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他是傻白甜》库兰

4、所谓神明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苍白的雪原上，探索极地而归的小队正在整齐的行进，雪橇犬带着各种设备物资，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即将进入这片大陆的极昼，白天越来越长，韩劭观察着太阳的角度，决定让行进了半天的队员停下来稍作休整，却在心里默默地琢磨赛尔那句话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此刻的神灵安静的站在雪原上，银白色的头发被天空上垂下来的日光染上明亮的金色，像在空气中浮动的鱼群，他的面孔如冰雪般沉静和庄严，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我不想让别人来打扰我，并不需要用语言传达出这样的信息。

　　“虽然我没有关于降临在其他世界的任何记忆，但有一种声音告诉我，我很讨厌做一个孤独的神灵，并不享受被当成神灵膜拜的感觉。”赛尔对韩劭说，“我当然可以如你所愿，保持神明的形象，但既然对神明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总该付出一些代价吧。”

　　赛尔的话至此结束，他并没有真正的提出什么要求，只是朝着营地走去，耀目的、初生的阳光很快就淹没了他。

　　营地里的炊烟很快升起，寒带地区的食物充满了油脂和淀粉，这样的组合实在谈不上美味，但想到赛尔说过他也有正常人的生理需求，韩劭还是示意可颂把食物送过去。

　　“我确实享受人间的食物，不过这种还是算了吧。”赛尔说，他的声音不大，但顺着风很快回到营地，可颂回来时苦着一张脸，想着原来全都是错觉，神明果然没他以为的那么平易近人。

　　“不管他怎么想，我们可没办法提供更好的条件。”吉安娜搅拌着自己碗里的糊成一团、看不清形状的土豆汤说道，“而且谁知道神会想吃什么，天山雪莲吗？”

　　“先休息一下吧，我来解决。”韩劭制止了吉安娜的抱怨。

　　通常情况下，韩劭不会为这种事耽误自己的行程，但事关神明，这样的谨慎也合理了很多，哪怕他们刚出发半天，这样的行进强度远远不到小队的平均水平，但好在他们找到神明的时间比预估的要快得多，所以也不在乎耽误这点时间。

　　没人知道韩劭和塞尔说了些什么，不过过了许久，小队里的其他成员都没有接到再次出发的命令，吉安娜便回到雪橇车上，把雪橇犬的饲料桶打开了。

　　饲料桶里装着的是从聚集地出发时就带足的粗饲料，除了各种动物的碎肉以外还有不少干草、土豆或者玉米。吉安娜负责给雪橇犬喂食，总觉得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烤肉的香味，引得几只毛绒绒的阿拉斯加焦躁的在原地打转，被栓绳困在原地，一边刨着松软的雪层，一边委屈的直哼唧。

　　等到韩劭终于把难伺候的神明喂饱后，小队才再次出发。

　　在来的这里的路上，他们为了赶路常常日夜兼程，在一个用来储备食物的狭窄的雪橇车厢里轮流休息，现在没了赶路的压力，他们休息的频率也恢复正常，食物也不像来时那么多，韩劭便让人把车厢收拾干净，多余的食物资源挪到了露天的雪橇车上，把唯一的车厢留给了赛尔。

　　当神明实在是很孤独的事啊。

　　赛尔偷偷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在平稳的雪橇车里默默地想。

　　如果韩劭没有承诺休息时间一定会来陪自己的话，他绝对不会乖乖的呆在这个地方。

　　他不太确定自己此行的终点究竟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这个有些古怪的星球做些什么，但不管怎么样，这并不是他的责任，每天都有无数个次生宇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坍缩，哪怕真的在架构开始就出现了致命的bug，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赛尔在心里问自己。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与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一些非同寻常的联系，也许这一次的降临并不像往常那样，是一场低维生物之间无趣的游戏，神明不过作为无足轻重的添头加入其中，与这个宇宙未来的走向毫不相干，因为种子在一开始就已经定下，再多的随机数也影响不了最终的结果。

　　赛尔在脑海里安静的梳理着加载完毕的资料，那些无法忽视的大片大片的空白让他不由自主的皱眉，尽管他还没弄明白这种联系究竟从何而来，但他猜测这些空白也许和他所感知到的联系有关。

　　他看着前方，微微眯起眼睛，忽然伸出手，稍微推开一点雪橇的门，冷风顺着那道窄窄的缝隙吹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韩劭立刻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示意小队停下，走到雪橇车边问他有什么事。

