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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折之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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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桑玛高兴之下狠亲了十六阿哥几下后,这小子总是躲着她……
不管了!
桑玛乐颠颠地拾掇了一个不大的包裹,开开心心地去四贝勒府报到去。
不过她忘了,四贝勒一向不喜欢看到她笑。
“桑玛,和册子上的再对一遍。”
“是!”
很有精神不是!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嘛。
“桑玛,册子上不许涂改,全部重写。”
“……是!”
这么多字要抄到什么时候?算了,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嘛。
“桑玛,去,问问户部怎么办的差!”
“……是……”
是不是有点……有点借刀杀人?去向官员们,问责?唉……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嘛。
“……”
总而言之,桑玛被狠命使唤了三天三夜,睡不好觉吃不饱饭才歪歪斜斜地爬上马背——
“拿我的钧令,快马加鞭去运河驳岸看住那些担的粮食,少了一担就要你的脑袋!”
天呀!
地呀!
佛祖呀!
我的脑袋呀……
但桑玛还是办到了。
齐整整的五十万石粮食,齐整整地行驶在运河上,星夜改道北上远赴山东赈粮。
而船工们对多出来的活却一点不见抱怨,连连称赞皇上的仁慈。相比之下官员们的抱怨就令人恶心至极。
但要说桑玛有多大的功劳,那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不是康熙帝的严旨与皇四子的地位,以及一群刀不离身的如狼侍卫睁大眼抓小辫子,走路虎虎有风的漕运总督会诚惶诚恐地办事,养尊处优的官吏们被像士兵一样驱使着日夜盯梢清点看守?
一切都是君王的意思,而非人民的意志!这要碰上个昏君,那大家就只有一块死的份了。
不知怎的,桑玛想起大家对太子的评价似乎不怎么样。那……下一任的皇帝是谁?
漕运的滕州码头,在凉凉的夜风中,桑玛靠着船身发呆。[1]
不对!有马蹄声!桑玛打了个呼哨,从自己选的岗哨上顺着缆绳迅速跳下船舷,手中的倭刀已经出鞘。其他的轮班值夜侍卫也闻声赶来。
这是天未亮的凌晨,是谁连夜赶了来?
四贝勒一行十几匹快马,星夜兼程地赶来与运粮船队会合,还要沿途安排地方官吏调运银钱的事宜,可谓十分的辛苦。但最尊贵的皇子都支撑了下来,其他随从官员自然必须无视自己一脸的憔悴,就等着能上船睡两天休息休息再接茬干。
清冷的月光下……
一道清冷的笔直身影……
手握一柄闪着清冷光芒的长刀……
喝!大半夜的吓死人!
幸而有船上的火把照亮视线,大家才略微放心。
但见来人嗖地将刀入鞘——好快的动作!“桑玛迎接四贝勒、十三阿哥,及众位大人!”
年轻而清亮的嗓音,在夜半时分格外的让人印象深刻。不少以前没见过桑玛的人对她顿时起了好感。当然他们不知道桑玛是女的。
四贝勒勒住马,看向弯身行礼的人,再次痛恨:为什么是女的!要是男子,即使不能位极人臣,起码也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
大家等了半天,桑玛也弯了半天的腰,才听见四贝勒如月光般清清冷冷的声音,“辛苦了,桑玛!”
“没有贝勒和阿哥,以及众位大人辛苦!桑玛是否这就去安排热汤和舱房?”
“也好。有什么吃的也一起上来吧!”已然十七岁的十三阿哥是累极了,也饿坏了,可却不想半夜让人起来准备吃的,留下跋扈的名声。要知道,这趟使命有任何差错都会成为被兄弟和朝臣们攻击的把柄。
“是!”
