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啾啾寻父记》枯木苏息

5、第 5 章

　　05
　　追出来的无支祁环顾四周不见两人，虽不知元朗两人离去的方向，但好在慕祁身上有昨天自己输进的妖力，可以顺着妖力找到他们。
　　离开离泽宫，元朗随意寻了个地方暂且调整状态，闭眼休息，慕祁则安安静静靠在元朗身边。
　　无支祁现身在两人停留的附近，缓步走向坐在桃树下的两人，一阵风拂过三人，桃花瓣随风落在元朗和慕祁身上。
　　元朗睁开眼，仰头看着靠近的无支祁，双眼里倒映着来人，“怎么，之前没杀够，现在追上来是想再杀我一次吗？无支祁。”慕祁眉头夹紧了几分，拉拉元朗的衣袖，传递出自己的不赞许，元朗拍拍拉着的手安抚，慕祁只能作罢不去拆台。
　　无支祁心里清楚元朗就是想讥讽自己，便直接避开这个话头，开门见山问：“元朗，慕儿是我和你的孩子，对吗。”
　　元朗神色一变，手撑着树干站起身，往无支祁方向走了两步，“无支祁，想要孩子找你的狐狸去。慕儿是我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青天白日的可不要跟我乱攀关系。”
　　当千年囚禁的怨气剥离后，与元朗相处的时光倒是重新从记忆里浮起。而如今元朗的冷漠话语好似曾经的时光不曾存在过，刺得无支祁一痛，有股无名之火在心头炸开，既然元朗不想承认那就他偏要两人撇不开关系来，“你要是觉得天眼所见是假，那我就认为你的话是假。”
　　听到无支祁话的元朗眯起眼，遮住一瞬间流露出的阴翳，慢慢冷声道：“好一个天眼，好一个柳意欢。”
　　话音一转，元朗用手指轻轻顺着慕祁有些显乱的头发，“所以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可我们是兄弟！”
　　“兄弟？无支祁你是在说笑吗。”“兄弟 ”一词在元朗耳中听来极为刺耳，幽幽反问无支祁：“无支祁，在你与禹司凤一起设计杀我时，兄弟情谊还存吗？如果不是我提前分了身，你觉得你还能在我面前讲如此惹我发笑的蠢话吗？况且，会有我们这样的兄弟吗？”
　　无支祁看着慕祁，明白元朗的言下之意，无话可说，甚至生出一股浓浓的苦涩。
　　“还有，无支祁，千年前确实是我向天界出卖你。用一个你去换天界的地位，我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但灵匙，是你收集的……”回想起元朗在自己刚自由时说的话，无支祁喃喃说道，仿佛想要证明什么一般。
　　“是我收集的那又怎么样。是他们骗我！骗了我，我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元朗可不是那么宽宏大量的人！你这么好的助力我为什么不拿来利用！我要让天界加倍偿还对我的愚弄。而你，只是其中的一步。”对，他救无支祁只是想利用，没有其他意思。
　　“元朗，你想打天界，不需要利用我。我无支祁愿意为你打。”
　　元朗顿了下，似是在回忆，眼中逐渐浮现出恨意但又克制住，闭眼收回刚才所有外露出的情绪，“无支祁。”元朗轻笑一声，语气里透着疲惫，“从一开始就是你无支祁在负我，而不是我元朗负你。不要再跟我讲什么兄弟情谊，说什么漂亮话了。太可笑了，我不会再信了。”
　　牵起慕祁的小手，元朗好似眨眼间就恢复到了以往冷静的样子。“慕儿，我们走。”
　　但慕祁知道，元朗内心并不像表现得那样平静，“爹爹……”抬眼看向一言不发的无支祁，原本不羁的大妖如今不加掩饰得散发出落寞气息。他虽是她的另一个父亲，但元朗是特殊的，即使自己想要两人直面内心，但缺了个契机，至少能让两人坦然面对也好，慕祁决定试试。收回眼，慕祁乖巧得跟随元朗，却在同无支祁擦身而过时，偷偷抓了一下他的无名指，留下一个暗示。
　　【从一开始就是你无支祁在负我。】
　　你说我负你……负你？
　　被留在原地的无支祁，神色茫然又无措，往日的潇洒放荡不见。无支祁慢慢地走到先前元朗坐过的位置，就地坐下，抬手遮住眼，遮去眼中的混乱。无支祁在脑海里回忆元朗离开前说话的那幕场景，拿开手，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第一次见到元朗如此神色。记忆里的元朗常是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样子，哪怕是出了无间地狱后见到的元朗，也是副能随势而变的多智之人。
　　他非常在意元朗说的那番话。他知道只有最后那番话才是元朗真正吐露出的心声。自相识起就心思多虑，习惯将所有的想法藏在心底，不愿表露。以前他大大咧咧从不在意，认为做兄弟的何必要将对方的一切都知晓透彻，而如今，不得不说现实狠狠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原来我是真的不了解他……”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无支祁想起了昨晚的那点疑惑和今日柳意欢告知的那番话，他想搞清楚一切，肯定有什么重要的记忆缺失了。自己的记忆，他想亲自看一遍。这样想着，一个只流传听说过的名字慢慢浮现在无支祁脑中——八荒万劫镜，传说中上古神明遗留在人界的宝物，能知道世间万物的来龙去脉，更通晓苍生的前世因果，他要找到它，不知道在哪里没关系，柳意欢他们肯定能知道。
　　一片花瓣飘离枝头，晃晃悠悠，旋转着落到地上，桃花树下已空无一人。

