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深蓝公寓【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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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母亲的盒子里装着一把黄铜钥匙，以及一张薄薄的纸片，与裴言之前在134号房卧室天花板上看到的符咒一模一样，背面还附带说明。
【绘制完毕后，要进行交换的两个人站在符咒范围内，其中一人说出“灵魂交换”，如出现三人甚至四人的情况，则随机交换灵魂，多于四人时，该法阵失去效果。】
【另：对交换双方的清醒或昏迷状态不作要求。】
“这就是后厨仓库的钥匙吧？”裴言把画着符咒的说明书耐心叠好。“不过，为什么警察的钥匙会在她手里，这一点也很有趣。”
他转头看向言筱：“你觉得，135号房那个女人身体里的灵魂还是她自己的吗？”
少女迟疑了片刻，开口道：“系统大概不会让我说出来。”
“说明这是可以得到的信息呢。”裴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朝着后厨仓库走了过去，“先去检查尸体吧。”
——仓库里空无一物。
字面意义上的，除了浮动在空气里的灰尘再无其他。
言筱感觉自己被耍了。
“这就解释了为何钥匙在茉莉母亲手里这件事。”裴言把门关好，倚着墙若有所思：“我接下来去五楼，这里应该没有更多线索了，你呢？”
“我想确认些事情，得回一趟地下一层。对了——洛雪托我转告您一下，要找她的话从三楼去顶楼就行，要找No.18（陈思乐）从三楼到五楼，一个小时后再转回三楼，要找No.8从三楼到……”
“停停停，我谁都不找。”少年一脸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她这么闲的话找桑雪多设置几个关卡好了，我很忙，没空卡规则。”
“叮——”是电梯到了。
少年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不过，你要是能碰到No.8，就代我问候她一句吧。”金属的自动门在言筱面前闭合：“那么，游戏结束见。”
有了灵魂交换这一前提，会让简单的案情变得复杂，同理也会让很多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他怀疑，这个故事中还存在一个“第四人”。
电梯很快到站，裴言自觉地用外套挡住扑面而来的灰尘，内心苦闷地望着走廊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穿白色的风衣下副本。
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不适，在确认没有其他玩家后，他便缓缓向着前方走去，开始寻找电梯介绍里提到过的废弃厕所。
走廊上有一道长长的拖拽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裴言顺着这痕迹找到了虚掩着门的厕所——头一次经历这种破案类副本，就给他留下了十分差劲的影响，环境脏乱差不说，线索也分分散散，他都开始怀念桑雪以前最爱放置的鬼魂套餐了。
还不如跟着盛千霖去通西宫月的游戏。
不过想归想，还是要继续找线索。
裴言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干劲地走进去，厕所内的景象简直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在地上凝聚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迹中心还有两把匕首，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裴言的记忆力非常好，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其中一把刀柄为绿色的匕首，他在茉莉母亲家的厨房里见过，这一把的刀刃上并没有血迹，但另外一把刀柄为灰色的匕首，刀刃上却沾满了血迹。
茉莉的母亲已经遇害了？
联想到她要和135号房那个女人交换灵魂的事情，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并不难猜——她把自己的朋友带到这里打算实施计划，但没想到那女人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她的想法，便从家里带了匕首，在关键时刻反将一军。
但是……裴言缓缓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地板上大片的血迹，区区一把小刀是不会产生这样大量的血迹的，只有可能是活下来的人为了掩盖什么东西，才将这里弄得如此骇人。
裴言只能想到，那个用来交换灵魂的血红色的符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活下来的究竟是朋友，还是披着朋友外皮的茉莉的母亲，就不得而知了。
裴言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把脑海中已知的信息整理一下，决定接下来去顶楼的天台上看看，走廊里拖拽的血迹连着电梯间，正好在两个电梯偏中的位置戛然而止，裴言刚想伸手去按电梯，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把人一路拖到这里，然后……人呢？
裴言握起拳头，有丝丝冷汗从掌心渗出，他知道人在哪里了。
动作僵硬着，如同刚开机的机器人，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天花板上有一个长度约半米的通风口，用黑色网格状的板子挡着，有一缕头发从缝隙间垂下，上面还凝固着暗红色的血液，似乎是感知到了活人的气息，一双惨白的手突然扣住了挡板，疯狂地砸弄起来。