很快,温温的粥,热热的水和软软的被子全部准备了齐全。而哪条船上有多少东西、几个人看管如何轮班、户部清册与漕运清单有何差池,等等这般都在短暂的等待与用粥过程中“报告”完毕,甚至桑玛还帮忙给四贝勒添加洗脚水——当然这是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不自觉地做的,不然她就沦为伺候丫头了。
倒不是桑玛天生就能干,实在是跟着这位贝勒才半个月工夫——其中大半部分还不在跟前——早被他大大小小都要完美无缺的脾性整得快成精了。连文报中的几个字句不通顺都会被指出,哪个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拼命!
大家可不是喜欢拼命,而是怕被批得没命!
但大上司还是体恤下情的,因为他允许大家直到天大亮……到用午饭的时候才继续做事。
桑玛钻了轮值的空子,一觉睡到下午了去,因为她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嘿嘿,大上司没有骂人,嘿嘿……真是好日子哪!
* * *
看了几份紧急上报,说的是当地官吏将先期运过去的粮食截下,再高价卖给商人囤积牟利。
四贝勒一听,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这些混帐真改全部砍了!……所有的,每一担粮食,你们全部得亲手看着灾民领了!一粒也不许让这些该死的贪官们经手!”
“回贝勒,此行共十二名侍卫、其中包括桑玛,其他官员共二十名,连上贝勒和阿哥及随从,全部人手不过三十七人,即使每人不吃饭不睡觉,也不可能亲手将粮食在十天内发给七十万灾民!而若是办不到又一口应承,那么不是想欺瞒贝勒,就是想着偷懒的方法。”
桑玛视而不见四贝勒吓死大活人的黑脸,平平淡淡地讲出显而易见的道理。没道理念了二十年书的皇子不懂,他只是太过急于求成,但也不能把她当神来使唤哪!
舱内一片死寂。
“贝勒爷,卑职看来……”有个好心的想打圆场。
“你懂什么!十天!仅仅是十天就可以饿死上千人!”四贝勒端正的脸庞几乎扭曲,愤怒地打断他。
那正好,可以将这笔帐算在那些上下一起贪污的官吏身上,让近年来只对平民百姓开刀的皇上下决心整治吏治——有几个人心里想道。可惜这话只能想,不能说,恩,不能由他们这些不够亲近的人直白了来讲。
好几道不明不白的目光向桑玛投来。这小家伙是皇子贝勒带来的,应该不会死吧?
桑玛想的却是其他的事情,眼睛扫到所有人都低头,她偷偷瞥了十三阿哥一眼……
天啊!正死瞪着她呢!
再偷看这位阿哥的哥哥……
“呃……请问贝勒夜,这受灾最重的五个县,次重的十一个县是不是先分派了人手盯着放粥,看着老百姓有米粒吃而不会饿死,然后再、再分出另一路人马去调查贪污的事情……”
完蛋了,那双狠盯着她的黑眼睛越眯越细长。可她没本事揣测上意呀!是不是要下跪什么的,好保住一条小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火去打鬼子兵?
赶紧低头、弯腰,作尽忠职守死而后已之状:“桑玛自当护卫爷等的安全……以及不让更多的老百姓饿死!不管乞丐的命还是大官的命,每一条命都金贵。”
后头的那一句实在是自动嘴里冒出来的。她是不能在这年代讲什么“人人生而平等”,但至少让她发表、发表个人见解吧!憋在喉咙口不说,难受得紧!
“哼!说得好呀!真是太好了!”四贝勒突然一拍桌子,吓得桑玛小小的跳了一下。“龙佳•桑玛!”
“在!”
“现,命你与本贝勒一起前往范县!”
范县?好像最穷,而且是先受旱灾又遭水灾、最倒霉的那一个。也对,从最薄弱的那一环下手罢!
“是!”对不住,除了“是”,她讲不出其他男人才讲的应承字。近十年的民主教育,让她根本无法接受外族又封建的方式。
她真的是无法接受,不论他们的皇帝有多“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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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估计当时漕运不是走滕州的路线。不过懒得去详查,大家就当我胡扯罢。反正本文本来就是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