌，不过紧接着眼前一片模糊。慢慢浮现出花诉的脸型轮廓，不过一会儿他看到了白花花的影子。
　　好嘛，他现在变成“X”光，都透视了。
　　除此以外，他还可以看到花诉身上的法力流动，以及头上泛着白光的数字。
　　“你头上的数字是什么？”季容赦问。
　　“啊？”花诉摸了摸头顶，“什么？”
　　“一万两千八。”
　　“哦，你是我的功德总量。”花诉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功德量。”
　　季容赦点了点头，看向谢归，他头上竟然有七位数。
　　“功德多少与个人行为以及修行有关。”花诉沉思了一下，“是生生世世积累的，可你身上怎么那么稀薄。”他找了块镜子。
　　季容赦一瞅，好嘛，才五百多点。
　　“难道是我前世欠了很多债？”季容赦木然道。
　　“这是你活了十七年攒起来的。”花诉纠正道。
　　“功德对人的影响还是蛮大的，你得努力啊。”花诉说，“你三奶奶并不想让你牵扯到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上，你办事悠着点，别让她找我麻烦。”
　　“你呢，最近先好好熟悉一下你的天赋，过几天我给你寄点书，然后，藏书阁会给你发点关于疑难问题的视屏啊之类的。”花诉想了想，“天赋领域就不要再用了，谢归应该也可以帮你解决疑惑，你直接问他好了。”
　　“这个月反正是不会给你派任务。得等通过专业考核。”
　　“你想得还怪周到的嘞。”季容赦叹了口气，他有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激动，但又立刻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害怕淹没。
　　“都是分内之事。”花诉笑道，“详情等我拟好在发你。”
　　“主要是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却无人赏识怪可惜的。”
　　“我觉得你是看中谢归有可利用的价值。”季容赦毫不犹豫地戳穿，“又怕谢归不会听你的。”
　　“没大没小。”花诉白了他一眼。
　　还没等季容赦发出质疑，房门被敲响了。
　　“花道长，夏施主求见。”
　　花诉挑了挑眉，“你确定他是‘求见’吗？”
　　“那就是边骂边求见了。”小和尚老实说。
　　季容赦瞅着，这个和尚和来时的长得不一样，看上去更敦厚些。
　　“你让他书阁呆着去。”
　　“哦。道长，您要的符纸，朱砂，以及无间海的研磨液都准备好了。另外回望楼已点灯，等待评级。”
　　“我知道了。”花诉转头招招手，“走吧。”
　　“定级？”
　　“我们会对每一个鬼怪定级，分为天、地、玄、黄，天级最高，黄级最低，同时这四级又分为上中下三等。这个分级依靠法力而定，当然对驱鬼者也试用。”
　　“给我定？”
　　“给他定。”花诉指了指一直猫在季容赦身后的谢归，“我很期待有一个强大的战斗力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