裴言反应迅速地按了电梯，但表示向上的按键却没有亮起——怨念难消的厉鬼嘶吼着，急于冲破束缚，一下比一下大力地砸着脆弱的挡板。
……人果然不能太贪心，刚怀念了一下鬼魂套餐，这索命鬼就来了。
风中传来的呜咽带着难以辨认的音节，裴言靠在墙边缓缓闭上双眼，仔细从含糊的嘶声中寻出她真正想说的话——“我……是……谁……？”
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瞬间成像，裴言回忆着135号房那个女人身上的所有细节——她乱蓬蓬的很久没打理的头发，身上散发的怪异而熟悉的酸味。裴言的手掌摩挲着装有茉莉母亲秘密的那个铁盒子，思绪转到了三楼空无一人的后厨仓库。
那么浓郁的味道，有可能不仅是从那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有可能是在房间里，藏着一具腐烂的尸体，那冲天的尸臭味已经掩盖不住，她只好让别人认为，那是她自己不爱干净所产生的味道，以避免引起怀疑。
“你是……135号房真正的主人。”裴言睁开双眼，抬头向着被禁锢在天花板内的厉鬼道：“茉莉母亲的朋友。”
女鬼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过了半晌，那只惨白的手慢慢收了回去，头顶响起什么东西滚动摩擦的声音，和他在13楼134号房卧室里听到的那个滚动声如出一辙，裴言不敢妄动，一脸警惕的望着天花板。
“咕噜咕噜……”一张小女孩的面孔赫然出现在挡板中央，梳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和嘴唇都紧闭着，惨白的小脸和青灰的尸斑交织在一起，被黑色的网格分割成无数小块，按照线索，这应该就是茉莉的头颅——但是裴言在卧室里看过茉莉与她母亲的合照——眼前这个只剩一颗头颅的女孩，他从未见过，这绝不是茉莉。
这就是朋友的鬼魂想要告诉他的事情吗？
难道茉莉还活着？
裴言站在电梯前，剧烈的头痛与不间断的思考交织在一起，折磨得人精神恍惚，他从兜里掏出一片药干咽了下去，才觉得好些。
……身体状况太糟糕了，来参加游戏果然还是有点勉强。
可即便如此，他还要撑很长一段时间才行，想骗过盛寒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为了确认他的身份，盛寒应该会去人类集中营找他之前扮演的那个“黎夏”。
希望黎乐辰应付的来吧。
主城区，人类集中营门前。
盛寒静静地站立在风雪之中，领口上落了一层雪花，有冷冰冰的湿意顺着布料传到皮肤，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久到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沉甸甸地坠着。
他回想起夏眠常望着他的眼睛，像一汪蔚蓝的湖水，清澈而纯净，但那其中蕴藏的感情又深沉得令他不忍直视，他总爱凝视着他，那视线里通常不含爱意，而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更加复杂更加淡漠的注视。
有时候他会想，夏眠自杀的那一天，在最后的时刻，他的心里究竟有多少分是留给自己的呢？
那天在主城区门口碰见的时候，那个名叫黎夏的少年，他一开始以为是裴言回来了，毕竟这两个人之间是如此相似，足以令他荒废了一年多的心产生混乱，但那种视线，那种仿佛要探入他骨血的视线，是裴言所没有的。
他不知道裴言在副本里对他说的那句话到底算得上是挑衅还是提醒，他好像对他们两个人一无所知。
好歹两个人都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却只记得，夏眠没有头疼症，也不会精神错乱产生幻觉，裴言则不会感情用事，他爱憎、黑白，是非分明，是理性的集合体。
他与裴言谈恋爱不超过三个月，就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那时的他整日沉浸在悲伤与困惑之中，直到在自己的S级副本“迷雾”里，见到了与裴言极其相似的夏眠。
他怀疑自己只是拿夏眠当替身，因此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之后，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夏眠，然后垂着头等待对方的审判，像一只惨遭主人抛弃的大型犬，难过又委屈。
但是夏眠却笑得很大声，这种奇怪的反应并不在当时的盛寒的预料之中。
“嗯……你听我说。”他伸手捧着盛寒的脸，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其实我和裴言关系超好。”大家都以为他们只是长得像，却没想到他们是相当要好的朋友：“我们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就认识了，所以——我知道他和你的关系。”
盛寒恍然大悟，“所以你一开始才会不断拒绝我……”
“是啊。”夏眠又靠近了一些，带着湿意的蔚蓝眼眸紧盯着他：“会有这种顾虑很正常，我也很高兴你能说出来。”
“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我知道……”
“你是因为爱我，才选择了我，我也一样。”
盛寒瞪大了双眼，撞见他如湖水一般静谧幽蓝的瞳孔，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盛寒依旧没能从中感受到丝毫的爱意。
他的声音、动作都是那么含情脉脉，但唯独那双眼睛。
先前盛寒搞不懂那种情绪，但现在再想起来，那眼中的情感反倒渐渐明晰。
那是一种无时无刻不环绕着夏眠的——
绵长而无尽的悲伤。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深蓝公寓【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