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童话》筠筆

32、相对

　　“你说那个女孩偷了王宫的东西？”猎人对骑士长的话表示震惊，他像是听到什么离奇的笑话一样露出一个不算严肃的笑，“尊敬的骑士长，我想你恐怕是搞错了。”

　　骑士长冷漠地亮了亮手里的剑，示意他不要不知轻重地乱说话。

　　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刚放松下来的猎人又遭威胁，整个人害怕地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求救似地看向了旁边的迪莱特。

　　他对于这个帮他说话的王子殿下有着极大的信任。

　　迪莱特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毛，但说话的语气甚至算得上和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王子殿下，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猎人放下心来，才继续说，“那位灰姑娘——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女孩，她是个非常胆小的小姑娘。”

　　“我是说，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看到我手里的猎木/仓的时候抖得像是一只被抓住的兔子。”他继续说，“我的上帝，我可以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胆子小的像一颗榛果一样，她确实不像会偷窃王宫金银财宝的人。”

　　骑士长看向迪莱特，询问他的看法，而他只是平静地点头。

　　“行了，你可以走了。”骑士长最后只能这么说，虽然他看起来很不情愿还有些怀疑。

　　猎人慌忙点头，然后连滚带爬地朝森林深处走去。

　　迪莱特抬了下眼，与骑士长怀疑的目光相撞，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像是无意中视线虚无地对视了一下。

　　沉默……

　　骑士长收回目光，对着身后一众士兵说：“继续前进！”

　　等他们进入城内，时间还算早。

　　回王宫的路上，有些许平民围在一起低声议论什么，连他们这一队人进城都没啥反应。

　　迪莱特随意地看了一眼，眉头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隐约能听见“红舞鞋”、“公主”、“强盗”的词语。

　　为首的骑士长见他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他：“王子殿下，怎么了？”

　　语气虽然算不上多么恭敬，但好歹不像之前那样轻慢。

　　“没事。” 迪莱特摇头，又驾着马朝王宫走去。

　　等进了王宫，他们没有着急先去国王的寝宫汇报情况，而是先回了自己的住处。

　　毕竟他们在森林里待了一天一夜，身上的气味和污秽坚决传给正缠绵病榻的国王。

　　迪莱特到了安娜莉丝公主寝宫的那一刻，直接问给他送衣服的侍女：“公主呢？”

　　“公主殿下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侍女垂着头恭敬地回答。

　　“是因为鞋店那边的事情？”迪莱特似乎已有猜测。

　　“是的。”侍女把头垂得更低了。

　　迪莱特没问她知道些什么，而是拿着衣服去了卧室。

　　留在原地的侍女松了口气，紧绷的背松弛下来，才发现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她总是很畏惧这个王子，哪怕他在她们这些下等人和在公主面前都是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平静。

　　迪莱特经过简单的清理后，换上常服，出了公主寝宫，颇为意外地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骑士长。

　　他点了一下头，算作打招呼，然后两人一起前往国王的寝宫。

　　才进宫殿，迪莱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草药气息。

　　再走近，他竟然听见了鸟儿悦耳动听的歌唱。

　　迪莱特的目光从一旁的卡丽娜和埃里克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国王床边的一个鸟笼上，里面关了只夜莺——那歌正是它唱的。

　　“陛下。”他行礼问安。

　　“嗯咳咳！”国王虚弱地咳嗽，脸色比起上次差了不少，“可查出什么了？”

　　“森林里确实发现了金银财宝，但是数量核对不上，恐怕还有别的藏匿地。”

　　“所以迪莱特王子的意思是——”一旁拿着鸟食逗着夜莺的埃里克开口说，脸上还挂着常有的温和的笑，“是这些金银财宝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我看——恐怕是你们办事不力吧。”卡丽娜公主也跟着嘲讽，语气可没有他那么委婉。

　　“陛下。”迪莱特不慌不忙，继续说，“东西自然不可能凭空消失。

　　“既然城外找不到线索，不如再搜一遍王宫，也许会有别的发现。”

　　“王宫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卡丽娜公主哪能让他如愿，讥笑一声，“我看就是你没用！边陲小国出来的就是没什么能力，只知道没脑子的搜查，废物就是废物！”

　　“如果当初让我去，事情早就查清了！”她高傲地说。

　　迪莱特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对着国王的床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沉默且固执。

　　像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非常准确的预估。

　　“既然如此，那就让瑞德跟卡丽娜你们再去黑森林查一次。”国王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骑士长单膝跪地领命。

　　他只是个骑士长，不应该参与到两位公主争权的斗争中，除非是国王的命令。

　　卡丽娜刚要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就听见国王继续说：“迪莱特就领兵再搜一遍城堡吧。”

　　不待她反驳，国王就下达了最后通牒：“我希望下次告诉我的，是最终结果。”