　　“啧，我腾蛇大人就离开回天界的一会儿功夫，怎么你们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回天界偷溜去司命地盘查东西的腾蛇一回到离泽宫，就发现殿里气氛怪怪的，司凤和那个鲛人亭奴不在就算了，璇玑、柳意欢和紫狐都蔫嗒嗒的，腾身蹦到璇玑身边，推推她，“臭小娘，你怎么了？”
　　“腾蛇……”先回来的璇玑坐在台阶上，轻轻唤了一声腾蛇，在得到战神之力后，有个疑问就时不时地盘旋在心头，在此时忍不住问他，“你说过战神是天界的最强战力，那她为何会被罚下人界？”她不懂既然战神那么强，为什么转生到人界的自己会是如此，也不懂人妖之间为何只能有一方死的结局呢？她想和司凤在一起，柳意欢、紫狐、亭奴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她也不想看到他们的死去。
　　腾蛇慌乱地眨眨眼睛，“臭小娘怎、怎么想到问这个的。”自己都不太清楚当年事情的始末，有过的一些风言风语还都真假难分，就连司命的殿内都找不到关于战神的详细记录，可想而知其中必有不能公之于众的内情。这些腾蛇都不想让璇玑知道，以自己听说的传言来看，战神一直孤身一人，与寂寞为伴，不如现在璇玑身边有家人，有朋友，有司凤陪着她来得好。
　　元朗那番戳人肺管子的话，不得不说令璇玑对自己现如今的情况多了几分思考。
　　腾蛇闪躲的神色璇玑看在心里，想起自己曾看过的零碎战神记忆不是什么美好画面，就没多追问。况且以腾蛇的立场，还一副见到好吃的的就智商、形象全丢的不靠谱样子，想必也不一定能说得明白，璇玑这样安慰自己。
　　“柳意欢！”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无支祁，一把拉住柳意欢。“快。八荒万劫镜现在在哪里，我知道你肯定能知道。”
　　“无支祁。”看到无支祁回来的紫狐两眼一亮，开心地唤道。
　　“等、等等。”无支祁急切的样子吓得柳意欢懵了一下，被紫狐的声音叫回神忙挣开无支祁的手保下自己的衣服，有关上古神器不敢轻易透露，“这等宝物我怎么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但是在场另有人知晓。
　　“我知道。”璇玑听到熟悉的名字，举手说道，在周府听司凤介绍过，而且她也恰巧看了部分战神的记忆，“在庆阳的周府。”
　　“谢了，战神小美女。”本想转身就走，但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令无支祁不禁叹气，毕竟是养过五百年的狐狸，心里放不下的存在也驱使着他需要表明态度，“紫狐，你很好，但我心里对你从未有过超出的情感。你执着于我，不值得，也不要为我而活，你只该是你，该有自己的路走。我话就至此。”
　　挑明的话语让紫狐心里一紧，用衣袖擦掉眼角涌出的湿意，“无支祁，付出了就是付出了，以前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不后悔。我紫狐这么漂亮，你不喜欢我才是你的损失！臭猴子！”
　　“那就好。”
　　紫狐吸吸鼻子，先前已经哭过一场的双眼，还留着红，但心情已没有那么难过，大概是明明白白的不可能让紫狐有些看开了，喜欢了无支祁多年终究是自己一个人在执着，喜欢他和他也喜欢自己是两回事，她不强求了。“臭老鸟！陪我喝酒！都是你的错！”
　　再次“锅”从天降的柳意欢简直想抱头就跑，可惜被牢牢抓住肩膀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瞅着旁边的两人，不能只有自己一人，在场的一个都别想逃，拉住腾蛇和璇玑一起陪紫狐喝酒，好在，璇玑知道紫狐心理不好受，陪陪倒也没事。腾蛇才不管喝酒理由是什么呢，有的吃最重要，被遗忘在桌上的小菜立马被人重新光顾。

　　林间一处简陋小屋，不知是何人建在此处，屋中已有多日无人走动的痕迹，小屋虽然简陋倒还干净，该有的东西都有。
　　“爹爹，休息会吧。”扶元朗侧躺在榻上，见元朗阖上眼，就寻了张薄毯给他盖上，慕祁一抬头就对上幽深的双眼，眼中清明一片，毫无睡意，但看着眼下的憔悴还是忍不住劝道。
　　“无碍。”坐起身，将毯子反手披在慕祁身上，抱到怀中走到屋外，随意地坐在房前台阶上，重新修炼出□□一如曾经，只是此刻的眉眼少了几分算计，多了些忧郁的情绪。
　　慕祁把头靠在元朗肩上，感受着熟悉的气息。
　　对元朗来说，被无支祁追上后自己的情绪有些脱控，勾起了心中不少前尘往事。自己最后的少年意气和天真烂漫都留给了这个人。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失去双亲后的自己满心满意地将他当成了心里的全部，这份情纠缠了数千年早成了执念，如同心魔。
　　“爹爹，你恨他吗？”一个“他”，两人心知肚明。
　　“恨？曾经是有的吧。但现在……”自己也说不清了。
　　不是全部便不要，爱恨一念间，金翅鸟一族本就是如此极端，过于极致便会伤人伤己。理智想得多好，可心哪会由得控制呢，断情绝爱，自己曾定下的离泽宫宫规，到现在又有何人真正做到了……
　　不愿再想这些旧事，但有些账仍旧要跟某些人算，思及此，元朗搂紧了怀中小小的人，殷切嘱咐，“魔煞星复活在即，慕儿，不要牵涉进去让爹爹担心。”
　　可是我已经牵扯进去了，爹爹……
　　“……好，爹爹。那爹爹也要小心，不要受伤了，不然慕儿会心疼的。”
　　“这天底下会心疼我元朗的也就只有慕儿你一人了。”
　　不会的爹爹，会有人和慕儿一起心疼你的。只要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便会有人和我一起疼你的 。
　　头轻蹭蹭元朗肩膀，慕祁在满是元朗气息的怀中睡着，一如多年来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