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两钱》半杯寒

13、诅咒

　　季容赦一瞬间感慨，在这些非人的力量前，生命居然如此脆弱，像蝼蚁一样。
　　几具尸体被吊在天花板上，残肢断臂如雹雨坠下。他看到了银幕上鲜红的血迹和文字。被剥去脸皮的女人，尸体上的怨气源源不断的溢出。十步之内像被鬼神注视，以及划破寂静地啼哭刺破耳膜。
　　“你看到鬼神了？”谢归已经捂住他的耳朵，还是止不住他在发抖。
　　“那个女鬼她在里面会出来吗……？”
　　他话还没说完，银屏碎成了蜘蛛网，女鬼巨大的头颅，皮下组织都清晰可见。
　　季容赦缩到谢归怀里，谢归顺手搂主他的腰，另一手拔出佩刀。
　　“我怕……”
　　“不会有事的……你别贴那么紧。”谢归叹了口气，他抓起季容赦的衣领丢到角落里，“你缩好就行了。”
　　季容赦失去所依靠的，又懵逼又生气。
　　然而，谢归提刀冲去。
　　季容赦也搞不懂，为什么这次反应会比上次强烈，明明上次状况更惨烈，而现在即使谢归在身边，他也会极度害怕。
　　“那是因为你把天赋完全解开了呀。”那道温和的男声再次出现，“乾坤眼带给你的不只有通晓阴阳，转世的能力，还有感受法力、力气、情感的能力。”
　　“你会轻易被周围环境所影响。”
　　季容赦仔细观察谢归招式，以及伴随着空气的波动，“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就干看着？”
　　“你能做的？”他顿了一下，“其实你也可以带没死的出去，先抢救下。或者去除一下诅咒符篆。”
　　“但是，要是将结界打开，它们会跑出去吗？”季容赦给自己做了一个防御罩抵挡扑来的鬼怪。
　　“诅咒结界会自动修复。”
　　“那行。”季容赦用法力绞杀了周围的鬼怪。
　　谢归那边形势稍显吃紧，无皮女鬼身长几乎有他三倍多，尖牙利齿，有八只像麻花一样的胳膊，谢归的所有攻势几乎都被抵挡。
　　季容赦怕他撑不了多久，只能用法力搜寻生人气息。
　　他循着轻轻地呻吟，看见了两具是剩上半身的躯体，其中一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旁边趴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救救我……”那名男性一边呕血，一边向他伸出仅剩的两根手指。
　　季容赦心惊胆战，手臂一挥，白金色的光闪了一下，瞬间斩杀了嗤泥。
　　他又开始难受了，想吐的难受，他驱使法力将男人的上半身提起。
　　“别救他了，他活不了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容赦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对方倒是很冷静，上下打量他。
　　季容赦扶着座椅站起，他也上下瞅了瞅，总觉得有些眼熟，“你是二中的？”他脑海中忽然跳出荣誉墙上的照片。
　　对方不可置否，季容赦拉住他的手腕，“赶紧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他看了看女鬼的方向，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
　　安全出口被几道黄色的纸符挡住，季容赦在上面摸索了半天，完全摸不到薄弱处，最后还是用法力强行撕毁了封条。
　　季容赦没听取他的建议，还是将那半具身体带了出来。
　　“你，在这儿，打电话叫救护车，再打一下……”季容赦忽然卡了壳，他记不起来孤虚寺的电话。
　　男生卡了壳季容赦，没说话，拨了拨鬓边的碎发。
　　季容赦看了他一眼，转身冲回去，然而这一次，纸符封锁的相当严密。他再次用法力打击，却直接被反弹，六成的法力直接被冲散。
　　季容赦进不去，可谢归依然在里面。
　　“别白费力气了。”那道温柔的男声又在他脑中忽然响起，“诅咒结界对有法力的人，只出不能进。”
　　“那怎么办？”季容赦着急道，“总不能把他丢里面吧。”
　　“……你先去拔除诅咒符篆。”他说道，“他死不了。”
　　“好……好吧。”季容赦点点头，“那你详细说说，我该怎么做？”
　　季容赦剩余的法力自行凝成一直巨大的金色蝴蝶，扇扇翅膀就飞向了影厅深处。季容赦只好立即跟上，直到跑进安全出口，一条十五米长的走廊尽头，仅有一扇生锈的铁门。
　　上面泼洒着斑驳的血迹，用红漆写着“闲人禁止入内”。
　　自瓷砖到墙壁，天花板，拍满了猩红的手印，光线惨白又略显昏暗。
　　白金的蝴蝶停在铜门上，门上忽得出现一张狰狞的鬼脸，一口吞食了它，然后还欲从门中爬出的样子。
　　季容赦慌了神，后退了半步。
　　“没事的，那个叫罗刹门，以鬼魂、法力为食，其中鬼怪出不来，也不能直接吃生人，没多大实际危险。”
　　听到他这句话，季容赦才舒了口气。
　　然而，他刚踏上瓷砖，脚下便聚拢了大批惨白的人脸，露出尖利细密的牙。
　　“有食物了！！！”
　　“好好饱餐一顿——”
