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两钱》半杯寒

12、影院

　　这缩水……够严重的。
　　季容赦很难将他与二十九岁的成年男性联系在一起。
　　“那你是怎么……的？”
　　“我都快忘了其实。”谢归搅了搅碗里的饭，“我自幼陪在海昌帝，季贤的身边，但他二十八岁就退位了，由于膝下无子，便传位于其弟。但是后来地方势力兴起，产生了割据情况。民间忽然间多了一个命为‘天咒’的教派。”
　　“教徒都是已经成为半溯源半人的恶徒。大肆屠杀无辜之人。”谢归皱起眉，“但是，海盛帝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与天咒教徒联手打压季贤在民间创立的六和派，也就是孤虚道兰的前身。”
　　“海盛帝别无选择，因为亲王季叔怡权倾朝野，又和天咒教主勾结。”
　　“我和季贤后来都被捕了。”谢归思考了一会儿，“我大概可能是被处死的吧。”
　　季容赦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个话题实在是过于沉重。
　　他只能顺着讲下去。“怪不得你对他那么了解……那你还挺厉害的嘞，能够陪在帝王身旁。”
　　“……”
　　谢归原先只是情绪低落，现在直接不说话了。
　　“都过去了，别太悲伤…”季容赦想给自己两巴掌，没事为什么问啊。
　　“我答应过他，会陪他一辈子的。”谢归失落道。
　　“没事的，他不会怪你的，更不希望你因此难过。”季容赦无奈地说，“这都两千年了，你难过也没什么办法了。”
　　他给谢归夹了两片鱼肉，“别想了，多吃点，长身体。”
　　“有没有可能，我长不了了。”谢归幽幽地说。
　　“那你也多吃点。”季容赦严肃道，“我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就说你会长的。”
　　“哦。”谢归仔细地将鱼骨剔除，再夹回他的碗里。
　　“我就想知道，你也是鬼，你不会像别的鬼一样吃人吧？”季容赦看着他一口洁白锋利的牙齿，这样被咬一口还了得。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鬼吃人是进食或者修炼的方式。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进食，虽然没什么大用。但闻香火就可以满足基本需求。修炼的话，可以靠功德。”
　　“那特殊情况？”
　　“不太明确。还没遇到过。”谢归思考了一下，“真没遇到过，我都已经在浮生盒里睡了几千年了。”
　　“对了，鬼中有个变种，或者说是一种集合。”谢归放下筷子，“叫溯源。”
　　“溯源的提升只能通过杀人积累戾气。吃人肉维持基本所需。”
　　“哦——那……”
　　“季容赦！”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从身后飘来，吓得他一机灵。
　　他回头看了一眼，立即转头，当作没看见。
　　背着包的少年走来，“我就知道，你他妈会在这里。”
　　季容赦叹了口气，违心的露出惊讶的表情，“江慧，你竟然也在这里。”
　　这名黑皮少年拉过另一桌的椅子，直接坐在一边，“季容赦，你有女朋友这件事，我们怎么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儿。”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归，谢归也看着他。
　　“多大了，怎么看起来那么小？”江慧看向季容赦，“你别谈个小朋友。”
　　“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小，但是已经17了。”季容赦笑了笑，这家伙年龄是我俩一百多倍呢。
　　“还有，我谈恋爱告诉你们干嘛。”季容赦忍不住吹嘘道，“你看吧，我的眼光就是好。”他起身摸了摸谢归的脑袋。
　　“毛茸茸的，可好摸了，你没有吧？”
　　江慧终于露出看智障的表情，“你是不是有毛病。”
　　“是你自己来得，那不得看一下小情侣秀恩爱？”季容赦叹了口气，“不看可惜喽。”
　　谢归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我只是恰好路过，就看看你在不在。”江慧拍了拍球袋，拍上的标志泛着光。
　　季容赦定睛一看，“啧”了一声，“你换拍了？还是尤尼克斯的，价位多少。”
　　“三千多一点。”江慧说，“你不用搭理我，多陪陪对象。晚点，问你一下陈沉的事儿。”
　　“我们待会儿要去看电影。”季容赦想了想，“你有事儿，手机上说也是一样。”
　　“那……不太行。”江慧站起身，“主要是挺玄幻的，我怕手机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还是当面讲比较好。”他看了一样谢归。
　　“呃——那你现在说说看。”季容赦又叹了口气，“他可以听，不用避着他。”
　　“你们和独眼打架的那天晚上，出什么事儿了，有没有看见奇怪的东西？”
　　季容赦和谢归对视上，装模作样地说，“没有啊，有什么东西？”
　　“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挺玄幻的，若非亲眼所见，肯定不敢相信。”江慧翻出聊天记录，“自从那天以后，陈沉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怎么讲？”季容赦仔细翻阅。
　　“他妈说他大半夜老是说鸟语，哼哼唧唧的，像唱歌又听不清。早上起来，像得了哮喘。呼吸急促，但不清醒，像被鬼压床了。”
