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大佬小娇妻》奉春君

3、03

　　光线逐渐消失，深水逐渐变黑。

　　脚底空荡荡，犹如坠落万丈深渊。

　　裴衾寒听不见任何声音，咬紧的嘴里不时泻出一两声低吟。

　　门被拧开，绿毛手里提着棍子，一脸不耐地走了进来，他呸了声，倍感晦气：“这么快就醒了？”

　　青年倒在灰尘里，废弃的杂物东倒西歪散落，几缕亮芒从门后透进来映在他身上，这一刻的他，如冰种翡翠碎于月光里，浑身透着股脆弱感。

　　绿毛愣了秒，拿起棍子上前，拿捏了下力道，准备朝他后脖颈砸去。

　　半空中有破风声。

　　裴衾寒一动不动。

　　在棍子即将砸到他的前一秒，从旁骤然伸出只手，攥住绿毛的那截棍子。

　　绿毛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道声音轻飘飘落了下来：“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绿毛膝盖一软，他后退两步，手一松，棍子掉在地上。

　　去而复返的纪景站在门边，他眼神直勾勾落在裴衾寒身上。

　　“景、景哥。”绿毛脸色一白，慌忙解释道，“这人白天时找我们麻烦，所以就小小教训了下，你放心，我们有分寸。”

　　木门打开，新鲜空气与光一道涌入，裴衾寒勉强恢复了些理智，模糊听到景哥二字，他竭力抬头望去。

　　青年被捆得严实，脸上黑白交错，一张脸白净如雪，无暇似玉。

　　他以仰视的角度望来，那双眼漂亮得惊人，如浓夏山野里，浸于溪涧的墨石。

　　两人视线交错，纪景尚未出声，裴衾寒率先开口道：“救我，我能帮你。”

　　明明是阶下囚的身份，从他身上半点找不出受困于人的惊惶，反而镇定沉静。

　　绿毛没见过如此猖狂之人，他又呸了声，一个眼风狠狠地扫了过去：“哪儿有你说话的地儿？”

　　纪景拿过木棍，在掌心轻敲，不紧不慢地道：“红枣，我之前有没有说过，现在是法治社会？”

　　红枣，是绿毛的小名，出生时刚好他妈吃完半袋红枣，村里人取贱名好养活，便也就叫到了现在。

　　后来红枣长大，自觉此名耻辱，去公安局改了，叫江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刚才的嚣张跋扈尽数消散，红枣如小学生受训，憋了半晌，诺诺点头：“是。”

　　纪景微微偏头，唇角扯开抹笑：“那你现在这是，知法犯法？”

　　他蔫头耷脑地一点头，仍然垂死挣扎：“景哥，他那块手表值不少钱呢，这马上要过年了，哥几个也只是想赚点快钱，这事儿要不然你大发慈悲……”

　　后半句声音逐渐变低，或许自觉没理。

　　“哦，”纪景点了下头，表示了然，“还抢劫了。”

　　公安局审讯都没这么快。

　　不打自招的红枣：…………

　　他到底在挣扎什么？

　　纪景踢了他一脚，正好踢中他膝弯，绿毛一个踉跄，径直跪趴到裴衾寒面前。

　　“解开。”

　　绿毛不敢不从，手脚麻利地给人松了绑，然后他发现此事非同小可。

　　他们这些人胡闹惯了，偷鸡摸狗是常有的事，从小挨打长大，都很皮实。

　　而眼前这人斯文白净，跟豆腐似的，不过是才绑了俩小时，他的手腕跟脚腕全都被勒破了皮，鲜血淌过那羊脂玉似的皮肤，瞧着渗人。

　　不止如此，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均有不同程度伤痕，青青紫紫。

　　看上去像被他们集体围殴过。

　　红枣从未见过这种种类的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在纪景的目光下，他不由自主开始回忆那些被强塞进脑子里的法律常识。

　　轻伤一级，还是重伤二级……怎么判来着？

　　加上抢劫，又该怎么算？

　　怎么会有这种一碰就伤成这样的人啊！这哪儿说得清！

　　红枣低低骂了句，后知后觉开始害怕。

　　纪景视线在青年身上一掠而过，朝对方伸出手：“能起来吗？”

　　裴衾寒点了下头，径直抬手扶住旁边木椅，被捆绑的时间太久，血液循环不通，在站起的瞬间，他身体不稳地朝一旁歪去，又很快自己抓住扶手，慢慢站了起来。

　　纪景立在一旁，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朝红枣瞥了眼：“还愣着？”

　　红枣抱着膝盖龇牙咧嘴，忙鞠躬道：“对不起！”

　　不情不愿地道完歉，他又道：“要我说你就不该在外面露财！这不是明晃晃招人惦记么？还好你遇见了我们，要如果遇到的是坏人，指不定连裤子都没咯！”