　　“我们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吗？我有点不舒服。”

　　韩劭犹豫了片刻，没有回答他。

　　他们的行进速度已经很慢了，哪怕韩劭并不急着赶回聚集地，他也不希望在路程上耽误太久，毕竟晚一天回去就意味着多一分危险，在这片危机重重的冰原上，多耽误一天都有可能等来致命的天灾。

　　“我想休息一会。”赛尔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用了更加不容置疑的口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韩劭。

　　“冰原上晴朗的天气不会持续太久，如果我们不趁着这个时候尽快离开这里，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韩劭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赛尔说，“但我并不打算停留很久，也许等到傍晚的时候就能再次出发，这样也不行吗？”

　　“我可以让一些人留下来陪你。”韩劭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会在下一个营地停下来等你。”

　　“如果你非得走的话，就不用等我了。”赛尔眼神一暗，语气也冷了下来，说完这句话，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雪橇车厢的门。

　　韩劭在门边站了一会，然后转身吩咐小队原地休息。

　　“休息？”吉安娜有些意外，她看了眼天空，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显然是个赶路的好日子，“你要在这种时候停下来休息？”

　　除了吉安娜以外，这个小队里没有任何人会质疑韩劭的决定，哪怕他们都明白这个决定有多么不合理，但只有吉安娜会这么直接的指出来。

　　韩劭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转身让可颂安排一些队员带着部分物资先行前往来的路上就规划好的营地区提前扎营，剩下的人原地休息，如果到了晚上还没有动身的话，做好连夜赶路的准备。

　　原本话到这个程度，韩劭已经没什么要吩咐的了，可是想到雪橇车里那个阴晴不定的神明，他还是顿了片刻，对可颂说，“如果他有什么需求的话，立刻通知我，没事的话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可颂点点头，小队的成员很快就各司其职的散开，只剩下吉安娜还在抱怨，“我可不想因为这种理由在半夜赶路。”

　　陈此扫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好心提醒道，“这里可不是聚集地，你还是少说点这种话比较好。”

　　吉安娜似乎没想到陈此会忽然过来搭话，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而不语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吉安娜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哪怕是在这样的末世里，她也依旧妩媚动人，只是看着她的样子就能想象，如果在和平时代里，仅凭这样完美的容颜，这个女人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而在末世，这样的美丽更像是一种残酷的诅咒，像吉安娜这种聪明到能把这种美丽变成优势的女人实在少见。

　　但在这里，韩劭的决定向来不容置疑，这可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会因为她的美丽而格外优待她的人。

　　可吉安娜含笑不语的样子让陈此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得到了很多优待，也许这才是她有资格这样抱怨的理由——毕竟如果说了这句话的是别人，韩劭已经让那个人滚蛋了。

　　“我有分寸，谢谢关心。”吉安娜微笑着对陈此说，礼貌的言辞下暗含着的倨傲已经溢于言表，那样的眼神提醒着陈此，她确实和这个小队里其他的成员并不一样，陈此也就只能目送她朝着韩劭消失的方向走过去，不再多管闲事。

　　*

　　这个季节的极地几乎接近极昼，可颂安排好人员和物资，让他们先行前往下一个地区后回到雪橇车旁，觉得头顶的太阳依旧远远的、低低的垂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发着冰冷的、惨白的光，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雪橇车里也格外的安静，虽然那里收拾得很干净，还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但一直待在里面总是会觉得不舒服的吧？

　　可颂路过车边，想过去和赛尔打声招呼，但想到韩劭的吩咐，还是没有去敲门。

　　又过了一会，韩劭和吉安娜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雪原上，这会儿，太阳已经往下沉了肉眼可见的一小截，冷雪里的营火看上去瘦弱又单薄，韩劭坐在火边，目光落到车厢上，看了好一会，然后让可颂安排晚餐，等太阳完全落下去之后，他们就离开这里。

　　可颂从不质疑韩劭的决定，但他至少有征询的权力，他知道韩劭忽然让他们停下多半是赛尔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吉安娜，察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味道，然后谨慎的收回视线，提醒韩劭道，“您不用去问一下他的意见吗？”

　　“不用了，直接去安排吧。”韩劭说。

　　直到短暂的黑夜笼罩这片大地，行进的小队再次出发，车厢里的神明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