　　“据他自己所说，老是有人在他耳边唱歌，从早到晚，日夜不停。然而他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几天，他妈先受不了了。叫了一个道士来家里作法，休了几天，结果又开始了。”
　　“然后就先送了医院，检查结果啥事儿没有。最后，就只能报警查监控了。”
　　“然而呢，一查监控，就发现你们几个像喝假酒似的，在公园跳舞。然后，忽然你就冲出监控范围，紧接着最诡异的一幕出现。他们几个忽然倒地，血流不止。”
　　“不过好在没多久，伤就自己好了。”
　　“我不太记得了。”季容赦摸摸头，“除了陈沉外，其他人怎么样？”
　　“都没事，你怎么样？”
　　“我很好。”季容赦笑了一下，“精神状态很好。”
　　“你是不是不太相信这种事儿？”
　　“我为什么不相信？”季容赦心说，“有一个就坐在咱俩身边，能不相信吗？”
　　他没说出那句话，“你忘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唯心主义者。”
　　等到江慧走后，季容赦才对谢归说，“监控里拍不到你们，应该只能看到活人。”
　　“那天晚上可能没有结界和领域，所以才被看到吧。”谢归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至于哥哥你那个朋友，也许只是被偶然逃脱的怨灵缠上了。”
　　“会有危险吗？”季容赦有些紧张道。
　　“不会，大概是以负面情绪为食的鬼。”谢归打了个哈欠，“哥哥，我吃好了，走吧。”
　　听到陈沉不会有什么事，季容赦才舒了一口气，“过几天去一趟吧。”
　　“我听哥哥的。”
　　暑假中电影票狂售，季容赦选了半天都没有座位，最后挑了一部恐怖电影——因为还剩下空位。
　　穿梭在影厅的狭长通道内，谢归问：“恐怖电影是什么？”
　　“就是讲鬼怪杀人，有点血腥暴力，主打的就是烘托气氛，吓死观众。”
　　“我也是鬼，哥哥为什么不直接看我呢？”谢归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个……这个是不一样的。”季容赦不会承认是自己没想到这个问题，“恐怖电影它讲得也不一定时鬼，也可以是恐怖人偶之类的。”
　　季容赦捏了捏他的脸，虽然……和真的鬼坐在一起看鬼片很奇妙，“主要是你长得太可爱了，没吓人的感觉。”、
　　“哦~”谢归了然状。
　　这部鬼片特效不能说太假，只能说和奥特曼特效一样。讲的就是封门鬼村重男轻女，女孩死后复仇的故事。
　　等到季容赦在厅中失声尖叫，将头埋在谢归的颈窝里，周围寥寥几人注视着他们。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隐身，但又怕你被认成疯子。”谢归叹了口气，“你进怨灵结界的时候，有叫成这样吗？”
　　“没有啊……”季容赦看着他狐疑的表情，“真没有。 ”
　　“上次经历太奇妙了，我还来不及害怕呢。还有，鬼多恐怖啊。”
　　“那大屏幕里的，也不会爬出来咬人啊。”谢归被他抱得手臂发麻，无奈极了。
　　季容赦蹭了蹭他的脖颈，“我胆子小，你就忍着喽。”
　　“你抱着鬼说鬼可怕，不觉得很好笑吗？”谢归五味杂陈。
　　“不啊不啊。”
　　“轰——”后台发出巨大的轰鸣。
　　整个院厅陷入无尽黑暗之中，影片中万籁俱寂，熄了灯。
　　“它不是要给我憋个大招吧。”季容赦轻轻地说。
　　他可以感受到谢归肩膀好像在颤动，也许是在点头吧。
　　五秒钟，什么都没有的五秒钟里。现场乌黑一片，窃窃私语声忽然停止，时间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季容赦将精神高度集中于银幕。
　　谢归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以示安抚。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季容赦被冻得一哆嗦。
　　“什么？”谢归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的手，好冷。”季容赦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手……？”
　　季容赦感觉到脸被一只温柔的手捧住。
　　他僵住了，这温热的手却让他感觉不寒而栗。下一秒，一股冰凉的液体滴溅在他手上。
　　“有脏东西。”谢归的声音凉下来，“我的感知被限制了，哥哥小心些。”他的刀横在身侧，“砰”一声有重物落下。
　　“嗯……”季容赦感觉血液从头凉到脚。
　　他不知道，也看不见，但他闻到了腥味，他想让法力出来，但也许是现下过于紧张的缘由，它们很不听话。
　　季容赦耳边都是呻吟，直接往他脑子里窜。
　　“尔等蝼蚁！”随着一声暴喝，银幕如同睁开的猩红双眼。一股莫名的气流扑面而来。
　　谢归温和的法力开始涌动，将他自身的法力推上印堂。他才可以切实的感受到。
　　“现在什么情况？”谢归问。
　　季容赦开启乾坤眼，鼻尖全都是呛人的血腥味。
　　“嗯，包括我还有两个。”季容赦咳了一声，“还有重伤的。”
　　他刚说完，一阵没来由的窒息感忽然上冲。
　　……怎么回事？
　　不仅在他身体，甚至在身边，谢归似乎意识到他状态不好，握住他的手，他才慢慢缓解，可以呼吸。
　　但是，不安的心情愈加猛烈，仅在这么一个影厅，他就可以看到五种混杂在一起的气息，除去谢归和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