　　季容赦惊得几乎要跳起。不受控制的法力，从体内溢出，在这个空间里横冲直撞。地下的人脸仿佛也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开始尖叫。
　　“哎——你别害怕，有我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胆小如鼠。”
　　季容赦发现他们根本出不来后，才平静下来，“我哪儿胆小了？”
　　“呵。”他笑着清了清嗓子，“诅咒符篆在里面，你需要进去。”
　　“真是要命啊。”季容赦深吸了口气，扶着墙，缓缓挪步，“你说，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听我的，就不会有事儿。”他说，“毕竟你太菜了。”
　　“……”，季容赦翻了个白眼，每一脚踩下去，就像踩在自己心上，瓷砖下的尖叫与低吼此起彼伏，他硬着头皮假装听不到。
　　十五米他好像走了两分钟，最后愣在门前，抬起手抓向破碎的锁，但又顿住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
　　季容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真的要被吓疯了，但又必须帮助处于劣势的谢归。
　　他将法力护在周身，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准备，猛地踹开了门，又立刻弹出五米外。
　　里面乌漆嘛黑，只吹出阴瑟瑟的风，季容赦打了个寒噤，目光落在正对面的墙上，血红色的阵环和其中的符纸，放肆的燃烧。里面很寂静，寂静的有些可怕。只有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告诉着他危险。
　　季容赦用法力冲击了十几米外墙上的阵法，然而猩红的光芒却丝毫不减。他的法力即刻被冲散，金光炸开，他才看见屋里的全貌。
　　他跟前有一条近八米宽，纵深近三米左右的坑。
　　里面的“尸体”随着他法力的惊扰，发出“咳咳咔咔”的声音，居然有十多处。
　　季容赦吓了一跳，然后他却并未从乾坤眼中看到它们散发的戾气，甚至都是有灵魂的，有些居然有明确的功德计数——全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是什么？”季容赦按住自己已经自动锁定的法力。
　　“白尸病，这些人都没救了，全都杀了吧，以免传染给别人。”他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却略显悲伤，“你的运气真糟糕，刚入门就碰到这种事。”
　　坑里的都是活人，季容赦都不敢想象，如果还有意识，那他们该有多绝望。
　　他忽然生出罪恶感，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杀……杀了他们？”
　　“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说道，“你愣那几秒钟，都够死十几次了。”
　　“没有救他们的方法吗？”
　　“你救不了他们。”就几句话的功夫，那些尸体就已经要爬上来。
　　季容赦松了手，金光所至，尸液四溅。声音停了，周围很安静。
　　“你不必为此介怀。你不无辜，但也无罪。”他的声音久久回响。
　　“你叫什么名字？”季容赦忽然问。
　　“怎么了？”
　　白金色的法力铺在空中，他静静站在上面，“我想知道你是谁。你是个好人吗？”
　　“我？我叫季危铭，或许是你的祖上吧。”他顿了一下，“讲真的，我也记不清我是不是个好人了，但对你而言，我并无恶意。”
　　“你若觉得，我在诓骗你，你大可以去孤虚寺找古籍，或者问问谢归。”
　　“小心！”
　　一把剑直直擦过他的脸颊，插入正前方的墙面。
　　季容赦侧身闪过，却失足从空中坠落，跌入坑内。
　　来人竟是一座石像，作骑士状，栩栩如生，恍若真人。它手持双剑，直面而来。
　　季容赦还来不及摸屁股有没有碎，便连滚带爬地站起。他一脚踹在石像上，然而纹丝未动，自己却被抓住了腿。
　　正面迎上剑锋，他只能用剩余不多的法力抵抗。
　　“别跟他肉搏，你就算有法力傍身也打不赢他。”季危铭着急道，“你先拔除诅咒。”
　　季容赦尽管对他抱有存疑，但他此时也束手无策，只能听其言。
　　季容赦趁石像的蓄力时间，撑住边缘，灵活地翻上去，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那堵墙边。
　　“怎么拔除？”季容赦眼看石像蓄力时间已满，只能用法力抵挡。
　　“把手放在上面，将法力注入，跟我念。”
　　季危铭似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特意方平缓了些，“浮生悠悠，天地两钱，福祸相生，生死相随。”
　　季容赦仅仅念了两句，石像已经越到他跟前，轻易击碎了他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