　　“是。”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王宫很大。

　　不同于上次只是各自派人简单的清点了藏宝库和寝宫，这次是全面搜查，耗时很久，整整用了一下午。

　　但辛苦，是有所回报的。

　　当迪莱特再次来到国王寝宫时，见到的不只有国王和卡丽娜公主夫妇，还有一直没出现的安娜丽丝公主。

　　嗯，还有一个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人——猎人。

　　猎人正被骑士长扣押着跪在地上，惊恐的眼神看到他时变得充满恳求。

　　迪莱特看了眼骑士长，他显然也有些无奈。

　　而卡丽娜公主得意洋洋地说：“你来晚了，我已经找到真正的偷窃贼了！”

　　但迪莱特没有露出她想象中惊恐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的无视了她，径直走向国王床前：“陛下，我在卡丽娜公主寝宫发现了一些线索。”

　　卡丽娜愣了一下，然后大叫道：“你这个废物什么意思？！”

　　埃里克王子安抚了她一下，示意她注意礼仪，才慢条斯理地说：“迪莱特王子，你该不会是想说在我们寝宫发现了剩下的金银财宝吧。”

　　“这么拙劣的诬陷——”他温和地笑了一下，“你不会觉得国王陛下看不出来吧。”

　　他放下手里的鸟食，来到迪莱特旁边，单膝朝国王跪下：“陛下，若真是卡丽娜所为，她明知道要搜查，怎么可能还藏在寝宫里。”

　　“陛下！”

　　“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国王咳嗽几声，没有说话，犀利的目光几乎透过了床帐投射到迪莱特身上。

　　安娜丽丝公主关切又焦虑地看看他又看看国王，正要也跟着跪下来的时候，迪莱特又开口了——

　　“我说的线索并不是这个。”

　　“陛下，卡丽娜公主寝宫内并没有多了东西——”他停顿了一下，“反而少了东西。”

　　“也就是，王宫又失窃了。”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他继续说：“但奇怪的是，只有卡丽娜公主的寝宫失窃了。”

　　“所以更有可能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了，但在场的绝大数都知道了他的未尽之语。

　　更有可能是，盗贼转移赃物时从王宫里带走了更多金银财宝。

　　但自从失窃后，王宫守卫更加森严。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卡丽娜公主寝宫带着那么多金银珠宝来去自如，还不被发现？

　　真要有，那王宫不早就被掏空了。

　　所以只剩下最大的可能性是内部人作案——说更明白一点，很有可能是盗贼对金银财宝并没有清晰地概念但却对卡丽娜公主的寝宫很熟悉。

　　而不论如何，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寝宫的主人——卡丽娜公主。

　　“父王！”卡丽娜公主也明白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埃里克旁边，一把推开坐在床边的安娜丽丝，抓住国王的手哭诉着说，“此事绝对与我无关！”

　　“他就是报复！是诬陷！”卡丽娜几乎歇斯底里地大喊，“而且我已经找到小偷了——就是他！”

　　迪莱特扶住被推到在地的安娜丽丝，冷漠地看着她状若癫狂地猛然站起，一把扯住惊恐的猎人：“就是他！”

　　猎人用比她更大的声音喊：“不是我，我是无辜的——我对上帝发誓，我是无辜的！”

　　“卡丽娜！”国王厉声地喊了一下他大女儿的名字，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安娜丽丝立刻挣开了迪莱特的手，冲上前替他拍背疏解：“父王息怒。”

　　而被呵斥的卡丽娜整个人都僵住了，神情充满了怨恨地看着安娜丽丝。

　　一旁的埃里克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但他远比卡丽娜冷静：“尊敬的国王陛下，作为你宠爱的女儿，卡丽娜有什么必要去偷王宫那些金银财宝？”

　　卡丽娜反应过来，疯狂点头：“对！对！我为什么要偷！”

　　“是他——”她推搡着捆着的猎人，刚想继续大喊大叫，却被埃里克打断，“迪莱特王子，我想请你解释解释，你的线索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迪莱特平静地说，“我只是把我找的的线索如实地告诉了国王陛下。”

　　埃里克的目光阴沉起来：“只是这样，最好。”

　　“父王，盗贼就是这个猎人。”卡丽娜不甘心地说。

　　“不。”迪莱特平淡的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他不是。”

　　“对，我不是！”猎人赶紧大叫着申冤。

　　“你说他不是就不是？”埃里克的神情又温和起来，甚至还笑了一下，“迪莱特王子，你有证据，可不要又是张嘴说一通似是而非的话？”

　　迪莱特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满脸希翼看着他的猎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众人面前打开：“你两天前有没有看过这个人？”

　　在猎人还错愕迷茫的时候，安娜丽丝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那张纸上画着的是辛德瑞拉认为的爸爸，奥布里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