　　裴衾寒嘴唇动了动：“我……”

　　纪景低笑了声，语调拖长，正儿八经道：“要不给你发面锦旗？”

　　后半段话皆为真心实意，红枣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要那玩意儿干嘛？不实用，如果老大你肯给请我们吃顿好的……”

　　纪景那双狭长带笑的眸不轻不重瞥了过来，抬起手朝他这个方向揽，和气道：“好说，好说。”

　　手指连红枣衣服的边都没搭上，似乎从这一行为觉察出了危险的意味，红枣嗷了声，捂住自己还没好全的腿，临时改主意道：“算了我不吃了！”

　　他一溜烟跑了。

　　望着这一幕，裴衾寒心绪有点乱，纪景居然会让人给他道歉，还谈及法治社会，让人完全无法料到他日后会成为那样的存在。

　　这十年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手表会还你，”纪景轻咳了声，“这事儿是他们没长脑子，有什么需要补偿的尽管提。”

　　机会来了。

　　如根细细的救命稻草从高空垂下，随时会有坠落的危险，可若不抓住，他会死于雪崩。

　　裴衾寒想活，他比谁都想活。

　　他定定地抬起头，薄唇微启：“那块表是Patek Philippe 5119白金腕表，今年还未上市的最新款，价值二十万。”

　　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钱，纪景脸色有点绿：“还挺贵。”

　　08年的冬城房价普遍才三千左右，二十万相当于可以买套六十平的房。

　　裴衾寒继续道：“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和第二百六十三条分别规定，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纪景听他叭叭叭了一大通，判断了下事情的严重性：“不至于，兄弟。”

　　“现在我这边只接受两个解决方案，”就这么会儿时间裴衾寒重新整理好了衣服，整个人透出温和无害的气息，“第一，我报警请律师，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纪景静待下文：“第二呢？”

　　“第二，我可以不追究。”裴衾寒眸光停在他身上，“近期我遇到了点麻烦，会暂时在杨家湾待一阵，我需要你们负责我的人身安全。”

　　小木屋里堆积的都是杂物，空气沉闷满是灰尘，青年立在杂物里，如灰蒙蒙世界里一束皎白月光。

　　他静静望着他，无声对峙。

　　仿佛纪景答应或不答应，裴衾寒都能坦然接受。

　　纪景打量了他几秒，忽而弯唇笑了，他朝他走近一步。

　　裴衾寒手指慢慢攥紧，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对方来到离他仅咫尺之遥时，他视线往旁边偏转。

　　纪景才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混混出身，这人来到身边时，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有强烈而鲜明的存在感。

　　他肩膀很宽，喉结凸出，站在裴衾寒面前比他高大半个头，雄性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

　　随着他靠近，闷沉的空气里忽而掠过一缕很淡的香。

　　裴衾寒鼻翼动了动，辨认出那是柠檬肥皂的味道。

　　“我记得。”

　　裴衾寒眼角余光瞥见那块上下滚动的喉结，一道轻薄含笑的声音落了下来，微热气息几乎拂过侧颊。

　　“你刚才让我救你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方才裴衾寒说他可以帮他，那是在险境中人的求生本能。

　　后世纪景在灰色地带游走，手段不干净，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与虎谋皮，并非良策。

　　裴衾寒背脊紧绷，贝齿很轻地咬了下唇角，他抬起头，鸦睫低垂：“我刚才说什么了？”

　　纪景望了他半晌，良久，喉头溢出声笑。

　　“行，那就私了吧。”

　　他语气很是随意，似乎只是答应了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不过，”纪景话锋一转，“想我保护你，起码得让我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吧？”

　　仿佛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问，裴衾寒不假思索：“家里人为了钱逼我跟仇人结婚，我不愿意，所以跑出来了。”

　　来的路上裴衾寒估算过，杨家湾离冬城两小时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按照江西遇的手段，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可能跟陌生人说重生了，预料到结婚后会被囚禁五年，还家破人亡，所以逃婚，别人估计会以为他精神不正常。

　　目前的说法真假掺半，还能博一番同情，对于大记者而言，太能知道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最喜闻乐见的八卦是什么了。

　　若是想在村子里住下来，他必须谨慎地编织身份背景，以致没有任何逻辑漏洞。

　　似是没料到他是如此冲动之人，纪景沉默了瞬。

　　他又问：“你叫什么？”

　　今天是08年1月1日元旦，裴衾寒重生回十年前，他二十二岁这年。

　　他出生时恰逢立春，冬末春始，冰雪消融之际，家里按辈分取名，轮到他头上时，得了个寒字。

　　母亲觉得他命里寒气过重，故取春生为字，以平衡阴阳五行。

　　裴衾寒望向屋外的方向，视线恍若穿透门板，望见屋外风过大地，向远方奔涌，自由轻快。

　　他回：“雪霁，我叫林雪霁。”